第77章 夜談
夜談
曹西辭放下手機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想如果自己就此燒死,何煜會傷心吧。
可傷心過後,大概會跟張晨萱雙宿雙栖。
思及此,他氣得緩過些勁,但還是渾身無力。
近十年的相伴,養出何煜這個白眼狼,決定做鬼都不要放過他。
就在他半只腳踩在‘鬼門關’時,被人狠拍了拍臉,掰開嘴巴,強行喂了藥片。
舌尖很苦,有水流了進來。
他被嗆住,猛咳了幾聲,擡起頭。
“哎呀,藥都吐出來了。”
曹西辭聞聲睜開眼,看見何煜焦急的臉,還以為在做夢。
直到再次被強硬地掰開嘴,塞進來一片藥。
何煜把水杯抵在他唇邊,慢慢喂他喝。
‘咕咚’一聲。
他才逐漸找回真實感。
“你不是不回來嗎?”他聲音虛弱,但語氣有些埋怨,在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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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煜跪在床上,雙腳在床邊懸空,手裏還端着水杯,這個姿勢很不好受。
可見他燒紅的臉,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打嘴仗。
把水杯塞到他手裏,叮囑道:“你快點喝完。”
何煜順着樓梯下去,打了盆涼水,把毛巾放進去打濕,撈起來擰幹,一邊疊一邊說:“挂完電話我就跑去藥店買藥,順便買了一根繩子。”
閑聊一般,想起上次被騙,還是忍不住咬牙,“你要是再騙我,我就拿繩子把你勒死。”
聞言,曹西辭嗆了口水,不知是藥效太快,還是其他緣故,他精神好了很多
何煜爬上樓梯,把手裏的涼毛巾遞給他,“你敷頭上,這樣能舒服些。”
曹西辭接過,另一只手突然一歪,水全灑在被褥上。
何煜驚的倒吸了口氣,看他病恹恹的臉色,埋怨的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你小心點嘛。”他把杯子拿過來,小聲嘟囔。
曹西辭把涼毛巾往臉上敷了幾下,重重咳了聲,“我這都濕了,沒法睡,咳咳咳咳---”
他看起來虛弱到極點,何煜甩掉腳上的鞋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自己床上。
蓋上被子問:“你中午吃飯了嗎?”
曹西辭很輕地搖了搖頭。
何煜眉頭皺得更厲害,“你下次不許再裝病,裝着裝着都變成真的了。”
“我沒裝病。”他還嘴硬不承認。
何煜氣哼了聲,懶得再跟他計較。
沒到飯點,食堂不開,他只能出去買飯。
跑了三四裏路才找到一家賣粥的。
為了防止再灑床上,何煜只能跪坐在旁邊,一口一口喂給他吃。
“我這樣特別像伺候你的小太監。”
見曹西辭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他才有心思開玩笑。
曹西辭咽下嘴裏的粥,“太監都聽主子的,你聽我的嗎?”
他無光的黑眸陡然變得炯炯有神,何煜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心下倏地漏了一拍。
登時別開眼,快速給他喂完粥,下了床。
晚上又任勞任怨地打水給他擦臉,睡覺前已經退燒。
被水澆濕的被褥搭在床邊晾,還沒完全幹。
兩人只好擠在一張小床上。
安靜的夜晚,落針可聞。
何煜面朝外,側躺着。
良久,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響起。
曹西辭立馬轉過來,支起上半身,無措地盯着他的側臉。
想問他怎麽了,何煜先開口,“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舔了下幹燥的唇,曹西辭突然卸了力,又躺回去。
何煜帶着哭腔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等了好幾秒,曹西辭才回答,“能看的出來。”
自以為隐瞞的很好,還是騙不過他。
何煜自暴自棄地想,在一起這麽多年,哪這麽容易就能騙過。
曹西辭盯着光禿禿的牆,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問完這句話把肺都掏空了,呼吸開始變得緩慢,逐漸不暢。
“沒有。”
兩個字落地,空氣倒流,重新灌入肺中,呼吸慢慢通暢。
曹西辭控制不住地勾了下唇角。
可何煜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的笑容瞬間僵住。
“不過應該快了。”
“什麽叫快了?”
何煜揉了揉眼,翻過來,盯着他的後腦勺,“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曹西辭能察覺到他的視線,僵直着身體不敢動。
何煜掏心掏肺地說:“我知道你擔心我談戀愛會落了學習,但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的,我一定努力學習,争取一次比一次考得好。”
“她就這麽好?”曹西辭聽見自己這樣問。
“好。”何煜毫不猶豫地回答,提起喜歡的女孩,他忍不住笑了下,“我跟她很聊得來。”
“聊什麽?”
“天南海北,什麽都聊,她跟我說她以前的生活,我跟她說我以前的生活,特別有意思。”
因為一起長大,所以才覺得沒有新鮮感,沒意思了嗎?
他很想問何煜:你是不是跟我待在一起膩了。
這麽想,也大着膽子這麽問。
“沒有,你別瞎想。”何煜說完,又好笑道:“你是不是在跟她比呀?”
說完他笑聲更大了,很不理解,“你為什麽要跟她比?她是她,你是你?”
曹西辭踩在危險的邊緣問:“為什麽不能比?”
何煜總算找到他生氣的點,輕踢了下他的小腿,笑得渾身都在顫。
笑夠了才繼續說:“大哥,我們是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但萱萱是女朋友,是愛人。”
萱萱?
愛人?
曹西辭極輕地冷笑了聲。
“你是友情,親情。”何煜說:“但我跟她是愛情,當然不一樣了。”
“等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你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何煜很善解人意地說:“這麽多年我們都在一起,突然出現另一個人,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
他把曹西辭的心态比作‘公婆看兒媳’,還是不開明的‘公婆’。
“但你可以試着去了解她。”準備站在‘兒子’的角度,一步步勸說,試圖感化,“她真的很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不是那種喜歡。”他又慌忙改口,“是那種長輩對晚輩的欣賞。”
呵。
曹西辭閉上眼,半個字都不想聽。
能勸得動,算我輸。
什麽喜歡,什麽狗屁愛情。
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近一個小時的夜談,曹西辭只記住了一句:他們沒有在一起。
這就表示他還有機會。
不撞南牆不回頭,非要跟他不死不休。
如果就此放手,曹西辭肯定會悔恨終身。
而且他并不覺得兩人般配,青春期的戀愛有幾個能長久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掙紮和深思熟慮,他還做了最壞的打算。
即便兩人真的談戀愛了,那他可以等他們分手,結婚了就等離婚。
他就不信等不到!!!
同時也要想一些策略,不能盲目地等。
何煜嘴巴說幹了,曹西辭始終沒有回應。
他急了,開始吸鼻子哭泣。
此時已經非常好判斷,曹西辭直接拆穿他,“你又假哭。”
何煜氣得往他背上錘了一拳,曹西辭不甘示弱,朝他腳上踢。
一米的小床瘋狂晃動,兩人打得不可開交。
何煜連摳帶咬,揪住他大腿上的一點點皮,使勁掐。
曹西辭即便再能忍,此時也忍不住痛叫。
何煜牙關都快咬斷了,趁機把腳往他嘴裏塞。
曹西辭立馬閉着眼狠咬,何煜疼得嗷嗷叫。
第二天,他腳指頭上纏了好幾個創可貼,走路一瘸一拐。
曹西辭大腿青了一大塊,咬着牙硬扛。
*
新聞報道,臺風要來了,提醒市民做好應急準備。
學校的排水不太好,教學樓地勢較低,每次下大暴雨,門口會被淹。
臺風已經入侵,席卷了另一個區,他們所在的區暫時安全,但也難免會受到波及。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此時雨勢減弱,風力明顯增大。
窗外的樹瘋狂舞動,腰肢從未壓得這麽彎,眼看着快要斷了,又突然回彈,朝另一個方向搖去。
烏雲滾動,轟隆隆的雷聲吵得人快要耳鳴。
班主任說了兩遍,大家才聽清,“最近天氣惡劣,今晚的晚自習不用上了,住校的同學在宿舍待着,不要外出,明天要不要上課,等通知。”
何煜把外套拉鏈拉到下巴,緊跟在曹西辭身後。
他們沒拿書包,惡劣天氣,學習暫緩,可以喘口氣。
下了樓,站在門口看着面前的積水,已經有學生淌着水離開。
何煜撩眼一看,還好,最深處才沒過腳踝,不過得走十幾米才能過去。
他的視線下意識去搜尋張晨萱,猶豫着要不要去背她。
這裏人太多,一旦背了,關系就會坐實,鬧得人盡皆知。
‘霍嚓---’
一道閃電突然響起,刺眼的光劈開低沉的黑幕。
彷佛下一秒就會墜落,往人身上劈。
何煜渾身一抖,吓得大叫,轉頭之際,身體先行。
待反應過來,已經趴在曹西辭背上。
曹西辭反手勒住他的腿,笑道:“你不是不怕閃電嗎?”
“可這個閃電有這麽大~~”何煜顧及不到旁邊的人,用雙手比劃,“這家夥要劈下來,地球都要裂開了吧。”
說罷,又是‘霍嚓---’一道閃電。
何煜迅速扯着外套的領口,把整個腦袋包住。
剛熄的雨勢逐漸大起來,再不走就麻煩了。
雨傘根本撐不住,只能淋着雨回去。
曹倩倩不知道從哪拿的垃圾袋,給自己頭上套了一個,還剩一個,見何煜用衣服包着頭,就準備往曹西辭頭上套。
曹西辭瞥了一眼,嫌棄地躲開。
曹倩倩翻着白眼嘁了聲,擡手又給自己套了一個,雙層保護,大步流星地踏入雨中,淌着水回宿舍。
曹西辭把何煜往上掂了掂,也跟着踩進水裏。
何煜趴在他背上,悄悄露出一只眼,又被碩大的雨點打的縮了回去。
接着他拉開拉鏈,脫了外套,罩在兩人頭上。
衣服做傘,胳膊當骨架。
舉累了,他又把手放下,頭往前伸,兩顆腦袋緊挨着,再用衣服裹住。
像是一個長了兩顆頭的人,緊裹着頭巾前行。
冰涼的雨點拍打在臉上,何煜忽然想到什麽,很煞風景地說:“糟糕,萱萱怎麽回去?”
又弱弱地提議,“要不然你把我放下吧,再回去把她背出來……嗷嗷嗷嗷-----”
何煜揉着屁股,這貨手太黑,肯定青了一大塊。
磨了磨牙,側頭,張嘴咬住他耳朵。
曹西辭疼的龇牙咧嘴,差點把他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