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亂麻
亂麻
“宇高!宇高!”
出了宮門,好友自身後跑來,攬住白翯的肩,他身形一晃,擡眼緩緩扯出個笑臉。
“好好…不,明跡,怎麽了?”
“該是我問宇高怎麽了才對!”衛貞見四周大臣陸陸續續的離開,逼近他的耳畔,壓低了聲音說:“你到底在想什麽,連天子點你都沒聽見,還好我替你應了。”
“是嗎?那要多謝明跡了呢”白翯收回視線,淡淡道。衛貞“啧”了一聲。
“看,你又露出那副神色了。”
“什麽神色?”
“滿腹心事的神色。”
“大概是家師病重所致吧,我正要前去拜訪,明跡可要同往?”白翯随口道。
“原來如此,左右也無事,我自是願意陪你走這一遭。”
二人上了馬車,白翯不過推說,腦海中還是嚴好眉間染血的模樣,妖冶又無邪,一想到此,額頭就突突的疼。
魏公子倚仗外戚的身份,在民間作威作福,死有餘辜。可他犯了錯,自有國法懲罰,嚴好偏要私下殺了他…還用那種卑劣的手段。
雖然嚴好是為了白翯,魏公子處處與自己作對不假,但他就是…接受不了。
“明跡,若是有人為你殺了對手,法子卻極其下流,你待如何?…”
衛貞露出一臉“原來你就是為這個煩憂”的表情,往角落裏縮了縮,白翯忙解釋:
“不是我,只是有樁案子…我難以定奪。”
“那就要看對手有多讨厭了,如果我恨他入骨,那我拍手稱快都來不及呢。即是案子,還是用國法處置罷。”
白翯點點頭,心裏依舊是團亂麻,悶悶的将頭撇到一邊去,他怎麽舍得處置嚴好,又參與了毀屍滅跡,說來他也脫不了幹系。
“對了,那個經常針對你的魏公子,是不是好幾日沒見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白翯強作鎮定,理理衣袍,入府拜見。
諸葛太傅貴為三朝老臣,病入膏肓已不見往日的威嚴,室內充斥着腐敗的氣息,睜着昏花的雙眼神智不清的低喃,下人通報白翯來了,才勉強撐起點精神。
“老師!”白翯見他想要起身迎接,急忙上前制止,退後下跪。
“宇高來…咳!咳咳咳!”諸葛太傅連寒暄都困難,侍婢又是拍背又是喂水方緩過一條命,關心起徒兒的近況。
“聽聞宇高,又…又立了軍功啊”
這就牽扯到白翯另一樁煩心事了,他因傷被郡公勒令回京修養,又遇刺二度受傷,幾番波折戰事早已結束,聶亮卻念着他的好,上奏時也提了提白翯的功勞。
實際上他連老實修養都沒有,成日與嚴好一起,起初未知他身份,白翯還認為報救命之恩旁人無可指摘,知曉他真實身份後…若叫國君和郡公知道自己和一男伎厮混,雖不至于罰,也會打心底看不起他吧,盡管白翯與嚴好之間沒有什麽,唉!真是跳進大江都洗不清。
聯想到前線戰士浴血殺敵,為國捐軀,自己卻在後方帶着嚴好…花前月下?愧疚就如螞蟻爬遍了白翯全身。出征之前,老師就已病重,白翯特意囑咐了親人不要告知他,自己遇刺的消息,如今自食惡果,卻是連解釋都不得,更加苦悶。
“是,還是郡公大人的功勞…”
“宇高,不必謙咳!為國盡忠啊!”他兩眼翻白,唇邊竟有血沫。
“老師!”白翯心急近前,諸葛太傅擺了擺手,抓住他的袖子。
“宇高啊…為師時日無多了…”
“千萬別這麽說!老師會長命百歲,安享晚年的!老…老師還沒見到克複中原。”
“啊…克複中原”諸葛太傅兩眼失神,似乎被白翯所說的幻景所蒙蔽,垂下兩行熱淚。
“宇高,有這份心就好…”臨終也不過是個尋常老者,諸葛太傅對仆人動了動嘴唇,侍從立馬會意,從簾後走出一清秀佳人。
“父親!”那女子到太傅手邊跪下,宇高目不斜視,衛貞別過頭去,又忍不住偷瞟一眼女眷。
“我膝下,唯此一女…就托付給宇高…”
白翯吸了吸鼻子,鄭重握住他的手“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必會好好照料師妹,如若不然,天地不容。”
諸葛太傅憑空抓了幾下,已是看不見了,手驟然失力。諸葛氏掩面大哭,白翯腦子嗡嗡的,最後朝他跪拜。
白翯讓下人好生安撫師妹,喪儀後再接她來照顧,別了衛貞,在自家門前碰上一女子。
“将軍!”那女子聲如莺啼,掀開帷帽,露出一張俏臉,白翯愣了愣,想不起來她是誰。
“将軍,可還記得妾身?”那婦人含情凝睇,見他仍木着一張臉,早有預料的嘆氣道:“…也罷,是好好,托我來問,能否再見一面?”
“好好…”白翯呆呆的咀嚼兩個字,眼前一亮,握了握拳,終是忍下了去見他的沖動。
然而好似抽刀斷水,那婦人見他不語,正咬唇糾結,白翯執過她的手,将她拉入府中。
“将軍?!”女子又驚又喜,白翯合上房門,托住她的下巴。
女子身上也有淡淡的脂粉香,叫白翯想起嚴好及地的烏發,閉上眼睛,卻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未等白翯松手,女子先推開了他。
“将軍,我今日是來替好好問事的…這叫我怎麽跟他交代呀…”她難堪的別過臉,小小聲的說,生怕惹得他不悅。白翯反應過來,松開手,作揖道了個抱歉。
“沒,沒事的将軍,只是好好的事…”
“挑一間喜歡的屋子,從今往後,你就住在我府上。”
“诶?诶?!将軍,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