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邱嬸子在後面看着屬實有些不明白,不明白李從德為什麽這麽能忍,爬到雙腿都顫抖了,手掌破皮了還在咬着牙往前爬。
看到李從德受這般苦她應當高興才是,邱嬸子卻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擔心,當她感受到這種情緒時,自己都驚了。
有些登徒浪子跟着李從德跑,邊跑邊吹口哨。更有甚者挑唆五歲的李從德去撩開李從德的裙擺,把李從德的褲腰帶給解下來。
李宏才一個蒙童不知所以,大家覺得開心他就開心,現下興奮到極點,連連拍手說好。
李從德聽到臉色都白了。
邱嬸子連忙走過擋着,發出一聲咆哮,如河東獅吼般:“看你們奶奶個腿兒!你們什麽龌龊東西!!我們可是六合書院裏的人!!信不信我讓我們先生報官把你們都抓起來吃牢飯!!”
幾個登徒浪子一聽是那個中過狀元的六合書院,瞬間不敢造次了,一個個跟老鼠似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全都灰溜溜的跑走了。
李從德一顆懸着的心瞬間落了下來。她感激的擡頭看了一眼邱嬸子,邱嬸子也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去幫這個差點把自己一塊肉咬下來的壞丫頭。
她咳嗽一聲,冷冷的說:“是你說的我跟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是怕你回去滿是怨氣的把我給供出去了。”
李從德沒回應,咬咬牙,繼續背着李宏才往家門口爬,這是她答應的事,也是和李宏才約定好的事,無論怎麽樣,她都要當馬把他送回去。
可李宏才過于愚昧無知,還記着那幾個登徒浪子說的褲腰帶,扯着李從德的褲腰帶就要扯開。
李從德立馬呵斥道:“李宏才你敢解以後我就立刻把你扔到河裏去喂魚!”
李宏才一聽,扭頭看了一眼百子街的回廊,這是水鄉之地,雖然大壩抵擋,但河中水流依舊竄急,一眼看過去就跟一條狂躁的水龍似的。
李宏才害怕,這才停了手。
邱嬸子也勸說:“你姐姐心可黑着呢,你可別把她惹惱了,萬一把你扔下去,嬸子不會游泳,可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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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才連連點頭:“哦哦哦!”
李從德對邱嬸子誠懇的說了一句:“謝謝。”
邱嬸子還是那句:“謝什麽,我又不是幫你,我幫的我自己。”
李從德沒回應,繼續往前爬去。
這時,前方忽然迎面走來了幾個白衫的書生。那是修德書院統一的校服,修德書院就是百子街街尾的那座書院,不算特別出名,但也是大書院,跟六合書院對立,一頭占着街尾,一頭占着街頭。
書院裏的先生是個秀才,文學并不出名,但以深修德智心法出名,學費也便宜,吸引了很多才子前來拜讀。
那些修德書院的新生剛從榮寶齋出來,那是買筆墨紙硯的鋪子,離采芝齋不遠,每個書生懷裏都抱了幾卷雪白的紙卷。
他們遠遠就看到了李從德。
幾個學生對着李從德指指點點,偷笑着,似乎還沒見過人馬,又好奇又覺得好笑,還覺得非常羞恥,不明白怎麽會有女子做出這等事來。
“不讀書你就等着去被人當馬騎吧……”一學子推搡着另一名學子,另一名學子不服氣反推搡他:“你才被人當馬騎!”
學子們又是一陣哄笑。
李從德被笑得自卑心從逐漸升起,低下了頭,用血糊糊的手掌撥了撥頭發,想擋臉。
邱嬸子看不懂,方才這麽一路爬過來這李從德都沒有露出過什麽自卑的神色,怎麽一見到這幾個哥兒就開始爬不動了。
李從德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害怕同齡人的嘲笑,害怕被同齡人看見狼狽不堪的樣子。
邱嬸子剛想開口趕走那幾個書生,就聽書生們身後響起一聲歷喝:“笑什麽!!”
幾個新生學子被喝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定神,又聽一聲呵斥:“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快給她們讓路!!”
幾個學生怯生生的讓開,讓李從德不用拐彎的從他們身邊爬過去。期間李從德特意擡頭看了一眼那呵斥他們的人是誰,就見一個跟他父親年紀差不多大的長者朝着她彎腰鞠了一躬。
他說:“抱歉,是在下沒有管教好學生。在下的學生愚鈍,對你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希望你不要介懷。”說完又呵斥學生們:“爾等還不快快向她拱手道歉!”
學生們一萬不情願跟李從德鞠躬道歉,但是長師的命令是不容拒絕的,他們再不情願也朝着李從德鞠躬說了一句“對不起”。
李從德看清了那長者的模樣。
那長者跟他父親很像,都留着長長的黑胡子,濃眉大眼,山根挺拔,皺紋橫布,但眼睛并無兇相,要比他父親溫和得多。
邱嬸子連忙笑着回應:“哎呀!這不是修德書院的沈老師嗎?你來帶學生出來買東西啊?”說着用手招呼着學生們起來:“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哪能讓你們這些未來的狀元郎彎腰道歉呢!”
她挺自來熟,但沈如松并沒有搭理她,只是甩袖繞開她走了,把她當空氣似的,他的學子們見他如此,也沒有回應邱嬸子一個個離去,剩下馬屁拍不成的邱嬸子在後邊惱羞成怒,罵罵咧咧:
“沈如松你裝什麽清高啊!你那書院又窮又破的連我們六合書院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當然,除了看客之外,無人在意。
……
李從德爬着到了六合書院的後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拍着李宏才的腳說:“下來吧,我把你背回來了。”
李宏才不願意,非要坐在她背上。李從德也不願意再背他,畢竟說好的她背到家門口就行了。
姐弟兩僵持着。
這時,門內吳翠英跟徐秀麗走了出來。二人要去布坊,吳翠英要采購一些輕薄的布料給李縱海做夏衣穿,徐秀麗則是跟着她去拿東西的。
兩位母親一出門就看到了李宏才在李從德背上鬧騰,李從德則渾身是汗的趴在地上給李宏才當馬騎,一雙手爬得血糊糊的,身上也是髒兮兮的,頭發淩亂像個小乞丐。
徐秀麗看到的一瞬間眼睛都紅了,吳翠英也挺驚訝的,沒想到李從德居然會讓李宏才當馬騎。
李宏才看到吳翠英這才願意從李從德身上下來,撲到吳翠英懷裏,長長的喊了一聲:“娘——”
吳翠英高興的把他抱起,往李從德身後看去,想看邱嬸子在哪,發現邱嬸子沒跟着她們就問:“嬸子去哪裏了?”
李從德回答:“她回去放東西了。”實則不然,是邱嬸子膽小,怕吳翠英發現她手裏拿着藥,先手翻圍牆進去把藥藏起來了。
吳翠英“哦”了一聲,滿意的看着李從德,又看向徐秀麗,說了一句:“你這女兒教的可以,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日後宏才跟她在一起玩我也放心了。”
徐秀麗忍着心酸笑了笑:“不關我的事,是夫人教得好。”說完走到李從德面前,把她扶了起來,李從德起來的時候一雙腿都在顫抖,走都走不動,卻還笑着說:“我沒事的娘親。”
徐秀麗差點沒哭出聲來。
李宏才困了,吳翠英喊了一聲徐秀麗一聲:“秀麗走了!”
徐秀麗立即跑上去接住困意泛泛的李宏才,邊走邊哄着他入睡,三步兩回頭的看向李從德。她很擔心女兒,但是現在要跟吳翠英出去,任務在身,不能照顧李從德。
李從德懂事的鑽進了後門,消失在徐秀麗眼前,徐秀麗這才不情願的跟着吳翠英離開。
李從德一進門便不敢停歇的去熬藥,她現在全身的力氣用得幹涸,端着藥壺雙手都在顫抖,好在她還是咬咬牙堅持住了,把藥送到了書生房門口。
她敲了敲書生的房門後躲進了柴房,移開柴垛,把藏起來的洞露出來,眼睛往裏望去,想看看書生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書生倒在房間裏沒反應。
李從德喊了幾聲沒應之後,她壯着膽子端着藥壺推開了書生的房門,書生似乎知道她要來并沒有鎖門。
李從德把藥壺放在桌上,拎着裙擺來到書生身邊。那病弱的書生現下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手腳冰冷,鳳眸緊閉,一點血色也沒有,像是死了。
李從德急得不行,用力的拍着他的臉,喊他:“書生!書生你醒醒!”
她打得很用力,書生的臉頰都被她扇紅了。好一會兒才睜開虛弱的眼眸,可他現在看人都看不清,看李從德的臉出現的都是重影。
李從德見他還活着立馬欣慰的笑出來,然後跑到桌子邊上去端了一碗藥過來,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喝藥,書生也很配合一口接一口下肚,人冷得完全不知道燙了。
喝完一碗苦澀的藥後,李從德把他扶着躺下,然後替他蓋好被子,小聲的說:“明日我再來給你送藥,你定要堅持住,別死了。”
說完她要走,這裏不宜多待,她一個女子待在別的男子房間裏,如若被看到後果不堪設想。
她拎着裙擺要走,這時一支白皙柔弱的手擡了起來,輕輕捏住了她的裙角,書生想留住她,但是他病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看着李從德的裙擺從她手裏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