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張照片
第十九張照片
外婆的花兒雖然落了，但活着的花還有一百種開法。
外婆去世的那一年，還好寧月初高考沒怎麽受其影響，反而超常發揮，最後跌破衆人眼鏡，以南寧縣高考理科狀元的身份進入南大數學系。
家鄉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鄉村，卻突然從這麽個小到沒邊的地方走出了個高考狀元。消息一出，轟動全國，各家媒體争相報道。
寧月初不僅學習好，長相還小帥小帥的，當媒體将他的照片貼到網絡後，他就因此在網上小火了一把，被網友稱作“學霸弟弟”。
就連寧月微也被弟弟的成績吓一跳，雖然知道他成績向來不錯，但沒想到現在竟然好到了這樣。她替他高興的同時卻也心中泛酸，外人都只能看到他如今的光鮮，這一路的不易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還好這次的熱度不長，他們的生活在經歷短暫的打擾後很快就恢複平靜。
如今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年。
寧月微平日和弟弟碰面的機會不多，他們二人所處的學院也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基本上很難碰上。但姐弟倆偶爾會約在一起吃個飯，有時還會叫上陳牧陽一起，只要他得空。
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這些年來寧月初對陳牧陽日漸和顏悅色。前不久他們還在小群裏商量着抽個時間一起回老家給外婆掃墓。
外婆剛去世的那會兒，寧月微還頹喪了小一段時間，但還好弟弟和陳牧陽一直都在。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過分沉溺于過去只會被束縛住腳步，這不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不僅是弟弟和陳牧陽，還有她自己，他們如今每個人都正式步入了自己的軌道，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不管曾經如何，未來都會越來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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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路上，看着路邊零星的櫻花樹，見司機還在趕來的路上，估摸着還要等個五六分鐘，寧月微退出網約車界面，給身在北城的陳牧陽主動發消息。
不要拍月亮：【我剛剛刷到了同城視頻，南城郊區的櫻花開了，一片花海，好漂亮。】
那邊回得很快，基本她消息剛過去沒兩分鐘陳牧陽就回了。
N：【你若想看，那我們就去吧。】
N：【我大概明天就回來了。】
看到回信，寧月微嘴角不自覺翹起，這是他們這幾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只要有一人想，那另一個人就一定會奉陪到底。
盡管這些年的喜歡一直沒有回應，但僅是這份默契就已經讓她喜不自勝了。這足以證明她在他那和別人大抵是不同的，是僅有的特殊。
誰都想被偏愛，她也不能免俗。
哪怕只是朋友。
僅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原本的一身疲憊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散了。
今天忙了一天，過後的幾天都沒有拍攝任務，忙碌的大腦終于得以放空。吹着涼悠悠的晚風，許是風太溫柔，往事湧上心頭。
寧月微恍然，原來她不知不覺竟在他身邊那麽久了啊。仔細算算，這竟是她在陳牧陽身邊的第三年，時間證明了她不是一時興起，她現在依舊那麽喜歡他。
雖然還是只能像以往一樣在背後默默地仰望。
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想過表白，但總歸是缺乏一些坦白的勇氣和合适的時機。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陳牧陽。
大抵是喜歡的人在自己眼裏，總是有一層神聖且發光的濾鏡，讓人自慚形穢。
再加上她從小擁有的愛都是極少的，缺愛的孩子總是自卑且底氣不足，所以她總是患得患失。總覺得到手的東西都如一把細沙，稍不留神就會從指逢流走。
而她只有變得更好，才能牢牢握住想要的東西，才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
這些年，她果然變得越來越好了，從一個大山裏走出來的窮學生，再到如今小有名氣的自由攝影師。好多人都驚奇她的變化，她努力從塵埃裏開出了一朵花來。
但她一路走來實在太不容易。
她是走出學校才發現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以前還自信被誇贊有那麽幾分攝影方面的天賦，後來才發現自己差的實在是太遠了。
她是在大二的時候突然驚覺，她拍的東西太千篇一律也太模版化了，一開始放在一堆初學者裏還算驚豔，後來看多了就覺得她一直都在停滞不前。
但突破口遲遲都未找到，于是她就時常産生自我懷疑，曾一度不敢拿起相機，總覺得自己拍出的都是垃圾，純屬浪費電，浪費快門罷了。
陳牧陽也逐漸發現了她情緒的低迷。
了解前因後果後，他一遍遍地告訴她：“不要看見別人發光，就覺得自己暗淡。別人的光彩，也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打磨。而你這個年紀，是僅站在那裏都發光的年紀。”
他一派少年老成：“所以想做什麽就勇敢地去做，只要你付出了努力，總會有收獲，哪怕結果不盡人意，這個努力的過程就足以讓你終身受益了。”
“而且你怎麽會覺得自己差呢？我們是相輔相成的，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這個擁有幾百萬粉絲的我，你已經很棒了！”
“萬事都還有我在呢，別怕。”
終于，寧月微在他的話語中找回了一些信心。
大三課少了很多，她趁上課之餘去免費當了好幾個月的攝影助理，雖然很累，但确實學到了很多課堂上學習不到的知識。
天賦她總歸是有的，只是缺少一些學習的機會。
想方設法地跟攝影工作室，看攝影書、攝影雜志，看獲獎電影，先提高自己的審美，然後不停地拍。
漸漸的，她果然進步了許多，經過大膽創作，也漸漸有了一些出圈的作品，漸漸小有名氣。
他和她的名字開始被人放在一起談論。
雖然還遠遠不夠，但好在她離他越來越近了。
她努力在他身邊站得一席之地，如今的這個位置，她知道，這縮手縮腳的九十九步其實就已經是她的所有了。
最關鍵的一步始終在陳牧陽的手裏。
她把主動權交到了他手上，但陳牧陽這幾年事業心重，一心只想賺錢，他只顧着拼命往前走，總是忘記回頭看一看。
就這樣一拖再拖，這麽些年了，他們還是朋友。
慶幸的是這些年他身邊也一直沒有別的親密異性出現，于是她便一直等着，等待順理成章的那一天。
她總想着來日方長。
…
她喜歡他這件事在朋友裏不是什麽秘密，她的室友們都知道。
她們還曾調侃，說她表現得實在是太明顯了，每次有人提起這個人，她就立馬回以視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叫陳牧陽呢。
她當時看過去的那些眼神，真真和十五的月亮沒差，明亮極了。
而且，她如今在圈內的身價早已不似當初。她的約拍行程已經多到有人想預約都得提前半年，最關鍵的是有錢也不一定能約上。可她卻任勞任怨地做了陳牧陽好幾年的便宜攝影師，還是随叫随到的那種。且一直沒想過離開。
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還有……
他生病她總會第一時間到他身邊照顧；手機備忘錄裏不厭其詳地記錄着他的喜好和禁忌；聊天永遠是她墊底；她不是個分享欲很強的人，手機裏卻存了幾千張照片，都是她曾分享給他的一些生活中的有趣的小場面；她不是個沒脾氣的人，卻從未将壞脾氣帶到過他身邊，于他，她永遠和煦如三月的微風；她有時候忙到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卻從不會缺席他的任何一次節日；她不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但給他買幾千塊的禮物卻從不眨眼；她向來不是個主動的性格，卻總是忍不住找他聊天……諸如此類的細節還很多很多……
她使出渾身解數将一個人穩穩地放在了心上。
對此，她的各個室友們都看在眼裏，直腸子的張橙橙總是忍不住罵她傻子。
以上那些寧月微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也沒覺得自己是在犯傻，那都是些情不自禁、習慣了的事情。
張橙橙卻總是反應極大，說她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就陳牧陽一個人瞎了眼了。
因而她一直對陳牧陽存在偏見。
張橙橙習慣了占據主導地位，她吃不下被忽視的苦，她敢拿敢放，因而從來都沒有那麽卑微地喜歡過一個人，也無法處于她的立場，所以她不懂她。
而陳牧陽是她墜入低谷時的亮光，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所以他不同。
所以她給他不同，給他那顆自己絕無僅有的真心。
…
直到網約車司機撥來電話問她具體在哪個位置，寧月微這才從回憶中抽離。
透過車窗看着南城的風景，寧月微繼續和陳牧陽聊天。
不要拍月亮：【你那邊現在不忙了嗎？吃過晚飯了嗎？】
陳牧陽這些年粉絲漲了不少，如今已是平臺擁有八百多萬粉絲的熱門博主了。這次是受邀到北城參加一個平臺的達人活動，已經去了兩天了。
N：【忙完了，現在在酒店休息。飯已經吃過了。】
不要拍月亮：【北城好玩嗎？和南城相比如何？】
無話找話，已經成為了她這些年的習慣。
N：【還不錯，城市發展那些和南城沒什麽區別，只是氣候、飲食尚有不同，這邊口味不如南城辛辣，天氣也冷些，還好提前帶了厚一點的衣服。】
N：【我晚上吃了這邊許多人推薦的地鍋雞，味道還不錯。】
基本都是她問一句他答一句。
不要拍月亮：【說得我都饞了，以後有機會我一定也要去嘗嘗北城的地鍋雞。】
兩人絮絮叨叨地聊着，直到寧月微回到宿舍。
…
晚間的寧城一改之前的好天氣，突然刮起大風，隔着陽臺門都能聽見外面的巨大動靜，像是世界末日來臨。
張橙橙被外面的風聲吵得厭煩，在一旁和男友小聲抱怨。
聽着外面的動靜，寧月微發起呆來。她忍不住想，陳牧陽走的那天有沒有将陽臺的那些花花草草搬進屋裏？
畢竟她是見過他有多麽愛護那幾盆花草的。自從有了那些花，姜僅在陽臺抽煙他都不許了，生怕把他心愛的花兒們熏着了。
所以，花若是被風吹沒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吧。
寧月微放心不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聽見開門的動靜，張橙橙不理解她這個鬼天氣還要往外走：“你要出去嗎？這麽大的風，你這小身板得被吹飛吧？”
“你看，外面這些桌子椅子都被吹跑了。”張橙橙舉起手機給她看視頻。
今天這場大風來得兇猛，破壞力十足，網上已經有外面受災的視頻了。
寧月微沒那麽怕。
怎麽說她也近一百斤呢，吹跑也太誇張了。
“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見她執迷不悟，張橙橙說着就要挂和男友的視頻電話。
萬一寧月微真被吹跑了她們到時還得去找，那樣更麻煩。
想起張橙橙那個纏人的男友，寧月微連忙拒絕：“沒事，你繼續打視頻吧，我很快就回來了。”
若是張橙橙知道她是為了陳牧陽那幾盆花草，估計又得罵人了。寧月微想方設法地勸住她。
最後，她成功去了陳牧陽家，也成功解救了他平日裏悉心照料的那些花朵。
這花他果然沒有收進去，畢竟誰也沒料到那麽晴朗的天會突然灌來那麽大的風。
這風實在是大，她回去時險些被風刮倒，幸好有好心人将她一把拽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