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了結
了結
宣帝沒有再回來，只派了太監來傳話，讓衆人先行離去。沈清歡攏攏裙子正要起身，卻被太監叫住了。
“旁人可以先回去，沈三姑娘留下，陛下有些話要問你。”太監面色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
王氏見沈清歡單獨被留下，心中惶惑，看向沈清歡的目光也帶着一絲厭煩。湯氏見狀，緩緩走了過來對沈清歡說道：“你且去吧，陛下仁善，不會苛責旁人，你只管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就是。”
沈清歡即将成為她的兒媳，明面上她總要護着點。沈清歡颔首應好，正要跟着太監過去，穆時安突然走了過來，安撫道：“母親說的對，你別害怕，我在這裏等你。”
沈清歡迎着穆時安溫柔的目光，心中卻五味雜陳，覺得羞愧難當。她垂下了頭，掩去複雜的神色，乖巧地跟着太監離去。
走到側院時，宋淮舟的人正守在門外。沈清歡步履沉着地走了進去，對着宣帝和聶皇後行禮。
“清歡拜見陛下、拜見皇後。”沈清歡神色平靜，聶皇後從她面上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宣帝擡了擡手，目光銳利地看着沈清歡說道：“平身吧。方才有人說玉笙曾經帶你來此更衣，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你從實說來。”
沈清歡緩緩擡起頭來，見在場的人面色各異，沒有錯過聶如蘭眼底的驚慌。她鎮定心神，從容不迫地說道：“我與姐妹坐在席間時，有一位宮女為我們送酸梅湯，後來她失手将酸梅湯打翻，弄髒了我的衣裙。
後來她主動提出要帶我到這裏來更衣。便是我身上這套，她曾提起這些都是聶姑娘備下的衣物。我換好衣裙後有些口渴，她便離開去給我拿茶壺。我在席上飲用了皇後娘娘所賜的果酒，有些頭暈，就讓我的婢女秋蘭扶我去花園裏吹吹風。
再後來，我想着時間不早了，就尋了侍衛送我們先回宴席上去了。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沈清歡神色平靜，語氣平和，宣帝審視良久，确定她不似作僞，便轉過頭去看着站在一旁的宋淮舟詢問道：“淮舟，方才離席的人中好像還有你，你來說說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宋淮舟聞言立刻上前回禀道：“微臣得陛下厚愛于宴席上飲酒，但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敢貪杯。四殿下離席後，微臣便起身去查看手下的羽林軍，讓他們打起精神來，萬不能疏忽職守。後來這個宮女慌慌張張地在院子裏奔跑，微臣攔住她詢問之後才得知此事，便事先命人将此處圍住，以免走漏風聲，污了四殿下的名聲。”
宣帝望着宋淮舟不卑不亢的模樣，心中一沉，随即瞥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燃。床榻上污穢不堪，染了女子的鮮血。
随行的段太醫為宋燃仔細檢查後，才恭敬地來到宣帝面前回話。“回陛下，四殿下暫時無礙，微臣到處都檢查了一遍，的确發現了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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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聽到段太醫的話，一張臉霎時陰沉下來。“何處不妥？”
段太醫擡頭望了一眼宣帝陰沉的臉色，屏息答道：“四殿下脈息紊亂躁動，像是中了□□。這屋中所燃的香乃是合歡香，女子聞了于身體無礙，只會燥熱。但男子聞了卻會氣血上湧、神志不清，非合歡方可解毒。”
皇後聞言面色暗沉，她望着段太醫，神色陰郁地問道：“那玉笙可是因此而死？”
段太醫點了點頭說道：“藥性太強，玉笙姑姑的确是被……”當着宣帝和皇後等人的面，段太醫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奸污致死這樣的話來。
“淮舟，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務必要找到幕後之人。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膽大包天，竟然敢陷害皇子。”宣帝面色鐵青地望着宋淮舟說道。
宋淮舟立即颔首說道：“微臣遵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聶如蘭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
宣帝望向在場的衆人，恍惚間覺得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他素來仁愛，不想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頓時感到心力交瘁。
他無力地站起身來，對着衆人說道：“這件事對外只說是玉笙下藥勾引，被宮女撞破後羞憤自盡。朕不想聽到任何對四殿下不敬的話語。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宣帝雖然不是很喜愛宋燃，但宋燃到底是他的兒子，情面上始終要維護着。
“是。”衆人心中有數，紛紛跪拜離去。
沈清歡剛走出側院，穆時安就迎了上來，俊逸的臉上滿是擔憂，但看向沈清歡時眼神裏已經格外溫柔了。“還好嗎？”
“沒事了。”沈清歡疲憊地沖他搖了搖頭。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她早就身心疲憊，只想早點回到屋裏好好靜一靜。
穆時安瞧見她疲憊的神情和冷淡的語氣，憐惜地說道：“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沈清歡見他如此關懷，心中更是歉疚，她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好。”她不想多說，穆時安也就不多問，只與她并肩而行朝北院緩緩走去。
“陛下仁愛，你不必太過擔心了。”走到北院門口，沈清歡額前的發已經汗濕了，穆時安将她的濕發撥到鬓邊。一路上沈清歡都心不在焉，穆時安以為她是在為今晚被宣帝召走的事憂心。
“我知道，我沒事的，你不必擔心。”沈清歡虛弱地朝穆時安笑笑，他對自己越好，今晚的事她就越發說不出口。
雖然宋燃并沒得手，但總是瞧了她清白的身子，她無法确定穆時安得知此事後是否還能毫不介意地憐愛自己？
“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護着你的。”穆時安情難自禁地将她摟在懷裏，不住地安撫着。
沈清歡安靜的任他抱着，他的懷抱那麽溫暖，想到早先的遭遇，心中生出無限的委屈來，喉嚨一緊、眼睛發酸，眼眶中慢慢蓄滿了眼淚，在他溫柔的低語中決堤。
“沒事了，別怕……”穆時安發覺到胸前的濕潤，輕輕放開她，從腰間抽出一方幹淨的帕子，溫柔地為她擦拭眼淚。
秋蘭站在一旁，望着沈清歡淚流滿面的模樣，心中亦是苦澀。姑娘雖然命途多舛，但總算是有人疼愛有人憐惜了。穆世子那樣好，姑娘往後就只有甜沒有苦了。
穆時安的動作那麽溫柔，可沈清歡卻哭地越發兇，眼淚怎麽也擦不完。穆時安只好想辦法安慰她，哄她開心。“別哭了，等從行宮回去，我帶你去莊子散散心可好？我們那莊子上的石榴又大又甜，你一定會喜歡的。”
沈清歡強忍着淚，沖他點了點頭，聲音還帶着哭後的沙啞，說道：“我沒事了，時候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穆時安收起濕透的帕子，又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先進去吧，等你進去了我再走。”
聞言，沈清歡綻開了一抹真心的笑，旋身離去。穆時安溫柔地注視着她離去的身影，直到她和秋蘭都走進院門後，他才含着笑意轉身離去。
沈清歡一進院門卻撞見了站在院中冷笑的沈清雪。“三姐姐和穆世子果真是情深意切啊！”
沈清歡疲憊不堪，不願與她多說，轉身就往自己的廂房走去。沈清雪也不氣惱，只冷笑着望着她的背影，站了許久才在丫鬟的催促下回到房裏。
一回到屋裏，沈清歡就讓秋蘭去打水來讓她沐浴。等秋蘭一桶一桶地将浴桶注滿了水，便找出了幹淨的寝衣，想要伺候她沐浴，卻被沈清歡制止了。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她的肩上腰上還有宋燃的掐痕，她覺得十分屈辱，故不願讓秋蘭看見。
秋蘭見狀也不多問，乖覺地放下寝衣，退到門外将房門關上。等房裏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才褪去衣裙，慢慢地坐進浴桶裏。
她肌膚瓷白，留下的印子總是要很久才能消去。肩上有宋燃的吻痕，腰上是他箍住她時留下的掐痕。望着自己玲珑有致的身軀，她委屈地将頭埋在水中，再擡起時卻恢複了幾分清明。
想害她的人實在太過歹毒，明知道女子的名聲大于一切。若沒有宋淮舟及時出現，只怕死在床榻上的就是自己了。她一味避讓低調，可那些人卻不肯放過自己。
聶如蘭閃躲的眼神她沒有錯過，玉笙是皇後宮裏的宮女，旁人想要指使她是極難的，但是聶如蘭是皇後的侄女，她的命令玉笙是不會不從的。只是她與聶如蘭有什麽仇怨？
她自問并不曾礙到聶如蘭什麽？若說只是單純的不被聶如蘭喜歡，也沒必要下此毒手。莫非背後還有聶皇後的授意？若說這行宮中厭惡自己的人，那聶皇後首當其沖。
雖然莫欣欣和秦昭雲等人也不喜歡自己，但她們畢竟沒有這麽大的權勢，頂多也就是嘲諷幾句而已。想要她身敗名裂的，怕是只有聶皇後了。
沈清歡坐在浴桶裏試圖理清思緒，卻不得其法。最後還是秋蘭在門外催了兩聲，她才起身擦幹身體，換上寝衣。
秋蘭将沈清歡脫下來的髒衣物整理好，又将浴桶清理幹淨，準備起身出去時，沈清歡叫住了她。
“秋蘭，今晚的事太過複雜，我沒辦法跟你一一解釋，你只需要知道是宋指揮使救了我，這件事關乎到我的名聲，你記住，無論是誰問起來，自始至終你都是陪着我去花園吹風的。”
秋蘭聞言沉重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保證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麽做。姑娘累了，早些休息吧，奴婢一會也洗洗睡了。”
沈清歡半是贊許半是感激地朝秋蘭點了點頭道：“你去吧。”秋蘭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等秋蘭走後，沈清歡才疲軟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直到天色蒙蒙亮她才睡着。可很快她就被秋蘭叫了起來。
出了四皇子的事，各家女眷都惶恐不安。瓊華宮的嬷嬷派人通傳了聶皇後的懿旨，說是皇後早起有些頭疼，今日就不必過去請安了。
四皇子的事很快就得出了結論，說是皇後宮裏的玉笙愛慕虛榮，趁着四皇子醉酒爬床，卻被另一個宮女撞破，羞憤之下自盡而亡。
皇後身邊的宮女做出這樣的醜事，難怪她要頭疼了。只是有那些精明的夫人卻并不相信這番說辭。皇室裏醜事多了去了，內中曲折都不得而知，說皇後宮女爬床只怕是遮掩，實則不知是怎麽回事呢！
王氏就是那種精明的，她與小曾氏妯娌三人坐在一起，也悄悄議論起這件事。
“四殿下在宮中并不受陛下寵愛，若說那宮女當真心存愛慕，求了皇後，皇後未必不肯成全她做個通房丫頭。何必使出爬床這等下作手段？”小曾氏不理解地嘆息道：“白白送了命，真是得不償失。”
“也許是怕四殿下瞧不上她呢？”柳氏撿起一塊白糖糕漫不經心的說道。高門內院裏多的是想要爬床的丫頭，皇宮裏有這樣的事也不稀奇。
“四殿下瞧不瞧得上另說，便是她當真成功了，四殿下知道自己被人設計，便不會心甘情願。就算收了她做通房，以後也不會對她好。那宮女能讨皇後歡心，必然不是個蠢笨的。”王氏幽幽說道，眸色卻晦暗不明。
“這件事既然已經有了定論，咱們就遵循陛下的意思吧。這件事畢竟涉及皇室密辛，出了這道門，咱們還是謹言慎行地好。”
身為太傅之女，王氏對這些事格外通透。作為永定侯府的宗婦，她自然有必要告誡兩個弟妹，免得她們一時不慎，被人抓住了錯處，連累了整個侯府。
“大嫂放心，我們都不是亂嚼舌根的人，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柳氏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雖然出身商戶人家，在大是大非上卻從沒出過差錯。
王氏滿意地看了一眼柳氏，見小曾氏也是一臉謹慎，心中安定，不再多言。
出了這種事，四殿下一醒就被送回了宮裏。宣帝從宋淮舟那得到了調查的結果，勃然大怒，與皇後鬧了一場後，也負氣回了宮。
宣帝回了宮，聶皇後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她趕忙收拾了行囊，讓人護送着也回去了。帝後都走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只能如鳥獸一般各自散去。
回到侯府的第二日，湯氏就遞了帖子來，想要邀請沈清歡去莊子上小住幾日。兩家已經定了親，又是長輩相邀，老夫人自然不會拒絕，将沈清歡叫到跟前叮囑了幾句後便放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