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新一周, 實驗小學的期末考正式開啓。
許杏然監考的是低年級,領好試卷袋,她跟楊語寧找教務老師交流了會, 學習檔案袋該是從哪兒撕開, 免得出錯。
幾人在樓梯口分別, 各自去到相應班級。
許杏然堪堪踏進教室, 那個班的心理委員就認出她來。
“許老師!”小女孩剛從外頭上廁所回來,跳到講臺邊:“你居然來監考我們班。”
“沒想到吧。”許杏然轉身,寫上考試科目和時間。
“許老師的字好好看,”女孩撅着下巴, 露出牙齒笑, “今天穿的也好好看。”
因為是監考,許杏然裹了件風衣外套,裏頭其實穿得很寬松。
聽完, 她字寫得更認真了點,跟學生開玩笑:“複習得怎麽樣啊。”
“媽媽讓我把書全看了一遍。”女孩沒什麽複習的概念,依舊歡樂回答。
考試鈴聲響過,對監考員而言, 時間一樣被拉長。
許杏然時不時繞教室巡一圈,爾後在講臺撐着下巴,往一顆顆黑色腦袋瞧。
低年級學生的考試狀況更複雜。有看不懂題的,需要許杏然下去解決, 給小孩念題。等卷子寫差不多了, 搖頭晃腦的學生急劇增多,根本憋不住手腳, 許杏然又得反複申明,讓他們只看自己的試卷。終于熬到最後十來分鐘, 孩子們沒幾個懂檢查的,身子亂扭,像長在座位上的歪脖子樹。
收卷交回,到午休時間,許杏然繼續窩在辦公室敲鍵盤,彙總本學期的咨詢輔導情況。電子版紙質版都需要,她排好格式,導出文檔,又給林小春彙報一聲。
打印室前幾天都在高負荷工作,非加急的打印稿一律不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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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上班時間,許杏然先把文件送去打印,再開始漫長的監考工作。
上下午都是一年級的監考,不上課也累夠嗆。
監考不允許玩手機,陳之敘的消息總要在列表呆呆躺會,許杏然才得空查看。
算準下班時間,陳之敘又發過來:『到家了嗎。』
許杏然挂在地鐵扶手上打瞌睡,想起來回兩個字:『路上。』
回到家,她倒了水一飲而盡,坐在客廳發呆。
再反應過來,是陳之敘發了視頻請求,手機唱曲似地響動。
許杏然嘴角微滞,盯着屏幕直到界面消失。
消息框陷入短暫空白,他沒追問,她也沒解釋。
幾分鐘後,許杏然搓搓臉,給陳之敘回語音電話。
他很快接起,聲音有些啞:“怎麽了。”
“睡着了,不好意思。”許杏然盤着腿,縮在沙發上。
他唔一聲,随後是窸窸窣窣的挪動聲,不知道在搞什麽。
“能聽到嗎。”相比方才,他聲音離很遠。
許杏然答:“能聽到你。”
“別在意我,”他懶洋洋地笑,“能聽見風聲嗎。”
這下子,許杏然不得不把手機聲音調到最大,充滿整個客廳。
細細聆聽,還真帶着微弱的混響,簌簌叫喚,像那種不明物體撞上手機的悶聲。
“聽到了。”許杏然壓低眉:“你在哪兒呢。”她不理解,這聲音真沒啥好聽的。
“你都不問我什麽時候回去。”他答非所問,話卻很平靜。
許杏然噎一瞬,從善如流:“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陳之敘從喉嚨裏哼出冷笑,又不回答了:“看出來了,你比我還忙。”
靠回沙發,許杏然也不搭理他,慢慢說話:“你趕緊回房間吧,這風我窗外也有。”
“今晚喝酒去了,”他嘆一聲,還是把想說的說了,“同事在房間裏抽了煙,我溜出來散散氣。”
“哦。”
她沒回降音量,現在整個房間都是他的聲音:“能少喝點就少喝點。”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聲線和諧,他句句給回應,倒真生出種破土的戀愛感。
兩人沒有靠短信電話戀愛的階段,一是許杏然當時只有個板磚機,二是他總不厭其煩地找她,找她說話,也聽她抱怨。
這感覺很陌生,但陌生得舒服。
隔天下午,計佳韞轉了張大合照給許杏然。
拱頂的室內球場,大家身上都是運動衫,最顯眼的那道長橫幅,由前排蹲姿的幾位拉平,寫着律所的大名。
『終于結束了……』她發過來一個吐血表情。
許杏然翻完照片,問她:『怎麽沒有你的球隊?』
『我們早挂在晉級賽上了。要不是所裏有個羽毛球大佬,場場絕殺對面,靠他的積分往回賺,我們連小組賽都出不去。』
許杏然對着屏幕揚笑:『重在參與,辛苦你了。』
決賽甚至邀請了外省律所,飛過來打一場友誼賽。
荷爾蒙起到整容效果,計佳韞試圖分辨他們真實的帥氣值,還把攝影師拍攝的高清大圖轉來,邀許杏然共賞。
兩人沒得出結論,只覺得美女比較多。
聊到最後,她想起來實驗小學就快放假,問許杏然:『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不知道,不知道去哪裏呆着。』
計佳韞好像很快樂:『什麽意思啊哈哈哈。』
『陳之敘呢,他沒讓你留下來陪他?不過你放平心态哈,你是他女朋友了,躲不了也沒必要躲,別自己瞎想。』
『他出差了。』許杏然接個笑臉。
計佳韞發個了然的表情包:『難怪呢。』
沒等許杏然回複,她補充:『加油!等你制服他!』
監考結束那天,陳之敘撥來的視頻,許杏然又沒接。
她洗完澡出來,給陳之敘回撥語音。
陳之敘憋半天,跟她說一句:“我很想你。”音調刻板得像在念課文。
許杏然抿唇縮進被窩,一會才鑽出來,平住呼吸,依樣回複:“我也很想你。”
“……”
“為什麽不接我視頻,”他叩叩手機,“我開了一天會,盯着會議框裏的領導看,快記不得你長什麽樣了。”
許杏然把手機放到耳邊:“我不好意思,我覺得我現在不好看。”
她話裏聽不出一絲扭捏,比陳之敘還像背書。
陳之敘沉默幾秒,好脾氣地給她臺階:“我現在也很淩亂。”
“……,”許杏然憋笑,“那我還是別看了。”
話聊一半,手機來了消息。
翻個身,許杏然手肘支在被褥間,點開通知條。
消息對象半生不熟,許杏然給他的備注是“理工大四-齊柯”。
對方似乎也知道這點,開頭是自我介紹:『許學姐,這麽晚來打擾你,非常抱歉。我是之前聯系過你的齊柯,在理工讀大四,已經确定保研到江大。』
對方正在輸入間歇地閃,他接過來:『我正跟着高祺老師做畢設項目,有些疑惑想向你請教。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可以拒絕我。』
盯着這行字,許杏然反複看了兩三遍,腦袋亂成團絮。
“——許杏然?”陳之敘在那頭喚人。
許杏然支吾着應幾聲,找起借口:“剛剛差點睡着了。”
鍵盤彈出,她回齊柯:『沒關系,你說吧。』
默然幾秒,陳之敘問她:“昨天睡這麽晚?”
焦灼等待着齊柯的回音,許杏然來回切換頁面:“監考比較催眠。”
“那你早點睡吧,”他安慰她,“有沒有課都注意休息。”
“好,等你回來。”
齊柯的話忍了很久,像是一場自己與自己的鬥争。在許杏然第七次亮起手機的時候,他頭像終于彈出來。
『我保研之後就聯系了高祺老師,他還有名額,也同意我來江大跟着他做畢設。到這邊之後,我才知道學姐也是他的學生。』
許杏然抵住唇角,跟他解釋:『一開始我怕你對江大有成見,所以沒說我的情況,很抱歉。』
『這跟學姐沒關系。如果你向我推薦了高祺老師,我還不一定會選他。』
『我的畢設是跟着博士師兄在做,已經完成了三個實驗,還剩最後一個。我只在第一天見到了高祺老師,跟他有交流。他很健談,對各個方向都有涉獵,我原本很興奮。』
『但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畢設只是他原本斃掉的項目,拿來讓我試手,而且他對理工的惡意很大,這份惡意,甚至牽連到我。每當我出錯誤,就不可避免地緊張害怕。』
『學姐,你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