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張照片
第二十張照片
陳牧陽回來的那天剛好趕上婦女節，寧月微早早就坐公交去了城郊的櫻花林。
因為過節，又逢花期，來這裏拍照打卡的游人很多，擺攤賣花的小販也比以往翻了一倍。
她來的早，但轉了一圈都沒看見想見的人。她沒在意，心想應該是還沒到吧，畢竟現在也還早。
懷着滿心的歡喜，她翹首以盼。
此時此刻，如果思戀有形，那一定是南城的櫻花，簌簌落下。不重，卻落了滿城。
怕被人潮淹沒得看不見，寧月微找了個人少又能一眼看到來人的地方等待。
今天過節，他……
連忙打住思緒，寧月微不敢再往下想，怕想多了最後希望落空太難受。
誰想這一等就是一個半小時。
天氣越來越暖，陽光落在枝頭。櫻花被風吹得輕盈下落，形成一場浪漫的櫻花雨，情侶們在櫻花雨下嬉笑打鬧，歡聲笑語一片，卻襯得她的心愈發空落落。
約好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寧月微在樹下站了許久。
她一會兒站一會兒蹲，腳酸麻得要命。奈何她等的那個人遲遲都未出現。
他們是在幾天前約好的，寧月微後知後覺地想他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早已忘記了約定的這事，會不會不會來了？一想就難受得要命。
她給他發了消息，那邊沒回。
剎那間，心上像是被突然豁了個巨大的口子，所有的涼風都争先恐後地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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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固執地沒走，她這些年最習慣的事情之一便是等待。
只有等了才知道望穿秋水的等待能不能迎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極瘦，卻始終挺直背脊，帶着股倔強的孱弱。
密密匝匝的失落從心底翻湧而起，未進食的胃突然有些難受，但這股難受卻讓她難得慰藉。
她喝了口水壓住那股反胃的酸澀，從始至終沒想過離開，心道萬一他只是飛機延誤又或者路上堵車了呢？她如此安慰自己。
況且她若走了他又剛好來了該怎麽辦？她總歸不想給他落空的機會。
便一直站着等着。
許多時候便是這樣，等待的時間長了，反而沒那麽在意他來不來了，而是在途中不斷的給自己尋找不離開的借口。
寧月微化作一座無言的雕塑，巴巴地望着來時的路。
三月的城郊，芳草凄美，落英缤紛。
她看見身邊陸陸續續走過結伴的情侶，那些女孩子俱是捧着鮮花巧笑妍妍，如此顯得形單影只的她竟有些可憐。
她沒有花，也沒有同行的人。
她落寞地阖上眼簾。
沮喪之下，櫻花不知不覺劃過她的面頰，留下一道冰涼的水痕，與櫻花同時落下的是拍在她肩上的一只手。
力道不重，卻足以引得她回頭。
陳牧陽縮回手從她身後轉到身前，見她條件反射地轉頭，他單手貼着她的側臉，輕柔地扭回她剛轉過去的腦袋：“看這裏。”
溫柔的觸感一觸即離，然後她就看見他從背後拿出了一束花，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節日快樂！”
寧月微驚喜地瞪大雙眼。
是她喜歡的櫻花。
他曾問過她：“為什麽喜歡櫻花？”
寧月微當時想也不想便答：“好看啊！”
“沒了？”許是被她的答案敷衍到了，陳牧陽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些可愛，寧月微忍不住笑了，嘴角持續上揚：“對啊。”
“一般不都是因為有什麽寓意嗎？比如說花語？”
寧月微認真想了想，然後疑惑地看他：“所以櫻花的花語是什麽啊？”
陳牧陽攤手：“我也不知道。”
寧月微：“好吧…”
以為他當時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這麽久了他竟然還記得。
回到現實。
“等久了吧？”陳牧陽微喘着氣低頭道歉：“對不起啊，來的路上有點堵車，抱歉啦。”
今天來這邊的游客史無前例的多，堵車在所難免。
寧月微很快就接受了他的這個理由。
他沒忘，他來了。
他剛到南城就往這邊奔波，一定累壞了吧。寧月微開始後悔，早知道就将時間推遲一天了。
“沒關系。”早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負面情緒就都煙消雲散了，寧月微笑着搖頭。
其實等再久也沒關系，只要他來就好了。
“只是我剛給你發了消息，你沒看到嗎？”
“你給我發了消息嗎？”陳牧陽疑惑地從兜裏掏出手機，他摁了幾下，手機沒反應，他一怔：“好像沒電了。”
“原來是這樣。”寧月微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對了，我還從北城給你帶了禮物。”陳牧陽神秘兮兮地遞給她個禮盒：“給！”
“這是什麽？”寧月微震驚，沒想到除了花還有別的禮物。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猜你肯定會喜歡的。”
寧月微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是個銀白色的索尼微單，正是她一直想買的那款。
她的單反很重，日常帶出去不太方便。但她又要不停地拍不停地練，于是就在網上物色了好幾款機型小巧的微單。只是微單方便是方便，但價格确實不太美麗，她一直就沒舍得拍下。
“你怎麽……”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喜歡嗎？那天不小心瞥見你盯着購物車裏的這個看了好半天，我這次路過商場剛好看到就順便買了。”
他說得跟買大白菜一樣簡單，但寧月微知道，他現在正在努力存錢買車買房階段，自己好多想要的東西都舍不得買。而給她，一出手便是一萬多…
“況且以我們的關系，別說一個，十個我也買。”陳牧陽笑着挑眉。
聞言寧月微心裏一顫，鼓膜一陣一陣的，心裏熱切，亂如麻。
她想，我們的關系？我們什麽關系？我們會是什麽關系？
陳牧陽無所謂地補充：“難得的一次節日，當然要好好過啊。”
她感動得想哭。
倒不是因為禮物有多麽貴重，只是等待後的驚喜來得實在是太催淚了。
“一個相機而已，至于笑得那麽感動嗎？”陳牧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像在拍一只小狗。“我都要看到你眼底的淚花了，趕快收回去！真那麽開心的話等會兒請我吃飯就行了！”他收手時身影潇灑落拓。
“好。”寧月微忙不疊地點頭。
“走啦！”他走了幾步，回頭見她還在原地。
他又倒回來，猝不及防地伸手，然後抓住她的：“愣着幹什麽？前面的櫻花開得更多更緊湊诶，你站在這個犄角旮旯我剛才差點都沒找到你！這裏也沒什麽花，你說你站着兒能看到個啥啊？”
寧月微沒好意思告訴他，她就是怕他找不到她，才特地站在了這個人少的地方。畢竟他不是她，有一眼就将他從人群中捕捉的本事。
只是……
他的手實在是太溫暖了，讓她所有的思緒都挪到了那處，張不開嘴說話。
身邊的人異常沉默，陳牧陽疑惑地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見她盯着兩人交握的手，他大大方方地收緊，還捏了捏她的手背：“人多，別走散了。”
陳牧陽說完還朝她撇嘴，開玩笑道：“你不會牽一下還要我負責吧？”
“當然不是。”寧月微臉一紅，眼睛垂下不敢看他。
“那不就好了，快走吧！”
一只手被他牽着，一只手抱着花束和相機。哪怕知道這個牽手未含任何旖旎色彩，可寧月微依舊眼睛明亮，咧着嘴笑的像個傻子。
如果……
如果她和陳牧陽能一輩子都這般好就好了。
城郊的櫻花如火如荼地盛開，混着水珠的櫻花飄飄然落下，暈紅了少女的臉頰。
陳牧陽走在前面，寧月微落後一步，許是習慣，他大步朝前，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
晚上，剛走到宿舍樓下寧月微就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那站着。
她走近，疑惑地出聲：“小初？”
少年轉過身，赫然就是寧月初那張臉。
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你在這裏幹嘛？”
“你回來啦。”也沒問她今天去哪了，畢竟看見她手裏的東西，不用想他也知道她肯定又是和陳牧陽在一起。
寧月初将手裏的花塞到她手裏：“給你。”然後轉身就走。
“诶？”寧月微叫住他。
寧月初果真回頭，他抿直唇線，裝模作樣道：“對了，你別誤會，我就是路過廣場看見有一個小女孩兒在那賣花，沒人買怪可憐的就買了一束。你知道的，我對花粉過敏，剛好今天不是你們女生的節日嘛，我就……就順手買了。”少年說着說着耳朵都紅了起來。
明明就是想給她送花，還這樣拐彎抹角，別扭極了。
但也挺可愛的。
寧月微揚起嘴角，也不點破：“謝謝弟弟，你順手買的花真漂亮！”她特地加重了“順手”二字。
聽出她話裏的揶揄，寧月初眼神一時無處安放：“嗯，沒事兒……那個，我還有事兒，就……就先走了。”
“嗯。”寧月微笑吟吟地看着他走遠。
他走後，她低頭嗅了嗅懷裏的百合花，花香濃郁，上面還有晶瑩剔透的水珠，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
這別扭的小屁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