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各年級量表陸陸續續收齊, 許杏然抱去打印室掃描。
信息組幾位老師還記得她:“許老師來了啊。”
“等會要麻煩你們了。”許杏然跟着她走至辦公室盡頭。
信息組老師在機器上設好模板,把答題卡置入卡槽,機器伴随着微雜運作起來。
許杏然埋頭跟在一旁看, 等屏幕顯示識別中, 才放心走開。
打印室有空桌, 信息組老師邀她坐下等候。
隔壁工位的老師依舊熱情參與話題:“上回, 我在食堂看到許老師想打招呼來着,又怕許老師不記得我了,沒敢上去。”
“不會的,”邊擺手, 許杏然抓緊時間瞧這位老師的模樣, “下次再碰見,我主動跟您打招呼。”
“她就算了吧,”幫着掃描的老師倚在立櫃旁, 正往壺裏勻燒開的水,“她十天半個月才去一次食堂,天天淨點的外賣,和個餓死鬼一樣, 能遇上許老師才怪。你別聽她瞎說。”
最後一句送給許杏然聽的,還順手分了剛泡的茶給許杏然。
桌面上甚至有小巧茶具,是個愛布置辦公室生活的人。許杏然捧着白瓷杯,揚笑沖老師道謝。
掃完一組, 許杏然上前核對錯誤信息, 檢查幾份存在塗寫問題的答題卡。
時間很快近午飯點,許杏然讓信息老師們先去吃飯, 她守着打印室,争取在他們回來前弄完。
那老師抿口茶問她:“機器你會?”
許杏然轉辦公椅, 湊去顯示屏前面看:“剛剛學的差不多了。就是設置學生信息這裏,我不知道怎麽重新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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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貓在機器前一頓現場教學,很快搞定。
“學的真快。”
老師拎上包,滿意望着才出師的小弟:“別一個人瞎忙啊,下午再掃也來得及的。”
“放心吧,我先掃完這一組,”許杏然驅趕幾人,“等會就去吃飯。”
房間空下來,不用再繃着神經,屏息等待掉落的話題。
下巴搭上椅背,許杏然歪着腦袋看紙頁滑進,機器聲帶點催眠的節奏感。
手機在桌面振幾下,她撇半邊胳膊摸索,抓着小方塊舉至眼底,看到陳盈的頭像。
點開,陳盈什麽也沒提,只同她說:『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
許杏然瞠瞠眉毛,發個:『收到。』
隔幾分鐘,如字條那樣讀不出感情色彩的問句又飄過來:『在學校裏面怎麽樣?』
“還好”都打完了,許杏然找茬般删改成“挺好的”。
如許杏然所料,消息抛進無人海域,陳盈沒再回複。
沒什麽所謂,她調去別的頁面暢游互聯網。
她不靠父母的噓寒問暖汲取能量,那是比理想夢想什麽的,更假大空的泡沫。
情感賦能無非是自己給自己打氣,活着的哪一天她沒給腦子灌雞湯?真不缺這碗羹。
這周的集團教研改至周四下午,結束後,大家去臨江的大排檔聚餐。
正值夜市的點,旁邊小攤人影綿延,鋪面小顧客多,煙火氣旺盛。
大排檔是市裏熱門店,啤酒魚尤其對味。晚餐點本就人多,聲潮大如江浪,人要互相挨着才能聽清話語。
恰好等到一批顧客吃完,幾人進去落座。
魚甫端來,桌上熱氣缭繞,歐如雪端手機幫大家和紅火的魚湯合影。
吃飯間,歐如雪同大家分享了和平小學的崗位安排。
在省廳強制要求設心理老師前,心理健康老師統一算兼職崗位,由科任老師兼任。且事情雜而不專,沖着心理老師去的嫌脫離專業軌道,本身教其他科目的嫌碎事繁多。
學校要求所有教師考取心理相關的技能證書,但大多只能挂在網頁當個紙面噱頭,多數問題行為還是找校醫出面,或轉介大醫院。
許杏然邊吃邊聽,發覺各校情況都差不多。
難兄難弟終相逢,免不了聊久一些。
一餐飯接近尾聲,許杏然去門邊簡陋的水臺搓手。
掌心濡濕,口袋裏的紙巾好半天取不出來。彎着腰稍側身時,聽見計佳韞的聲音。
對方就是在喚她,等許杏然看過去才遞紙:“用我的吧。”
計佳韞坐的靠門方桌,對面還有個人,是陸舟揚。
兩人點的不多,菜品已消滅大半。
“你們也來這裏吃?”接過紙,許杏然問廢話。
“來附近打工,就近湊個熱鬧。”計佳韞遠遠眺去許杏然那桌,轉頭回來:“我一進來就看到你了,但你們同事聊天,我就沒過去打擾。”
“我們剛好吃完,準備散場。”
計佳韞眨眨眼:“聊真久,我倆都差不多了。”
回座拿包,一行人在巷口分別。
正點開手機叫車,計佳韞來了電話:“我們也吃完了,一會要去創新園送個外賣,不會耽誤很久。你坐我的車一起回吧?”
放下手機,許杏然重裹入人群,去找計佳韞。
靠近大排檔門口的挂簾,遠遠看見陸舟揚倚在前臺,指尖點面前菜單,同服務員說着什麽。
半臂撐桌的姿勢,肩胛微凸,淺色襯衫包裹下襯得很寬闊。
許杏然停下腳步,盯住他後腦勺。
陸舟揚沒同計佳韞把話說全,或許是一番臨時好意,忽略不良信息。
許杏然可不認為他在梯廳裏的沉默是旁觀,是什麽都不打算猜。
畢竟,嚼舌根是品行問題,發散思維卻不受人格控制。
遠處那人轉了身,似乎也注意到身後凝視。許杏然啓步迎上去。
視線相觸,陸舟揚頓一頓,很快揚笑:“幫忙看看菜單,你覺得什麽好吃?”
許杏然唇角有些微妙,湊近菜單,不再看他。她随手點了幾道方才上桌的菜,陸舟揚叫了些燒烤,讓服務員一并打包。
等計佳韞從衛生間回來,三人出門找車。
江邊夜市車多位少,陸舟揚坐計佳韞的兩廂車來的,自己的車還停在園區內。
監視陸舟揚提着兩大袋子外賣擠進後座,計佳韞千叮咛萬囑咐,讓他當個稱職置物架,拒絕潑灑。
“點的什麽啊。”車裏香味很濃,計佳韞沒忍住好奇。
伴随着嘩啦啦的塑料聲,陸舟揚挪了挪腿:“許老師點的。”
“別叫人家許老師,很奇怪啊。”計佳韞回刺他。
搶在陸舟揚再開口之前,許杏然揚聲器那樣報了遍菜名。
“你倆胃口還挺搭,”計佳韞點點方向盤,“什麽口味的都能吃點,不走極端挑食路線。”
話裏暗諷嘴刁的任勻安,也不知吃什麽長成現在的大高個。
許杏然轉頭瞄計佳韞,嘴角憋着笑。
為照顧兩位乘客,計佳韞還好脾氣地問:“聽不聽歌。”
兩人都答很快,可惜是相反答案。
“喲,”計佳韞胡侃,“都不玩手機呢,監督我開車呢。”
陸舟揚倚在黑暗裏,跟着淡笑:“這不是打起精神,想跟你們多聊會天。”
而許杏然則望着窗外愈來愈近的黑色山體,發表評價:“你不是把專輯拿到車上來了?聽歌,看看路上的墨水鬼,挺有意思的。”
計佳韞瞟幾眼壓頂般的山影:“還真別說,這邊晚上看起來是蠻恐怖的。”
夜市街離園區很近,滿打滿算不過三個紅綠燈。
聊天和聽歌都來不及鋪展,車已經在樓下停穩。
等陸舟揚下車,計佳韞用力扇車門散味。
“餘璟也真是懶,”她槽一句,“車就停旁邊,也不願意出去蹭個飯。”
“可能還在忙。”提步往大廳進去,陸舟揚想起來,轉頭睇許杏然:“要不要一起上樓看看?餘璟學長的新辦公室,裝修挺舒服的,空間也大,除了甲醛味有點重。”
許杏然再笑不出來,倚窗擺手:“我就算了。”
一番交接,許杏然留守車內,幫計佳韞散味。
把着門框,像扇貝似地開合,她百無聊賴地巡視這片園區。
寫字樓上燈亮得不多,估計還在招商,而那螢火蟲尾巴般透亮的一層,估計是奮發圖強的餘璟所在。
計佳韞也透露過,給她教學研一課程的男教授,退休後打算把分所開到江城的園區來。
畢業前,教授還玩笑似地給他們畫大餅,為青大法學學子提供如家一般的港灣。機會從不缺對價,白撿的都只是陷阱,計佳韞也純當笑話聽。
估計對方審完自己的期末論文,會那把幾張紙連同她本人全塞進垃圾箱。
手臂運動中,忽然聽見動物劇喘聲,許杏然昂頭轉望。
幾米遠的路燈柱下,餘璟正牽條大狗往這邊走。人狗碰撞不斷,更像人被扯拽着。
他停在樹叢邊罵狗,罵着罵着,被烏漆嘛黑的許杏然吓到。
這師妹還真是符合他的第一印象,走在陰陽界限的奇人,他很想推薦她去看看中醫。
“……你怎麽在這裏?”說完,餘璟牽着狗跨進停車位。
許杏然停下略蠢的扇車動作:“我等計佳韞一起回去。”從聽到名字起,她就知道,今晚勢必要遇見這位難搞的大佛。
“啊,他們已經上去了?”
“是啊,他們打包了吃的給你,”許杏然低頭睨那條黢黑大狗,“你怎麽下來了。”
“去物業還了趟工具箱。”
順着視線,餘璟也看那只狗,順勢伸手撸人家頭毛:“狗是物業的,我順出來遛遛,一會也還回去了。”
狗狗是大型犬種,一路過來又累又熱,頹坐于地面吐舌頭。
許杏然探只手出去:“我能摸嗎。”
“當然,随便摸,”餘璟又搓搓狗頭做示範,“它只要吃飽了都不會生氣。”
見許杏然無聊,餘璟把繩子塞過來,還讓許杏然圍着樹叢遛了圈。
這顯然是個悖論。上頭兩人為了餘璟争做田螺姑娘,人肉外送,而許杏然等待着遙無歸期的計佳韞,餘璟就在眼前浪費時間。
但許杏然任他安排,生怕他再多說什麽。
踉踉跄跄被狗拖着跑一圈,手都勒出痕。
繩子交還,大黑狗興奮地蹭住餘璟,粘他工裝褲一條口水漬。
車場光線暗,餘璟臉色更黑。
他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拎褲腳,許杏然憋滿臉笑,去車裏找紙巾。
等翻出來,他躬身應付那坨水漬,許杏然在旁邊扯着狗,順道接他的廢紙。
兩人忙活這會,旁邊車位偏擠進輛車,分明別處還很空曠。
車窗降下來,陳之敘隔着副駕發問:“餘璟,你不方便的話,可以不把我喊過來——”
話說一半,對上許杏然昂起來的笑臉。
發絲微亂,嘴角笑意未消,臉在黑夜中異常白淨。
手裏那只有她膝蓋高的狗,正要湊過去舔她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