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放心啦。”李從德安慰他:“我那個位置偏僻,藏得又好,除你之外并無其他人看到。他就算掘地三尺,他也得有個目标去挖掘呀,你說是不是呀?”
雖然李從德自己不在意,但顧榮安還是很擔心,他害怕李從德被官府抓去了,那時自己只能看着,無能為力。
好在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并沒有官府的人來搜尋。
李縱海之前是帶官府的來了,可金銀花說秦榆樹不計較這件事了,李縱海連忙帶着奶娘馬不停蹄的跑去找秦榆樹。
秦榆樹此刻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李縱海書房,雖然臉上還有一些染料殘留,但他完全沒了怒氣,只是時不時偷看金銀花,李縱海往金銀花的方向看去,就見金銀花也在看秦榆樹,眉目傳情。
二人當着他的面眉來眼去,氣得他一張臉都青了,還得笑着送走秦榆樹。
秦榆樹走後。
李縱海把房門一關,擡手就要打金銀花,金銀花不躲不閃,淡定的翹着腿坐在椅子上讓他打。李縱海卻沒舍得下去手,只罵道:“你這□□!”
金銀花聞此言,不惱,只笑笑:“先生為何這般說我?”
李縱海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你說為何!你與我有了關系之後你還要與我學生厮混!你不是□□是什麽!?”
“原來先生是在氣這個。”金銀花微笑着站起來,迎着他的怒火來到他身邊,用自身柔和去降服他一身怒火,說:“哎呀……先生不要生氣嘛,先坐下。”
她兩支纖纖玉手,往下一壓,李縱海竟鬼使神差坐下了,但人還在生氣,捏緊着拳頭,沒有吭聲,只聽金銀花解釋:
“我雖與先生有過風流之事,但先生你并未給我任何名分呀。我現在并不是先生的所屬物,與誰交好,是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情?先生又何須介懷呢?”
李縱海憤憤道:“我心疼你的遭遇才将你領到門裏來做奶娘……你見過誰五歲還在吃奶?你懂感恩也就罷了,還做出這等事!”
金銀花道:“先生恩情和心意我自然是清楚的,只是……我孤女子一人漂泊,如若奶水幹涸,先生又有何理由将我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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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縱海不說話了。
金銀花道:“我讨好那秦家小公子不也是為了先生的書院麽?傷害他那人無影無蹤,什麽都沒留下,先生就算報了官也不一定能抓住那人。那最後遭殃的是誰?還不是先生你呀……先生你想想,那小公子生來尊貴,他父親又豈能讓他吃上一點苦頭?若找不到人,定是要找先生你麻煩的。”
李縱海聽完深吸一口氣,覺得她說得在理,将拳頭松了一些,擡頭看她那張臉時,順眼了許多,緩了一會兒,放下架子,将她拉着在身邊坐下,低聲道:“你說得在理,是我糊塗了。你此舉雖不道德,但确實幫了我很大的忙,算是立功。”
金銀花:“既有功,可有賞?”
李縱海:“你想要什麽?”
金銀花:“不若先生給我個名分,我和孩子也好有個倚靠。”
李縱海立即拒絕了,人也起身離得她遠遠的,好似她是什麽髒物 。他負手站在窗戶前皺眉為難:“不行,只有這個我給不了你。”
金銀花走上去:“為何?”
李縱海道:“你身份低賤,貧民出生,與我門不當戶不對,又是被抛棄之婦,還攜一子。我若娶了你,顏面何存?整條百子街怎麽看我?我的學生又會怎麽看我?”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一般狠狠的插在金銀花身上,金銀花心中雖有怨氣,但并沒體會在臉上,縱使他的刀當着她的面捅她,她也還是一直保持着溫和的微笑。
因為她身上的刀子本來就夠多了,再多幾把也無所謂,如她自己調侃自己時說的話:一個“死人”不怕疼。
她道:“做個妾也不行麽?”
李縱海道:“做妾也要底子幹淨。我有一妾,就是那個經常勤快打掃書院的女人,你應當見過,她叫徐秀麗。她雖身份卑微,但曾也是官宦之家落敗下來的小姐,又是我夫人的陪嫁丫鬟,地位要比你高得多,人也幹淨,做我的妾合情合理。”
“先生覺得我不幹淨?”金銀花問。
李縱海覺得她問得奇怪,于是轉過身看着她,用審視的眼神把她從頭看到腳。
金銀花被他看得連連後退,心中惶恐,他的眼神就似她沒穿衣服似的站在他面前。
李縱海皺眉道:“你都是被男人抛棄的婦人,在我之前不知還有多少人枕過你一雙玉臂,渾身上下有哪一處幹淨了?為何還要明知故問的問我?”
金銀花一臉無辜:“先生冤枉,只有你和我丈夫二人。那姓秦的稚子,我不過是用人奶幫他洗去了臉上的污漬罷了,并沒有越界。”
“你……”李縱海越聽越覺得荒唐,不明白她這此舉此動從何學來,不堪到簡直無法入耳,但奈何與他有過關系,只能忍下。
現下自己生活匮乏,夫人年老色衰,她年輕貌美,無疑不是最好的床伴,他也想再留她一陣,于是道:“你就安分待着,錢一分不會少你。”說完開門走了,只留下金銀花一人在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不吵不鬧,只做微笑。
……
翌日學院照常上課,什麽事都沒發生。
李從德安心的在偏院裏偷偷練字,忽然聽到中院吵起來了,吵的聲音還挺大聲,但只吵了幾句,就停下來了。
是吳翠英的聲音,罵得很難聽,不知在罵誰。
李從德擔心是在罵徐秀麗,連忙放下手中的筆,小跑着去找徐秀麗。
她是在廚房找到徐秀麗的,挨打的卻不是徐秀麗;廚房挨着幾間下房。家裏的幾個女眷站在那,邱嬸子跟徐秀麗都在現場,就差李從德一個。
吳翠英站在下房外滿臉嫌惡的指着下房裏的金銀花。金銀花手裏還拿着掃帚,站在下房裏不知所措,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滿是委屈。
吳翠英罵她:“你這賤人先生你也敢勾引!”
“冤枉啊夫人,我只是去給先生送綠豆粥,那是解暑的……現下天氣這般炎熱,先生定是熱得受不了,我這是關心先生,怎麽就是勾引了呢?”
“什麽破粥要你送!我們廚房沒人嗎?你算個什麽東西!別以我不知道你心裏那點念頭!真是賤骨頭!死破鞋!!”
吳翠英擡起手又扇了她一巴掌,那金銀花也不動,站在那任她扇,委屈得淚眼婆娑的,叫人心生憐惜。
徐秀麗和邱嬸子站在她們邊上不敢吱聲,二人都有上去勸架的想法,但現在誰上去誰就在跟吳翠英作對,就猶如出頭鳥,日後都不得安生。
吳翠英發那麽大火,李從德沒敢過去。
等到吳翠英發洩完怒火後,李從德才敢出來,她看着她把金銀花的所有的東西全部給扔到了下房裏,不讓她住中院,覺得她不配住在中房,然後罵罵咧咧的走了。
吳翠英走後,李從德跟徐秀麗不約而同的躲着吳翠英去了下房看望金銀花,金銀花雖然沒來幾日,但是對她們很友好,來的第一天就跟她們送了瓜洲的特産。
她哭得委實冤枉,完全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而且去送綠豆粥的時候,徐秀麗也在場陪着,她的清楚看到金銀花放下粥就走了的,并沒有跟先生交流什麽,只是倒黴,出門就碰到了吳翠英。
……
徐秀麗和李從德是一前一後來的,李從德先來,她來的時候徐秀麗還沒來,下房裏就只有她和金銀花兩個人。
金銀花此刻正坐在床上捂臉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花姐姐。”李從德輕輕喊了一聲,把手裏拿的腌菜壇子放在桌子上。這是她之前打贏邱嬸子得來的菜壇子。
金銀花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是李從德來,連忙擦去眼淚,朝着她牽強的笑了笑:“是從德呀,你怎麽來了呀?”
李從德沒有直說自己看到了吳翠英打她,怕她傷她心,只低着頭說:“我娘親讓我把這個腌菜壇子送來,你之前給我們送了瓜洲特産,我們也想送你廣陵特産,讓你嘗嘗這個腌菜。”
“這樣啊。”金銀花連忙站起來,走到桌子面前看了看腌菜壇子,又聞了聞裏頭的味道,“哎呀!聞着很不錯呀!”
李從德微笑:“你喜歡就好。我先回偏院了,等會要用晚膳,我要去把碗洗一下。”
金銀花連忙上前拉住她的小手,從口袋裏拿出幾兩碎銀,遞到她手心裏:“從德乖,拿去買串糖葫蘆吃。”
李從德受寵若驚,把碎銀塞了回去:“不用了姐姐,我不喜歡吃糖。”
“別鬧。”金銀花又塞到她手裏:“哪有小孩兒不喜歡吃糖的呀?”說着摸了摸從德的頭,溫柔的說:“從德……女兒家不容易,生來就是要受苦的,你還生在一個爹不疼的家裏,受了很多委屈吧?我呀……可喜歡女兒了,只可惜生了個男孩兒,如若生了一個像你這般漂亮的女兒,我定然珍惜你到骨子裏。”
李從德被她說得愣住。
不得不說她哄小孩很有一套,總是拿小孩內心缺少的東西來說。
李從德竟也在她柔聲細語下變得迷糊了,但很快她又清醒過來,把銀子放回了桌子上,說:“不用了,謝謝姐姐,我不喜歡吃糖。”說完她走了,沒有停留。
李從德走後徐秀麗也來了,也抱了一壇子腌菜,還沒說話呢,就看到金銀花桌上還有一壇子跟她一模一樣的腌菜。
金銀花坐在床上微笑的看着她。徐秀麗瞬間尴尬不已,将腌菜壇子放下:“看來我女兒來過了啊……”
金銀花笑:“沒事的秀麗,我喜歡吃腌菜。”
徐秀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金銀花搬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床邊,左右扭頭看着這潦草的下房,陰暗不見光,窗戶紙都是破的。
徐秀麗坐在邊上看着她,發現她表情有些麻木,又想起吳翠英方才辱罵她的話,屬實難聽。聽聞瓜州女兒性情溫順,似水般柔情,極其好哭。
那些話确實難聽,徐秀麗這般能忍的都有些聽不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一時沖動想不開。
徐秀麗看着她擔憂道:“銀花啊……我們廣陵不像你們瓜洲飲食清淡,我們喜好吃辣食,女子性情因此也潑辣……你長得漂亮,很容易引起誤會,所以最好不要跟先生走得太近,不然翠英還是會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