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花
第54章 小花
師雯起來的時候也過來看了看她的情況, 唐似哀叫了好幾聲,努力蹬了蹬腿,想讓她帶自己去看看老李, 或者抱自己出去也好。
師雯奇跡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看出了她此刻的痛苦, 伸手摸她的時候手掌都不敢落到實處, 忍着眼淚道:“小花是想去看看爺爺是不是?等你把身體養好了, 養好了身體就去看爺爺。”
匡老師從醫院回來以後就沒有進食過, 師雯在找鄰居問過唐似有被送去獸醫站看過後就去陪了匡老師。
大家都很忙。
還是李衡安上午從外面趕回來的時候聽說了唐似幫老李擋了那麽一下,他先去祠堂那邊看了老李, 緊接着又趕過來看唐似。
看見唐似趴在躺椅上動都動不了時也吓了一跳。
“去看過醫生了嗎?”李衡安也不敢随便碰她,連忙問起。
正好師雯下來給匡老師倒水,就把鄰居說的話又給他說了一遍。
李衡安一聽:“這怎麽行?人被人砸那麽一下都受不住,更何況還是一只狗?既然鎮上獸醫看不了,那我現在送她去縣城找寵物醫院看看, 說不定還得拍片看看。”
師雯一聽,反而松了口氣, 朝李衡安感激道:“衡安師父,那麻煩你了, 我們這實在是走不開,只能麻煩你帶小花去看看了, 去了那裏以後不管醫生說要花多少錢,只要能治好小花我們都治。”
李衡安應着,小心翼翼把唐似給抱到了車上,大黑緊跟着就跳了上去, 阿黃也想跟着一起上去, 被李衡安喊住了, 朝阿黃道:“阿黃,你留下來好好看家,知道嗎?”
他擔心到時候沒有精力去管阿黃,萬一把阿黃又給弄丢那就麻煩了。
唐似朝阿黃叫了一聲,阿黃才沒有再急着上車,蹲在路邊看着。
“看好小花。”李衡安朝大黑說了一聲,這才繞回到了駕駛座,啓動車子朝着縣城開去。
還好從村子到縣城這一路上都是水泥路和柏油路,路上不算是颠簸。
Advertisement
李衡安早就導航了縣城裏的寵物醫院,找了評分最高的那家開了過去,可到了地方以後,得知唐似受傷的經過,這家寵物醫院直接讓李衡安送她去市裏。
“我們醫院沒有設備,”寵物醫院的園長直白道,“也可以說我們縣城的寵物醫院都找不出來能給她做檢查的設備,你如果真想救她就送她去市裏吧。”
李衡安聽完也沒有猶豫,道了謝以後就把唐似又帶回了車上,直接導航往市裏去。
從高速走要快很多,到市裏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李衡安也顧不上吃飯了,以免白跑一趟,就先從網上差了市裏的寵物醫院,有挨個打電話問了,說了唐似的情況。
确定那邊有設備能給唐似做檢查後他才導航了開車過去。
因為提前打過電話,這邊醫生也大概知道了唐似是怎麽傷的,馬上就安排了先給她拍個片,看看內髒和骨頭有沒有什麽問題。
拍片情況一出來醫生就再次向李衡安确定了一遍:“你說她是什麽時候受的傷?”
“昨天上午吧。”李衡安道,“具體是什麽時間我也不清楚,當時是養她的老人從凳子上摔下來,她過去給擋了一下,相當于是被老人給砸了,醫生,情況很嚴重嗎?能不能治?”
他頓了一下,又連忙道:“只要能治,不管多少錢都沒問題,錢不是問題,真的,只要能給她治好……”
醫生也沒想到是這麽一回事,聽完還愣了一下,心情有一點複雜,再開口的時候說話聲音都溫柔了很多。
“從檢查結果來看她的內髒似乎沒有出血情況,但她的盆骨和後腿這一部分出現了骨頭斷裂錯位……”
醫生說的很詳細,手術是肯定要做的,但還得觀察兩天,等她度過危險期再安排手術。
這幾天暫時就只能觀察了。
“是要住院嗎?”李衡安問。
醫生點頭:“建議是留在這邊觀察,這樣如果有突發情況我們也可以及時作出反應,當然,具體要不要住院還是取決于你們自己。”
李衡安直接朝唐似詢問起要不要留下來住院。
唐似毫不猶豫動了動自己的左爪。
當然不行,她要是留在這裏住院,等住完院再做手術,然後再回去,到那時候老李都已經埋了,她根本趕不上去送老李最後一程。
李衡安一看,扭頭朝醫生道:“我們不住院。”
沒等醫生反應他就又接着道:“但是能不能請求你跟着我們一起回去?來回路費和其他所有費用都不用你擔心,報酬也都可以商量。”
醫生聽完他的話反而有些不解:“既然你并不是舍不得錢,那為什麽不讓她留在這裏住院呢?實際上住院費也不貴,總比請一個醫生跟着你們便宜……”
“因為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李衡安嘆氣,把老李撿到唐似養大,昨天又因為意外去世了的事情說了,“她得回去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旁邊的助手小姐姐聽完眼眶都已經紅了,醫生也有些動容,但還是實話告訴李衡安,他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但是可以向院長請示一下,看特殊情況能不能特殊處理。
正好院長剛做完了一個手術出來,負責給唐似檢查的醫生立刻找了過去,把唐似的情況跟他說了。
唐似對于這件事情能不能行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不管醫院這邊同不同意讓一個醫生随診,她都是堅定的要回去的。
李衡安也不确定能不能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同時還在腦海裏編輯着如果院長不同意,他該說些什麽話來盡量說服院長,又走神的去想自己之前接觸的客戶裏有沒有幹這行的,能不能幫上忙等等。
就在他想着這些的時候,那邊院長跟醫生走了過來。
李衡安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們。
院長先看了唐似之前的檢查資料,給出來的結果跟前面那個醫生說的差不多,最後他看向醫生。
醫生朝李衡安點了點頭,問了一句:“請問可以給我點時間回家收拾些東西嗎?就一些換洗衣物和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李衡安都沒有立刻回過神來,他愣愣的看看對方,又看看院長:“這……這是同意了的意思嗎?”
“是的。”院長點頭,又叮囑了幾句李衡安需要注意的事項,甚至提出到時候如果給唐似做手術他可以親自操刀,連帶着費用也可以給打折。
不過具體的事項還是等下次過來時再談。
李衡安連忙道謝。
唐似這會兒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能是身體太過于虛弱了,也可能是身體在自我恢複,唐似每天需要很長的時間進入睡眠,清醒的時候也基本上用在了吃喝拉撒上面。
李衡安把她給抱回了車上,大黑立馬跟了上去在旁邊守着。
院長看見這一幕,問了一句:“這只大黑狗?”
“他們關系很好。”李衡安道。
正好那位随診的醫生還在收拾東西,他就把唐似跟大黑的一些事情說給了院長聽,不只是院長,旁邊還有一些來接送自家寵物的主人都聽見了這些,都覺得感動。
甚至還有聽說了唐似受傷的原因後,提出要加李衡安一個聯系方式,表示到時候可以提供一些幫助,比如一起分擔一部分手術費的。
李衡安加了對方的好友,但是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他問過醫生大概的手術費用,七七八八加起來再加上後續恢複可能需要個一兩萬的樣子,這筆錢他還是能拿出來的。
就算他拿不出來,那也還有李建明跟師雯他們呢,李建明能在省市做生意,肯定是不差這筆錢的。
随診的醫生是個年輕女醫生,叫戴思琪,長着一張圓圓的臉,很白淨,人也很細心溫柔。
她就住在醫院附近,收拾了自己要用的一些東西後,還跟院長申請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藥物之類的,帶上這些就坐上了車。
李衡安又急忙開車往回敢。
戴思琪直接坐到了車子後座,路上偶爾給唐似喂一些水,一直在觀察着她的情況,唐似有時候會突然醒過來,她就立馬會輕聲安撫她。
哪怕知道唐似其實并不能回答她問題,她也還是會細心問幾句唐似是不是疼得睡不着,還是做噩夢了之類的……
唐似看了她好幾眼,在她的安撫聲裏又重新睡了過去。
因為老李跟匡老師家裏最近肯定不方便,李衡安就讓戴醫生暫時住到了山腳下一戶人家裏,反正都是熟悉的,安排好了以後,他馬不停蹄又帶着唐似去了祠堂那邊。
去的路上唐似就醒了,知道要去祠堂,立刻打起了精神。
李衡安跟她絮絮叨叨說着:“那邊肯定很大的動靜,人也多,還會時不時放炮之類,再加上天氣熱,你不能在那裏待太久,我帶你去看一眼就回來啊,你盡量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到時候才能去送李叔。”
李衡安到之前先給李建明打電話提了一句。
李建明沒有多說,只說自己可能沒有時間,希望李衡安能幫忙多看着唐似一點:“小花的事情暫時勞你費心了。”
等唐似被李衡安帶到祠堂的時候,正好碰上有親戚過來,炮聲震耳,李衡安下意識給她擋了擋耳朵。
過來的親戚要去給老李上香,李衡安就抱着唐似在一邊等着。
這會兒師雯也在,被幾個女性親戚拉着手,一邊哭一邊說着一些有關老李的事情。
唐似也在聽着,聽見師雯說老李直到上救護車都好好的,在救護車上時甚至還在跟匡老師說話,到後面就開始越來越難受。
從家裏到醫院不過是二十分鐘不到的路程,到醫院門口的時候老李就已經不行了,還沒有被送進去人就走了。
一個人從能說能走,能自己爬上擔架進救護車到完全失去生息就這麽突然。
可生命就是這麽脆弱。
唐似早就知道了。
可她這時候腦海裏卻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念頭: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如果她是一個人,老李出事那會兒她或許能伸手扶住老李,至少不讓老李的頭砸在地上,又或者老李剛出事那會兒她就能騎着老李的三輪送他去醫院,不用等到救護車過來。
或許節約下來的那點時間就能救回老李呢。
她還聽見有個親戚問起老李怎麽會從凳子上掉下來,師雯說起了老李的腿傷,她這才知道老李的腿是被砸的。
之前她跟着李衡安在省市那會兒,家裏的案板裂了,不能用了。
老李又去買了一塊回來。
是那種很大的樹直接截了一段下來,很重,拿回來以後還得先用水養着,防裂,但是後面還得換水。
老李就是在換水的時候把那塊案板搬出來,可能是沒有拿穩,也可能是拿的時候突然沒有力氣,那麽大一塊案板就砸了下去,砸到了他的腳。
當時匡老師不在家,老李被砸了以後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沒喊到人來,最後還是匡老師從菜地回來看見了,着急忙慌出去喊了人進來幫忙搬開那塊案板。
等來的這一批人都上過香燒過紙了,靈堂這邊沒有外人在了,李衡安才把唐似抱過去。
“已經封棺了。”李衡安道。
唐似恍惚了一下,她被放在了靈堂前,能夠看見老李的棺材。
這具棺材其實她早就看見過的,因為已經在家裏放了很久了,除了這個還有另外一個,那是給匡老師準備的。
棺材前面是一個桌子,桌子上面放着老李的黑白照。
照片上的老李應該是在照相前還特意去剃了個頭,唐似陪他去剃過太多次頭發了,老李剛剪完頭發時的樣子她太熟悉了。
老李是很少照相的人,至少唐似沒有見他照過,照片上他穿的還是一套西裝,表情看起來有一點拘謹,但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祥和。
仿佛在平靜地看着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
李衡安把她放下,自己也去拿了香點了,做完這些以後他就在旁邊安靜地站着,一直到外面又有炮聲響起。
“又有人來了,小花,我先帶你回去吧。”李衡安道,“要不然晚上我再送你過來?”
晚上除了守夜的人不會有別人,守夜的就是李建明和幾個村子裏比較年輕力壯的男人,通常就是搭幾個牌桌坐着。
但李建明并沒有請別的人過來一起守夜,只有他一個人守在這裏。
于是每天晚上唐似就會被李衡安送過來,一直等到天亮,外人又過來幫忙了,李衡安就會來接她回去。
停棺兩天,第三天早上出殡。
出殡前一天晚上就要把棺材擡到路口去,在李建明和來幫忙的人一起把棺材擡到那邊去的時候,天上卻飄起了細雨。
附近不知道是誰突然感嘆了一句:“老李這是知道自己要走了,舍不得啊。”
這句話的聲音不高,卻讓李建明瞬間紅了眼眶,他忍着淚,朝幫忙的人道了謝,又商量好明天幾點過來,等人都走了,就剩下了他跟唐似。
李建明就在搬來的一張涼床上躺着,唐似被放在那張椅子上面,她知道李建明一整晚都沒怎麽睡着,幾乎是好不容易呼吸平緩了一點,沒多久天就亮了。
李建明掙紮着就又爬了起來,帶着眼裏的紅血絲開始忙碌。
前兩天來過的親戚們又都過來了,還有很多前面沒來過的也在今天趕了過來,師雯很快帶着圓圓也過來了,還有匡老師。
師雯找了一把稻草捆好,遞給圓圓,輕聲囑咐着她:“待會兒就跟在媽媽身邊知道嗎?媽媽跪下的時候你也跟着跪下,知不知道?”
圓圓似乎也知道發生了什麽,眼睛都是腫的,乖乖的點頭,抱着她那一捆稻草亦步亦趨跟着師雯,哪怕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早飯她也不鬧騰。
很快的,重要的親戚都來了,唐似被李衡安抱着站在不遠處,看見披着白麻的人都跪在了老李的棺材前,師雯和李建明他們跪在最前面,膝蓋下墊着就是那一捆稻草。
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面對大家站着,戴着老花鏡,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裝,手裏捧着一張紙,帶着口音的普通話裏偶爾會夾雜着一兩個方言。
但沒有人會在這時候覺得好笑,也沒有人會笑出聲。
他們從對方的口中回憶着老李的生平。
唐似也在認真聽着,甚至能聽見一兩件自己熟悉的事情,那是老李跟匡老師閑聊時會回憶起的往事。
她聽見匡老師有時候會忍不住啜泣出聲。
唐似循着聲音去找匡老師,發現她好像又瘦了很多,白頭發也多了,用黑色發夾別在腦後的頭發幾乎都白了。
那個人念了多久,大家就跪了多久。
等結束的時候,所有人站了起來,哀樂響起,李建明抱着老李的遺照走在最前面,師雯扶着匡老師,牽着圓圓走在後面。
送葬的隊伍開始往山的方向走。
那裏葬着村子裏的祖祖輩輩。
山在村子的後面,卻不能直接從村子裏穿過去,得繞路走,得借路。
這一條路上隔一段距離擺放了鞭炮炮竹和紙錢,路過的所有人家也會拿出一卷鞭炮,在送葬的隊伍經過時點放。
李衡安抱着唐似一直跟在後面。
他沒有接這場法事,但接法事的是他師父。
從送棺材上山,送進早就挖好的地方,蓋上土以後,所有人又往回走,回到了祠堂裏,這才到了李衡安師父主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