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李從德跑回了偏院重新熬了一副藥，然後馬不停蹄的給書生送去了。
她把藥放在了門口，正準備敲門，就看到邱嬸子拎着水桶從門口走過去，吓得她一驚，想起，今日是邱嬸子打水給學子們洗澡的日子，便不敢多在柴房多待，趕緊離開了中院。
翌日邱嬸子要牽着李宏才要去買糖。李從德就等着這個時候，在他們要出門的時候，她故意在李宏才面前晃悠了一下，很快李宏才就注意到了她，說什麽也要讓李從德帶着她去。
邱嬸子苦惱，抱着李宏才說：“這不能啊小祖宗，你娘說了，不讓你跟叢德玩。”又好聲好氣的勸李從德離開：“從德你躲起來，別讓他看見了，不然他總要你帶着玩。”
李從德沒回應，掉頭走了。她前腳一走，後腳李宏才鬧得更厲害了，這次直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邱嬸子無奈只好叫住李從德，讓她跟着李宏才一起去見吳翠英。吳翠英正在正房裏做針灸療診，昨日被李宏才鬧得她頭痛欲裂，唯有針灸能稍微緩解一會兒。
去正院的路上邱嬸子牽着李宏才，李宏才牽着李從德。三個人的臉上情緒各不一樣。李宏才憨笑着，能跟李從德一起玩他就開心。
李從德則沒什麽表情，只是偶爾看一眼李宏才，摸摸他的頭。
邱嬸子就不一樣了，她一路都在谄媚的笑着，試圖跟李從德搭話：“從德啊……這幾天吃得怎麽樣？嬸子可沒有虧着你吧？”
李從德未語。
邱嬸子又谄笑着說：“嬸子知道以前虧待了你們母子倆，嬸子這不是知道錯了麽……從德啊，你理理嬸子吧，嬸子還有好多話跟你說呢。”
有什麽話能跟她說？李從德心裏澄明着，她就是拐彎抹角想要賣身契罷了，如果真還給她了，估計她又會和以前一般欺負她們。
李從德不會給，于是快步往正院走去，來到正院門口邱嬸子就不敢再說什麽了，暗暗瞪了一眼李從德後，沉着氣往屋子裏頭走去。
屋子裏草藥的味道很濃郁。
李從德沒敢進去，只牽着李宏才站在外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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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嬸子獨自往裏走去，吳翠英正躺在床上做針灸，人平靜的閉着眼，舒服的側躺着，一雙小巧的三寸金蓮吊在床尾，格外顯眼。
她躺得很舒服，這針灸做得也很舒服。
“夫人，宏才又哭鬧了。”邱嬸子一說話吳翠英就不怎麽舒服了，眉頭皺起來，開口冷冷說：“不知道哄他麽？你怎麽做事的？”
邱嬸子無奈：“夫人，宏才少爺是因為要跟李從德一起玩。我帶他買糖他不去，非要李從德帶着去，你看看這怎麽辦？”
吳翠英擺擺手：“把李從德趕走。”她看着煩。
邱嬸子哎呀一聲，說：“這不行啊，先生還在客堂教書呢。宏才少爺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剛剛還差點哭得背過去了。”
吳翠英一聽立刻坐起來：“什麽！？”
又被郎中按着躺下，郎中無奈說道：“夫人，這針灸之時需要放松，不能亂動，不然血氣一亂，後果不可設想。快些躺下。”
吳翠英重新躺了下來，眼下針灸為重，顧不得李從德。她皺着眉對邱嬸子說：“你跟着他們去采芝齋，宏才玩累了就抱回來。注意點李從德，別讓她偷吃宏才的點心。”
“好的夫人。”邱嬸子懂事的走到抽屜旁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那是李縱海放的，他每天都會放上一兩包銀子給李宏才買吃的。
邱嬸子然後低着頭老老實實的退了出去。
……
今日下了些小雨，把街道暈染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小雨過後還有大雨，天空烏雲密布的，像是要塌下來，百子街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連攤販和貨郎都早早收攤回家了。
邱嬸子一出六合書院臉色又變了，變得十分和善，大抵是因為沒有吳翠英看着。她笑眯眯的把李從德拉到李宏才身邊，主動讓他們親近，說着：“姐弟兩就該親近的嘛，哪能生分呢，從德你趕緊牽着你弟弟。”
她笑得過頭顯得很僞善，不過李從德也沒拒絕，牽着李宏才的手，原本不高興的李宏才立刻開心了起來，好似她在身邊比什麽都重要。
李宏才這般喜歡李從德這個姐姐，李從德心裏是感動的。不過她今日是帶着算盤珠子來的，算計的是李宏才要買點心的一袋子銀子。
她想用這一袋子銀子買一些好的傷寒藥給書生治病，她害怕書生病死了，現下他寒氣入體嚴重，只有上好的傷寒藥能救他，而上好的傷寒藥只有百子西街的大藥店禾仁堂才賣。
上好的傷寒藥藥效非常之快，服下之後不過三日就好。可上好的傷寒藥價格昂貴，沒有大筆錢根本買不起，她只能把注意打在弟弟的身上。
只要弟弟少吃一天的采芝齋，就可以救救那個書生。
她把邱嬸子跟李宏才二人拉到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巷子裏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貓狗，他們一進去，這些動物便驚吓的四散而逃。
邱嬸子一臉茫然，反應過來後，立刻抱起李宏才，生怕這髒臭的巷子弄髒了他的腳。
她問李從德：“你把我們拉到這髒地方作甚？”
李從德小手一伸，很認真的看着她：“有銀子沒？”
邱嬸子僵住。
李從德往她身前前進一步，說：“我需要銀子治病，很多很多的銀子。你若給我銀子，我便把你的賣身契還給你。”
邱嬸子聞言先是皺了皺眉，心說這小丫頭算盤打得挺好，直接拿賣身契在她盤算她的工錢。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要多少銀子？”
李從德眼神堅定的說：“宏才到采芝齋買點心的銀子，那麽多。”
“哦喲！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邱嬸子裝不下去了，對着李從德翻了個白眼：“前邊有錢莊，不遠，你幹脆點直接去搶吧。”
李從德皺眉說：“你賣身契不要了？”
邱嬸子說：“我去官府補辦一張賣身契都要不了這麽多銀子，為何要跟你換一張賣身契？”說着又翻了個白眼：“你這死丫頭，我這幾日讨好讨好你你還真是敢騎在我頭上獅子大開口了。過幾日我就去官府把賣身契重新辦了，不就花點銀子嘛，花了就花了，省得受你這死丫頭的氣。”
只是花銀子嗎？當然不，還有皮肉之苦的刑法，十五大板呢，正常人挨個七八個大板子就得躺在床上休息數月才能好轉。這十五大板，打下去怕不是人的命都要沒。
邱嬸子不說這個，是因為她想忽悠李從德。看李從德不說話。她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不過呢，嬸子我還是願意給你個面子的。賣身契我十兩銀子跟你換如何？反正也不是個什麽值錢的東西，你要着也沒用。這十兩銀子可是我一個月的工錢呢。”
李從德反複嚼着邱嬸子的話，十兩銀子換一張賣身契似乎也不錯，十兩銀子可以買一天的傷寒藥了。
李宏才買點心的銀子風險太大，邱嬸子的風險要小一些，李從德不得不猶豫起來要不要換。
這時，李宏才從邱嬸子懷裏掙脫，跑到了李從德身邊，邱嬸子追着拉都沒用，他非要挨着李從德才滿意。
李從德看着李宏才讨好的模樣，心裏生出些愧疚，李宏才雖然年幼，但對自己是全然無心計的，是個非常好的孩子。
她若算計這麽單純的孩子，是不是太過于可恥了？李從德再三猶豫下，還是決定跟邱嬸子換。
邱嬸子看着她往口袋裏去掏什麽東西，瞬間眼睛就亮了，滿是兇光，二話不說撲到李從德面前，抓住她的身子就開始翻她口袋。
“你個小賤人還真以為我要用銀子跟你換是吧？？”她罵罵咧咧的翻着李從德的口袋，李從德也不動，任着她用手去摸索她的口袋，過了好一會兒，邱嬸子什麽都沒摸到，只得收回手，惡狠狠問她：“我的賣身契呢！？”
李從德面無表情答：“誰跟你說我帶在身上了？”
邱嬸子：“那你掏什麽掏？”
李從德學着她的樣子對她翻了個白眼，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竹子編的青蛙來，遞給李宏才：“我掏我弟弟剛剛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青蛙。”又冷笑着反問：“你在激動什麽？”
邱嬸子僵住。
李從德這下徹底明白了那張賣身契的重要性。她又不傻，怎麽會輕易的交出去，一頓飽跟頓頓飽，顯然是後者要好得多，方才的行為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邱嬸子的底線。
沒想到她還是對她這般态度惡劣，往常的笑臉都是裝出來的。她冷聲說道：“辛苦你了嬸子，這幾日日日都要裝作跟我們很要好，很累吧？”要不是李從德在她手上過幾次當，不然她還真要上當。
邱嬸子慢慢從僵硬狀态回過神，然後扯開一個讨好笑容說：“哎呀！從德！嬸子跟你鬧着玩呢！”她變臉猶如翻書，不，翻書好歹也要看一陣子文字，哪能翻得過邱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