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航嶼不對外開放的。”
頓兩秒, 歐如雪滿意地說完後半句:“不過,我表哥在裏頭工作,到時候帶大家一起進去蹭飯。”
視線正遠遠朝向那邊, 有輛既視感極強的黑車調了頭, 要往校門前的路經過。
許杏然眉頭皺了又松, 疾步退到其他老師身後, 只從人肉圍牆間露一只眸子。
眼神游移,忽略了耳邊聲音。
不得已,前方女老師輕拍許杏然的肩:“許老師?”
“嗯?”醒神間,許杏然突兀地昂頭回應。
“看什麽呢。”
那車恰好開過來, 再細看, 跟陳之敘的座駕差得十萬八千裏,連顏色都算不上黑的。
許杏然沉默地揉揉眼睛,身子也站直:“沒看什麽。”她最近幻覺頻出, 估計快要去精神科挂號了。
“你是不是也要往車站走?”
女老師繼續問她:“我跟你一起吧。”
實驗小學馬上要開展心理普測,許杏然和這位老師一路上都在聊相關內容。
心理行為篩查是今年江城新增的健康體檢項目,市區內的中小學生統一開展。具體到小學,主要針對中、高年級以上開展抑郁障礙篩查, 量表簡易,包含自評和父母評定。
周一,許杏然把紙質量表以及生成的二維碼拿給張清河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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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表是市裏統一發的,各校主要是形式問題。實驗小學的期中期末考都塗的答題卡, 心理普測便也打算以題卡形式呈現, 方便量化計算。
許杏然事先設計好答題卡形式,一并呈給張清河看。
心理普測算是每學期最重要也最繁忙的任務, 張清河同她聊了許久。小學無效量表出現的可能性高,不論學生端還是家長端, 許杏然提了幾種對策,張清河讓她寫成紙面交上來。
最後,兩人定好時間節點,終于散會。
得此機會,許杏然參與了一次班主任會議。
望着講臺的人裏頭,她只認得辛桐。兩人隔空笑一笑。
初篩結果是保密的,記入學生健康檔案,計算和統計都由許杏然負責,班主任主要聯絡家長參與測評。
許杏然把按年齡段生成的二維碼發到群裏,立馬有班主任來提問:“家長評估有必要嗎?會不會刻意避開有問題傾向的選項?”
“這是行為評估不是人品評估,填寫注意裏面都會寫明白,誠實填寫只是為了發現問題,”許杏然停下摁鼠标的動作,“無效量表會排除掉,這個不用擔心。”
趁着普測的東風,學校又往輔導室門口挂了個心理信箱。
讓這麽小的孩子來找老師咨詢問題實在不現實,往信箱裏投稿點小故事已然是他們最可能的努力。
下班甩掉忙碌,久違地與計佳韞聚餐。
這回也挑的新餐館,本地菜色,依山而建,手邊成片的玻璃幕牆,綠意正濃。
兩人口味相合,點菜慢多是出于糾結。
放下手機,計佳韞用熱水沖洗碗筷:“你最近很忙啊。”
“能适應,”許杏然瞧她一眼,“如果普測遇見大問題,我估計不用下班了。”
等菜上來期間,計佳韞回了幾個消息。見許杏然望着自己,她啓唇澄清:“不是任勻安。”
“我知道。”許杏然笑話她。
“他下個月才過來,到時候我一定通知你。”
“通知我做什麽。”
“搬家啊,”計佳韞眨眨眼睛,“讓他幫你打包,幫你收箱子。”
許杏然樂得占便宜:“那行啊。”
往後,計佳韞的手機也一直在響,中途還有電話打過來。她避去走廊安靜處回應,如此折騰一番,終于能安穩坐下。
許杏然嘆氣:“你還好意思說我忙。”
“這不是下班前才接的案子,加盟被騙的,”計佳韞無奈甩開手機,“寫了個律師函發過去,現在修修改改好幾遍,沒完沒了。”
“沒事,你先忙你的,菜都可以讓店裏重新加熱。”
“已經搞定了,人都餓癟了,”計佳韞趕緊動筷,“還是你們學校好。”
聊着聊着,許杏然想起自己的工資發下來了。
她抱着手機,給母親陳盈轉了筆錢,沒多餘動作。
隔幾分鐘,計佳韞試探地問:“回你了嗎。”
許杏然掃過手機,搖頭:“不會回的。”
“啧啧,”筷子上夾着冒熱氣的菜,計佳韞正在等候,“還真是維持一貫作風。”
“陳女士該跟我媽認識一下,兩個極端。”計佳韞從碗邊擡頭,強轉話題:“上回分你的菜,好吃嗎。”
“好吃啊,”許杏然答很快,“阿姨的手藝不容置疑。”
“那當然,陸舟揚也說不錯。”
“你分給他了?”
“他說聽你提起過,我家寄了東西來,”計佳韞搞笑地扯唇,“礙于面子,我當時就答應給他帶點,不讓他白白挂記。”
“我說了嗎?”許杏然歪着腦袋思索,記憶卻是模糊,只得答:“以後我嘴嚴實點。”
順着話題,計佳韞想起更多:“他還說了你來律所那天的事,太可惜了,我居然不在。”
動作遲鈍,嗓音也抑回胸腔,許杏然胳膊泛起大片雞皮疙瘩。
好在計佳韞憋不住謎底。
“你居然能在樓下睡着?真的不吵嗎?”計佳韞尾音揚高,恍若發現新大陸:“你的包灑了你知道嗎,有猥瑣男想上來撿,陸舟揚給你當了回守護天使。”
“……”
許杏然表情不受控制,呈現種劫後餘生的呆滞:“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什麽,”計佳韞撐腦袋睇她,“不信你去找陸舟揚問。”
剩餘的話題多是計佳韞領頭,獨自貫穿引導角色。
許杏然噙笑應聲,數次欲開口,真相卻如洇濕的棉花般堵住口鼻。
真可悲。
她既沒有坦坦蕩蕩的資格,也沒有以“小偷”面世的勇氣。
珍貴的品質像金黃色小魚,而她漏洞百出,什麽也撈不着。
—
航嶼的分區食堂,陳之敘和一同參與入職培訓的組員小聚。
組裏幾位男同事忙着脫單,分享相親見聞,無非是對女方的不滿意。
臨了,那男同事高調總結:“現在那些三姑六婆都把我當成香饽饽,相親信息往群裏随便甩總能有回應,一通介紹,也不看看我自己的意思。”
對面同事恰好打了個白饅頭作碳水,怪物化形般舞到男同事眼前:“香饽饽送你吃吧。”
陳之敘翻群聊的手頓住,莫名其妙回送二人一瞥。
他沒覺得香饽饽是個好詞,更不覺得成為香饽饽是件好事。許杏然的記事本如同緊箍咒加身,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度鑽入神經。
他就如同爛透的樹根,面目醜陋,無藥可救。
任何誇贊都是毒藥,讓他繼續沉溺泥水,偶爾産生泡泡浴的低智幻想。
新消息不斷跳出,上頭的照片要回翻很久。
等終于翻到,陳之敘下意識點開圖片,指尖又頃刻間頓住。
旁邊的同事探身過來:“啊,這是你們去實驗小學的照片?”
一張人臉也沒瞧清,他不知道許杏然是否擠出了笑。
飛快縮小圖片,陳之敘扯唇:“是。”
“人挺多啊。”
老師們也都加了科技節大群,正複制粘貼般鼓掌感謝,群內一派繁榮。
幾位辦公室老師還專程點出陳之敘,謂之“把每個人都拍得很美”的超能力。
端正手機,陳之敘随流表達謝意。
一直等到熱鬧如燒盡的爆竹那般收歇,陳之敘巡視聊天,沒見許杏然的影子。
他揿滅屏幕,面無表情地加入身旁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