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寸血

第24章 看星星

看星星

将名冊在喬叔的見證下燒掉後，兩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那個叛變的人。

“如今誰也無法知道叛變的人是誰，等過幾天警局的人發現名單不見了，那個叛變的人一定會特別的害怕，而人的本性，越是害怕就躲得越隐蔽，我們面前的當務之急，就是如何将這個人引出來解決掉。”學生道。

喬叔嘆了口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我的意思是，安渝你們如今就隐瞞身份進入沉睡，等待時機到來，我喚醒你們的那一天。”

“明白，我心裏有數。”學生點點頭，道，“還有一件事，喬叔，警局這幾日出現了很多商界的人要辦理出國的證明，可是都被拒絕了，可是跟海城的傅家有關？”

喬叔沉思了一會兒：“海城的傅家……這件事我會去查，安渝，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五日後，如果書店門前擺着一盆栀子花，你就老時間來見我。”

天氣越來越冷下來了，學生剛推開院門，便在黑暗裏看到隐隐綽綽坐在臺階上的那個人，大少爺聽到他回來的聲音，也不看他，只仰着頭看天上的星星。

學生走過去，也像大少爺一樣坐在臺階上。“現在入了秋，都出秋霜了，晚上越來越涼，怎的就坐在這兒，也不進去？”

大少爺側頭看他，勾唇一笑，伸手就去抓學生的手，将手指與學生的纏繞起來：“那你看看，我的手涼不涼？”

“幼稚不幼稚！”學生臉微紅，以去倒水為由，逃開去了屋子，大少爺扭頭看他在屋裏忙活，等他端了兩個瓷杯回來，“這是你愛喝的咖啡。”學生将杯子轉了一圈，将手柄那面對着大少爺。

大少爺卻不要，去搶了學生泡的茶，趁熱喝了一口。“哎呀，燙死了！”學生忍不住笑：“幼稚！你都多大了。”自己低頭品了品咖啡，眉頭緊皺起來：“真苦啊。”

大少爺學着學生平常的樣子去品茶，甫一入口，他砸吧砸吧嘴便道：“好澀啊，喇嘴。”

學生就笑：“你是在外國呆久了，連中國的茶都喝不慣。”大少爺看着杯底上上下下跳躍的茶葉，又嘗試着入口。

“這次後味我品出了點香氣，我仔細喝了喝吧，倒也不算難喝。”大少爺不服氣，想要馬上馴服自己手裏的這杯茶。

杯裏的茶少了半盞，大少爺将剩餘的熱氣吹進空氣裏：“這下暖和了不少。”他繼續仰着頭看天上的繁星。

“小公子你來看，這星星多好看啊。”大少爺招手說。學生也仰頭看：“小時候，我父親就最喜歡抱着我們姊妹幾個在搖椅上，教我們認星星，我還記得一些。看！”

學生指着一顆離月亮最近的星星講：“這是太白金星。”大少爺順着學生的手指去看。

“這是鎮星，那一枚是螢火，你看，北方那個像勺子的，就是北鬥七星。”學生滔滔不絕的講着，大少爺原本看着星星，漸漸的眼睛便到了學生的身上，他支着頭，側身看着學生，學生情緒高漲，嘴角都帶着笑，眼睛裏都是星星的倒影。

這時候的學生可真好看啊，大少爺心裏感嘆道。他伸手握住學生的食指，将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看的那顆星星。“安渝老師，西北方向的這顆星星叫什麽名字啊。”

學生順着方向去看，想了好一會兒：“這顆，我記得是織女星，我聽我的祖母講牛郎織女的故事，她總是指着那顆星星。”

大少爺明了地點了點頭，道：“朝着這顆星星的方向走，就能走到我曾經留學的國家了。”大少爺看着那顆星嘆道：“我好想未來有一天，我能夠在去那裏，完成我未完成的學業。”

學生有些心疼，心裏澀澀的。他聽大少爺道：“我小時候喜歡去表妹家玩，姨夫姨母都是醫生，他們夫妻救了好多人，看到生病的人在他們手裏恢複健康，我就也想當外科醫生，因此上完了中學不顧父親的反對，和表妹訂了婚，以她陪讀家屬的身份和她去蘭國讀大學。”

大少爺側頭看着學生：“訂婚，我才有機會出國讀書，我才能離我的願望更進一步。”

學生點頭，将大少爺的手指頭拉到自己面前仔細地瞧了又瞧：“這樣的手，拿着手術刀，一定特別特別适合。”他擡眼直視着大少爺的眼睛：“你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我堅信。”

大少爺真心的笑起來，剛見到學生的低落此時蕩然無存，他的手指，有時點到學生的手心，有時又和學生的手指玩起了追逐游戲。

“你呢？要是你的願望都實現了，你準備做什麽？”大少爺輕聲問學生。

“我？”學生聽言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離現在的日子太遙遠，他不是理想主義者，“如果我的願望實現了，到時候我還活着的話，我應該會創辦一所學校，然後當一個教書匠。”

“教書呀，那也是極好極好的工作了。”大少爺溫和的笑。

“沒錯，如果遇到一個不肯好好學習的學生，我就給他講我的故事，讓他看我的傷疤，告訴他和平的到來多麽不易，看他後悔不後悔。”學生眉飛色舞，還加上了肢體動作。

大少爺支着頭看着活潑的學生笑，他板過學生的肩膀，看着學生講到自己的願望閃着光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鄭重道：“你也一定能成為一位優秀的教師。”

學生将茶遞給大少爺，自己舉起咖啡：“那就讓我們在這星河下，祝願你和我的夢想，皆能成真！”

大少爺勾唇，兩個茶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為了我們的夢想，幹杯！”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大少爺皺眉搖頭：“還是有點難喝。”

學生失笑。他從中山裝的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大少爺手心裏，大少爺疑惑不解，打開信封，發現裏面有兩張船票，船票的目的地，竟然是國外！

大少爺驚訝地看向學生，學生微笑：“今日我接到了新的任務，三天後要掩護愛國商人撤退，而傅家寧願赴死也不願屈服，是我們掩護的首要目标。”

學生看着大少爺越來越紅的眼睛，心中又疼又澀：“傅俊，為什麽不肯告訴我你這些年如履薄冰的生活，為什麽不肯述說你在海城的遭遇，為什麽不肯告訴我，你為了我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付出了什麽？”

是一船一船不願告知姓名的武器，也是一船一船前線緊需得藥品，學生面前的這個人，他雖身處黑暗，卻一直面向光明。

“你們才不是見不得光。”大少爺搖頭，話語間帶着哭聲：“我才是最見不得光的人，我繼承了家業，也繼承了那些黑暗。我就在黑暗裏熬着，浸着，淋着，若不是遇上了你，我一定會被黑暗淹死的。”

學生第一次伸出手臂，将大少爺圈進自己的懷抱裏：“傅俊，出國去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少爺枕在學生的頸間，微不可察的搖頭：“安渝，我想帶着你，去見見我的母親。”

學生凄然，三日後傅俊踏上出國的船，他們就是一輩子的相離，何必增加一些觸不到的情感呢？他閉上眼，動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