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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你是跟誰進來的？”賀雲暮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鄭雲出。這家畫展并不對公衆開放，能夠收到邀請的都是各界的知名人士。

“很重要嗎？”鄭雲出很淡地笑了下，“比我要和你談的事情還要重要嗎？”

進來的時候賀驚寒被熟人叫走，鄭雲出就打算自己在這裏逛逛，沒想到卻遇到了他們。

更可笑的是，對方第一反應竟然是質問他。

賀雲暮張了張嘴，緩了緩語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可以找時間談一談，等畫展結束後吧。”

鄭雲出徑直對許甜說道，“許小姐，不介意我和你的未婚夫談一談吧，十分鐘差不多就夠了，”他頓了下，“你應該也希望這樣。”

賀雲暮聽到鄭雲出的話，扭頭看向許甜，後者臉上一瞬間的驚愕沒來得及掩飾，但很快又調整好了表情。

許甜松開挽着賀雲暮胳膊的手，“你們聊聊吧，我去見個朋友，很快回來。”

許甜離開以後，賀雲暮和鄭雲出之間的氣氛就冷了下來，鄭雲出偏了下頭，“去窗邊，我不想談話過程被其他人打斷。”

從鄭雲出看見他開始已經有不少人和賀雲暮打招呼了。

賀雲暮喉嚨滾動，“好。”

賀雲暮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從他沒有阻止婚約消息的傳播開始，他就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天。

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做好準備了，然而當鄭雲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一瞬間将他侵襲的卻是一陣緩慢而長的心悸。

室內的溫度比較高，鄭雲出将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整齊地搭在了胳膊上。陽光從窗上照射下來映照着他的半邊俊秀的面無表情的臉，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朝他看了過來，安靜又平淡。

“我的東西已經搬出來了，既然你要結婚，那我們肯定不能再繼續維持之前的關系，你不用擔心我會以各種理由糾纏你，”鄭雲出垂下的手無意識地攥着袖口，“賀雲暮，你對我有什麽解釋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鄭雲出皺了下眉頭，因為這個問題原本并不在他的設想範圍之內。他自嘲地想，人有時候就喜歡問些沒有答案的問題，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賀雲暮看着他，嗓音溫和，底下卻有着難言的焦躁，“沒有，這是遲早的事情，我的意思不是我想這樣做，而是現如今的情況讓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的意思是，你其實不想結婚、只是迫于現實嗎？”鄭雲出看着他，“真的不是你想要和我分開嗎？”

看着鄭雲出越發冷淡的表情，賀雲暮突然失語。沒人比他更了解鄭雲出了，如果鄭雲出想要放棄，那麽絕對不會有任何能夠轉圜的餘地。

“雲出，你應該比別人更明白我的壓力有多大，”賀雲暮幹巴巴地說，他所有的修養與語言都在此刻變得蒼白與幹癟，“我不是想甩開你才這樣做，你應該明白我的。”

“我不明白，”鄭雲出直白地說，“就像我一直不明白男人怎麽會喜歡男人一樣，不明白為什麽你可以坦誠地追求我，還有，不明白你怎麽能突然要我理解你。”這一切不都是賀雲暮自己選的嗎？

不過他沒有說，因為這一切的後果也是鄭雲出自己選的。他活該。

“算了，”鄭雲出有些疲憊地說，“我也不是來和你争論的。這種愚蠢的問題根本就不該由我問出來。”

他在鄭雲出眼中的所有已經驟然崩塌。賀雲暮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不在仰望他，愛慕他，也不在喜歡他，尊重他。鄭雲出想要把賀雲暮徹底剝離出自己的世界。

賀雲暮知道他叫住自己是為了什麽，是想要徹底結束，給他們之間的關系劃上一個句號——不管賀雲暮對此怎麽想。

賀雲暮覺得呼吸困難，耳邊一陣轟鳴，這種不适在鄭雲出疏離颔首準備離開的時候達到了頂峰，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抓住了鄭雲出的手臂。

他的嘴一張一合，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麽。

鄭雲出卻明顯地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耳邊的轟鳴漸漸消失，賀雲暮抹了把自己的臉微微垂下頭。

他愛上鄭雲出了。不管最初的追求是為了什麽，但是此時此刻他竟然真的愛上鄭雲出了。

“我說，我可以取消婚約。”賀雲暮說。

“你說你可以取消婚約？”鄭雲出的話語有些譏诮，“為什麽？”

然後在對方開口前說，“不要說為了我。”他不相信這樣的話。

理智滞後地回到了賀雲暮的腦子裏，他深吸了口氣，聲音緩緩響起，“這一場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我也很排斥，但是我們兩家正在進行一場重要的商業洽談，我以為這是我應該為賀氏做的，為此我們只能暫時維持着尴尬的關系。這也只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

賀雲暮想要去牽鄭雲出的手，被對方拒絕，但他也沒有喪氣，而是繼續說，“可是雲出，今天你的話讓我明白，不是什麽都可以等的。這場合作是很重要，但沒有重要到我需要用你、用我們的感情來置換。”

賀雲暮當着鄭雲出的面給許甜打了個電話，“許小姐，可以麻煩你過來一趟嗎？”

那邊答應之後賀雲暮就挂斷了電話，絲毫不想聽對方還會不會說些別的。

鄭雲出張了張嘴，覺得好笑，“你是不是瘋了啊？所有人都知道你們馬上要結婚了。”

“還沒結，”賀雲暮再次牽住了他的手，即便鄭雲出掙紮也沒有松開，“沒關系的，我都可以處理的。”

鄭雲出放棄了掙紮，他直直地看着賀雲暮，“如果你真的這麽覺得，就不會在最開始隐瞞放棄我。”

“我沒有放棄你，”賀雲暮脫口而出，他緊緊地握着鄭雲出的手，“雲出，你再相信我一次。可以嗎？”

許甜來得很快，鄭雲出懷疑她根本沒有走遠，而是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看着他們。

許甜在看到他們交疊的雙手時眼底閃爍了一下，她走了過來，看向賀雲暮，“你找我有什麽事？”

賀雲暮半擋在鄭雲出面前，“許小姐，關于婚約的事情出了一些變動，”他停頓了幾秒，讓許甜緩了緩，然後說，“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性。”

“我無法與你結婚，也沒辦法承擔未婚夫甚至是丈夫的責任。”賀雲暮說。

許甜詫異地看着他，“賀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吧？”

賀雲暮點頭。

許甜完全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變成這樣。她确實知道了兩個人的關系，也發現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只要她稍加推動，他們之間就會分崩離析，再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但許甜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臉上的優雅都快要維持不住，“賀先生，我必須提醒你，這件事情對于你我來說有多重要，長輩的臉面，兩家的生意，乃至于公司的形象，都不是我們可以随便胡鬧的。”

“我可以處理好，許小姐其實也可以，我們并不會讓事情走到無法收場的那一步。”

賀雲暮看着許甜，他不是傻子，許甜的态度這麽反常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影響這種東西從來都是雙方的，如果賀家不好過，那麽許家也別想。

鄭雲出閉了閉眼睛，強行拽開了賀雲暮的手，“我不想聽你們在這裏談話，我要回去了，你們随意。”

賀雲暮這回沒有攔他，他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争論。

他只是摸了摸鄭雲出的臉，“好，你先回去吧。雲出，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我們不要鬧了，好嗎？”

許甜臉上有些難堪，她別過臉，“我也沒什麽可說的，既然賀先生願意，那麽賀先生自己承擔後果。”

說完許甜就轉身離開，離去的步伐又快又急，好像這樣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堪甩在後面。

賀雲暮在兩人之間猶豫的空擋，被熟悉的合作夥伴截住，只好先留下來與人寒暄。

聊得差不多了，賀雲暮打算先去找鄭雲出，走出門口的時候他接到了賀長霄的電話。

賀雲暮皺了下眉頭，接起電話，“父親。”

賀長霄沒有和他争吵，語氣平靜，“這就你做好的選擇嗎？”

賀雲暮擡眸，沉默很久之後說，“是的。”

賀長霄這回真的有點生氣了，“你不想對我說些什麽嗎？你打算讓賀氏讓我以後怎麽辦？”

“對不起，”賀長霄的指責是賀雲暮最害怕也是最擔憂的部分，但他只是說，“是我的錯。”

賀長霄那頭什麽東西被砸在了地上，半分鐘後，他說，“帶他回來。”

賀雲暮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賀長霄說，“如果你不把人帶來，那麽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到時候他和你能不能受得了，那就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了。”

電話挂斷，賀雲暮回身一拳砸在了牆上，指節立刻紅腫起來。

另一邊，鄭雲出站在十字路口，站了三個綠燈沒有挪動過一步，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和賀驚寒打招呼。

剛掏出來手機，男人就奇跡般地出現在了街對面，身姿高挺，肩寬腿長，他走過斑馬線很快就到了鄭雲出的面前。

賀驚寒把鄭雲出臂彎裏的圍巾拿出來圍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冷麽？”賀驚寒彎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