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講座全校轉播, 各班按時收聽。
為了兼顧低年級與高年級的年齡跨度,講座主要還是講名家故事,兼展示航嶼園區內的實驗室。
每間教室的投影都亮着, 陳之敘不在畫幅裏, 或許同樣是個打雜角色。
許杏然從走廊經過, 短暫一瞥, 随飛快的腳步收神。
去總務處登記信息,領了心理室急需的用品,剛巧遇見同樣來領物資的譚晉晉。
“看群了嗎。”譚晉晉湊過來問。
許杏然下意識去摸手機:“還沒。”
“不着急,也沒什麽事, ”譚晉晉抱住許杏然胳膊, “就是楊語寧在群裏面發瘋,說她這幾天淨當端茶小妹,動作純熟。而且, 每個年級組的活動她都得到場,客套話還費嘴皮呢。”
“她現在也在新媒體教室裏面?”
譚晉晉努唇:“那不是廢話。”
等保管室的門再打開,譚晉晉領了光盤和紅筆,同許杏然往回走。
樓下, 新媒體室的講座也結束。
學生按座位排成隊列朝教室外湧去,大人們落在隊尾。
聽到撲騰的吵鬧聲,譚晉晉拽着許杏然在走廊站定,自高而下掃視人群。
“楊語寧人呢。”說完, 譚晉晉趕緊拿出手機敲字, 發給楊語寧:“好像校長也來了,她不會真走不開吧。我還想着一會叫她出去拼套餐吃, 雙人餐我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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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杏然身子半傾于欄杆,微眯起眼, 視線同樣穿梭在烏漆漆的頭頂間。
即便等久了點,校長和科學組老師沒一個人現身。
“看來,楊老師一時半會走不了,”許杏然回身,無奈通知譚晉晉,“我們回去吧。”
“走吧,她也沒回我。”
回到辦公樓,譚晉晉又到許杏然辦公室賴了會,美其名曰等人,這個飯是一定要吃上。
兩人隔着辦公桌聊天,終于聽到樓道口傳來重疊腳步。
“來了來了,也太久了,”譚晉晉看看時間,眉頭掐緊,“航嶼的人這麽難伺候嗎。”
許杏然往門口探個腦袋,望着譚晉晉往樓道疾步走。
沒曾想,先上來的卻不是科學組,而是航嶼的人,楊語寧跟在他們旁邊。譚晉晉突然撞過去,很是尴尬。
楊語寧反應快,倒是立馬給雙方介紹起來。譚晉晉拘謹到手在身前抓緊,趕忙鞠躬問好,連帶着身後看熱鬧的許杏然也客氣颔首。
一行人繼續往樓上走,譚晉晉逃跑般縮回許杏然辦公室。
“靠,他們怎麽還來辦公室啊。”譚晉晉又開始憤怒敲字,在群裏追問楊語寧。
約莫幾分鐘後,楊語寧終于有空回複:『別說了,航嶼之後還要來呢。』
譚晉晉哭喪道:『校長說什麽了把他們哄成那樣。』
許杏然讀着消息,冷不丁也問:『航嶼這麽閑的嗎。』
『這你們就不懂了。』
『航嶼那位劉主管的兒子,在我們學校讀五年級。』
消息到達,許杏然同譚晉晉視線對上,都多幾分了然。
譚晉晉回:『難怪呢,搞得我以為學校這科技節打算拍成科幻片了。』
楊語寧隔了幾分鐘,抽時間回:『領導比較開心,慘的是我。』
終于等楊語寧擺脫忙碌泥沼,譚晉晉迅速回歸辦公室,現場唠嗑。
許杏然三四節都有課,下了課再慢慢去到食堂,菜品已經打得剩不多。
她随意點上幾個菜,坐去靠窗位置。
食堂兩邊門都敞開,裝着透明防風簾,一頭正對操場。
放穩餐盤,許杏然先給計佳韞打電話。
“他跟我說以後到江城來,我讓他回去把東西收拾好,入職前再過來。”計佳韞已落地江城,距離拉近,驚慌下的吊懸感也随之減弱:“終歸是他自己的事,我濾鏡太厚,以後不會再為這些分心。”
“嗯,”他人始終是他人,人生的主調只應剩下自己,“你想明白就行。”
“吃飯了嗎,”計佳韞問她,“終于吃上我媽寄來的菜了,真艱難。”
許杏然往桌裏挪挪餐盤,突然想起點事:“等任勻安過來,我是不是該請他吃頓飯?”
“你也太給他面子了,”計佳韞笑着否定,“去青大下的館子你又不是沒掏錢,是他當時非要把自己當成地主的。”
收線吃飯,擡眼間,能看到那幾位正裝人士逗留在操場邊,面朝展板觀看。
目光很快鎖定陳之敘,身影模糊,輪廓依舊高而挺。他躲在人群最後,低頭回消息,時不時仰額傾聽。
正午的光沿門框瀉入,從暗沉沉的洞穴望出去,一切燦爛如畫,自帶金邊。
飯菜本就不多,許杏然的胃口甚至撐不下這點殘羹。
囫囵咽幾口,她起身放筷,走側門回辦公室。
在校外覓食歸來,譚晉晉和楊語寧沿巷子步行回校。
出至路口,正對的就是停車位裏一輛黑色林肯。
譚晉晉警鈴似地搖楊語寧手臂:“你見過不。”
“什麽見沒見的。”楊語寧甚至不知道所指對象為何。
“那車,”譚晉晉指尖準确探出,“上回,咱跟許老師一起走的時候,不都看到了嗎。”
“上回來接杏然那位?”
“對啊,”譚晉晉的記憶迅速拉回進度,“許老師還跟我說她吃食堂,像模像樣的,估摸是去找……別的誰共享午餐。”
方踏進校門,兩人也瞧見航嶼一行人,趕忙避進辦公樓。
“你不用上去說說話?”譚晉晉先幾步,躲進樓道深處。
“你可算了吧,”楊語寧聳聳肩,“沒必要,大家也就是客套客套,出了這校門誰也不認識誰。”
第二天是周五,許杏然從林小春那借了相機,給牆面展板拍照。
每個年級組辟出一塊心理角,寫上心理小貼士和輔導室的預約指南。林小春讓許杏然去拍照留檔,順道把科技節的牆面展板一齊拍了。
一年級組今日辦的紙飛機滞空賽,走廊擠滿興奮的小孩,人人手裏捏着A4紙,大師般規劃折疊。
許杏然不得不等到午飯後才出動。
牆面展板設于窗沿下方,橫躍整片白壁,邊緣緊貼班級前後門。
想要拍正拍全,得靠半蹲保持齊平姿勢。
許杏然從一樓起拍,快門鍵按得飛快。沿走廊進行到樓梯口時,航嶼幾人又突然閃現。
張清河副校走最前,嘴裏還說着什麽,随大家視線找到許杏然。
“許老師,”他真是久違地見到許杏然,能認出已十足不易,“怎麽這個點還在忙?”
問過好,許杏然答:“早上一年級比賽,人太多了,拍照一直拖到現在。”
身後人自然也得介紹。
張清河才說完,主管劉峰率先反應過來:“小陳跟許老師是同一個專業的啊。”
陳之敘立于樓梯幾階上,隔着人群睨許杏然,連點客套笑都無。前頭領導紛紛側身,為二人的視線開辟碰撞空間。
張清河表情微訝,捧場回複:“難怪兩位說起話來有點像,都是人才。”
大家都在笑,許杏然也欣然加入,頗不吝啬地揚唇。
禮花般的人聲中,陳之敘靜默如局外人,冷眼看待一群戲中癡。
巧遇笑完便過,許杏然借工作道別,上至二樓繼續拍攝。
走廊盡頭的班級專程定制了長型底板,紙張材質略反光,許杏然踮着腳尖挪半天,找到個合适角度。
相機機體偏重,快門聲也出奇響。
聲音落完,陳之敘也如同被定格的像素那樣出現在身旁。
許杏然點開回放,檢查完照片,才偏頭看過去。
只陳之敘一個人,停在幾步遠的地方,壓眉盯着她。
他出聲問:“不認得我嗎。”
許杏然無意識轉動焦距旋鈕,思索他最想要的、聽過便甩頭離開的好答案。
她稍等了等,以為他絕不只藏着這句不溫不熱的嗆聲。
他眼神鎖很緊,許杏然不得不先行收斂下額,視回展板:“認識的。”
“是不是應該問好。”話尾上揚,帶點質問力道。
“我以為你不想聽我說話。”
“我當然希望這樣,”陳之敘答很快,還偏頭笑,“但我更看不慣你裝傻充愣。”
許杏然被那笑意刺到,回身悄摸眨眨眼。
“那好吧,”再啓唇,她像不幸被抽問的後排小孩,不得不為,“其實,我們有好久好久沒見。不過你放心,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耀眼。”
餘光裏,那影子如生長的惡鬼般迫襲來,她好像能瞥見他的鞋尖。
“腿不酸嗎。”
明明是關心的話,被他說得過于寒冽。許杏然卻驚訝地仰眸,為感受到的若有似無的溫度。
他不耐煩地側過臉,避開她過于近的仰視:“站起來說話。”
陳之敘的入職培訓才結束,家委會聯系劉峰來撐場,本來只是個簡單事情,劉峰随口問他時,陳之敘卻一口答應下來。
重逢後,他自然期待過她的話。
倘若她早早同他問候,哪怕只是個同門間敷衍的問好,他都舍得放她一馬。眼下,很多問題就不會極端如刺,銳利而無法忽視。
酸麻感正螞蟻般爬上腳面,如他所願,許杏然站起身。
垂頭捋順布料褶皺,相機挂繩也纏回腕上,她正要順暢開啓新話題:“你在江城……那個……”
話音變得微弱,因為陳之敘猝然遠去的腳步。
他在梯口轉身,毫不拖泥帶水,連衣角都不留任何餘地。
啞然半晌,許杏然甩開因動作垂落的碎發,重新揭開鏡頭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