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夫妻團聚
夫妻團聚
回到投宿的客棧後，客房內，宋淮舟緊緊地擁抱着沈清歡。成婚二載有餘，他們卻始終聚少離多。
老天對他們搓磨不輕，沒等他們好好的确認彼此的心意，就将他們匆匆分開。為了尋她，他歷經風霜，雙鬓微白，不過分別一載有餘，卻好似隔了五六年，他滿面風霜，眼神堅毅冷硬，全不似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
“你受苦了……”宋淮舟摩挲着她的頭頂，語氣溫柔呵憐，眼神流動着一抹微光。分別太久，而重逢似乎總在夢中。
沈清歡從他的懷中擡起頭，淚眼朦胧地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她心中滿是委屈和感動，可此時此刻，她實在不願意再提起那段催心折肝的遭遇。
宋淮舟的眸中流淌着憐惜與心疼，他有滿腹的相思與歉疚，沈清歡卻不給他說出口的機會，擡起手勾住他的脖頸，迫使他低下頭，她略略仰起頭來，溫柔且堅定地送上了自己的吻。
唇齒相依的親密讓這久別重逢更添夢幻，熟悉的氣息彌漫在鼻腔和唇間，不斷堆疊的感官刺激和逐漸升高的體溫，讓他們如饑似渴。像是幹涸已久的河床突然住滿了水，離開水域已久的魚兒終于回到了水底。
生命在這一刻瞬間充盈。放下的床帳，剝落的衣物飄落在床畔，香案上騰空而起縷縷霧氣，靡靡香氣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躺在熟悉的懷抱中，沈清歡仍然如同置身夢境，這美好如夢似幻、太不真實，若不是身下隐隐約約的酸痛在提醒着她一切非虛，她真的要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酣暢淋漓、雲消雨歇後，宋淮舟卻毫無睡意。他望着懷中燦如雲霞的緋色臉龐，缺了一塊的心終于完整了。他真的将她尋回來了，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能将他們夫妻分開了。
方才的一場情·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主動與迫切，沒有絲毫勉強與羞澀，情動之時，她亦是真心投入和喜愛。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能讓他感受到她的情意，經歷了這樣一場曠日持久的分別，她像是終于厘清了心意，真心實意地接受了自己。
心意相通，大抵就是愛情最美的模樣。宋淮舟翻着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沈清歡躺在他的懷中，聽着他沉穩規律的心跳聲，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夫君，這段日子……你還好嗎？”沈清歡聲音軟糯，眼神濕潤地擡起頭望着他。四目對視，宋淮舟輕輕啄吻着她的眼角眉梢，深情流動，一雙眼睛燦如繁星。
“我以為你死了，着實消沉了大半年……”往事不堪回首，若不是季行簡一言驚醒夢中人，此刻他也許還失魂落魄地守在墳前。
将自己的心路歷程一一剖析，宋淮舟的語氣淡然中夾雜着苦澀。沒人知道這一路走來，他經受着怎樣的煎熬與苦楚。驟然失去心中所愛的悲痛欲絕，聽聞她尚在人間的強烈歡喜，苦尋不得的巨大失落，還有經年重逢的恍然如夢。
“謝謝你沒有放棄……”沈清歡眼尾泛紅，帶着水潤的眸光看向他。宋淮舟心頭一軟，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你是我的妻子，我既然知道你還活着，便是天涯海角、黃泉碧落，也一定要把你找回來。”
他的眼神滄桑卻堅毅，流淌其間的是滿滿的執着和信念。“若沒有你，餘生漫漫，只怕要夜夜枯坐到天明。”
這并非他第一次深情款款地傾訴柔腸，可她卻頭一回感受到了他的情衷。聽着他訴說着別後的種種，沈清歡心中柔情百轉，眼中的溫柔能化成水般。
十指緊扣，她微啓紅唇，情深似海地望着他說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一張明媚嬌豔如海棠的臉龐上，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流淌着缱绻的情意。她從未這般含情脈脈地注視過自己，宋淮舟的眼眸中閃現狂喜，目光灼灼。
終于等到了這一刻，沒什麽比心意相通更讓他歡心雀躍了。一股強大的滿足感在胸腔裏蕩漾，他的嘴角綻放出此生最燦爛耀眼的笑容。
懷中的妻子同樣綻放了笑顏，純真中帶着一絲妩媚。宋淮舟心念一動，垂首吻住了她嬌嫩的唇瓣。
海棠入睡春意盎然，滿室馨香勾人心魄。心意相通後的每一次觸碰每一縷情絲都格外動人缱绻。一個壓抑已久，又正值年少熱血，一個初識心意，嬌柔多情，自然別有一番情致。
長夜漫漫，直到子時，熱情的浪潮退去，他們才疲倦地相抵而眠。隔壁屋的江流卻苦哈哈地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看着江流眼底的烏青，宋淮舟面上罕見地閃現了一抹尴尬。在客棧中用完了早膳後，他向店家要了紙筆，給京都的季行簡寫了一封家書。
夫妻二人并不急于回京都，江南十郡風景優美，從前是為了尋人，不曾細細欣賞，可如今佳人在側，宋淮舟卻突然想帶着她到處走走。
沈清歡被禁锢了太久，格外向往自由，因此宋淮舟一開口提議，她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她心中明白，若是回了京都，宋淮舟回朝廷做官，以後未必還能有這般空閑地陪她游山玩水。
夫妻倆商議過後，宋淮舟帶着她去辭別了金陵知府陳為之。陳為之看着清麗絕塵的沈清歡，突然就理解了宋淮舟不辭辛苦千裏尋人的苦衷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也只有這樣舉世無雙的美人才配得上宋淮舟那樣英姿勃發的将軍了。
“宋老弟當真不在金陵多住些日子嗎？”陳為之難得地與宋淮舟投緣，懇切地再三挽留。
宋淮舟卻爽朗地拒絕了他的好意。“不了，我還想帶內子去四處看看。來日方長，等陳大哥回了京都，我親自為你接風。”
能得宋淮舟這一句話，陳為之心中歡喜，笑着答道：“好，那就京都再會。”
“多謝。”宋淮舟難得地與陳為之相視一笑。兩人相差十幾歲，一文一武，卻罕見地投了緣，結下了友誼。
宋淮舟夫婦相偕離去後，陳行書看着沈清歡的背影，心中卻隐隐震驚。這位宋夫人的樣貌，竟然與他曾在何夫子府中無意窺見的師娘有幾分相似。
“父親，宋将軍是在何處尋得宋夫人的？”陳行書到底年紀輕，心中疑惑不解就大大方方地問了出來。
可陳為之做官十數年，早已明白了處事之道，他斂去臉上的笑意，嚴肅地看着兒子說道：“何處尋得，如何尋得都不是你我該關心的事，書兒，許多事你都不該好奇。”
陳行書還想開口辯解，卻在瞥見父親嚴厲的目光時，讷讷地閉上了嘴。父親宦海浮沉，他說的話總是有幾分道理的。是他多嘴了。
沈清歡跟随宋淮舟離去後，穆時安在沈清歡的屋子裏枯坐了一整夜。嘻嘻像是感受到了他巨大的悲傷，無論織羅怎麽哄，都不肯離開穆時安一步，坐在穆時安懷裏睡了過去。
那一日主屋裏發生的一切，織羅在院子裏都聽到了。她雖然震驚于溫潤如玉的老爺竟然擄走了別人的妻子，卻也為他一廂情願的付出而感動。
難怪夫人對老爺那麽冷淡，難怪他們從未同房，原來并非是夫妻不睦，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是夫妻。
織羅看着老爺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酸澀，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丫鬟，除了伺候人，她什麽都不會。
轉過頭看見哭哭啼啼的嘻嘻，織羅嘆了口氣，快步走到嘻嘻身邊，伸手将她抱起，緩緩來到了穆時安跟前，猶豫了半晌，真摯地勸說道：“老爺，奴婢嘴笨，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讓你振作精神。可……你還有嘻嘻小姐……若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嘻嘻小姐該怎麽辦？”
聽着織羅的話，穆時安空洞的眼神裏閃過片刻的情緒，他擡起頭木然地看着一臉淚痕的嘻嘻，看着她那雙水潤的杏眼，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悲痛和不舍。
他麻木地伸出手，嘻嘻立刻撲騰着投入他的懷中。“爹爹……”水潤的眸中流出晶瑩的淚珠，那可憐的模樣觸動了穆時安的心弦。
沈清歡精心照料了嘻嘻一年，日夜接觸，嘻嘻的眉眼越發有了沈清歡的神韻。嘻嘻是這世間他與沈清歡唯一的聯系，也是沈清歡唯一留給他的念想。
是嘻嘻将他從死亡的邊緣救了回來，也是嘻嘻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嘻嘻是沈清歡不辭辛苦照顧過的孩子，也是她真心愛過的孩子，他要将嘻嘻撫養長大，讓她成為這世間最幸福的姑娘。
雖然在無人可知的深夜裏，他仍然會睜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寂靜的黑夜黯然神傷，像一頭負傷在身的小獸，獨自舔舐着滿身的傷痕。
可天一亮，對上織羅探究的眼神和嘻嘻全心的信賴與期盼，他又振作起來，仍是那個堅不可摧溫潤淡然的何安。
不過頹廢了十來日，他又鎮定自若地回到了書院。陳行書見他病愈歸來，關切地與他攀談，甚至帶着幾分試探提出他母親想要登門拜訪師娘的意願。
“我夫人前兩日回京都去了，恐怕要讓陳夫人失望了。”穆時安語氣冷淡地致歉，眼神冷寂帶着一絲惋惜。
陳行書被他眼神中明晃晃的拒絕所驚，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此事無疾而終，此後他再也沒機會再提過，因為三個月之後，夫子就對外宣稱他的夫人在回金陵的途中病逝了。
接下來的一年，他開始為妻守制，閉門不出。每日窩在薔薇院裏照顧年幼的嘻嘻。嘻嘻的天真浪漫在不知不覺間治愈了穆時安失去沈清歡的痛苦，他開始慢慢釋懷，平心靜氣地思索起自己與沈清歡相識相知的一幕幕往事。
縱觀生平，他的求親，讓她備受搓磨。寧國公府的退親，又将她推上了風口浪尖。那時候的她所受的刁難和折辱，他不曾補償她分毫。在她嫁人之後，又是他一味強求，讓她颠沛流離，蟄居江南。
他如何看不出宋淮舟對她亦是情深意篤，可他因為自己心中的私欲，就讓他們夫妻分離，她怨他恨他，都是他應得到的。
錯了就是錯了，強求無果，為了這段求而不得的苦戀，便是孤苦一生，他也無怨無悔。也許他這一生都要在求不得和放不下之間苦苦掙紮，不得善終。
想起雲空大師說的話，他心中既是悲涼又是痛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逆天而行，終究還是落得一敗塗地。命運，可恨又可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