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花
第53章 小花
“我看那孩子乖的。”匡老師道, “放心吧，要實在累着了，我和老李肯定也不會強行攬下這個活。”
雖然匡老師跟老李是這麽說, 但李建明還是趁機提出讓老兩口跟他們一起去省市那邊生活。
可老兩口還是一如既往地拒絕了。
李建明跟師雯對視了一眼, 都看見了彼此眼裏的無奈。
既然老兩口不願意離開這裏跟他們去城裏生活, 他們也沒辦法, 對于要把小孩接過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麽意見。
只是在離開之前, 夫妻倆在同村鄰居家裏多跑了跑, 拜托着大家平常幫忙多照看着點兩個老人。
說起來，今年過年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圓圓認了戴老板和宋嘉當幹爸幹媽，兩家本來就因為大黑和唐似關系好走得近，現在又有了一層親戚關系了。
李建明一家三口留在這裏過完元宵才走，走的時候李建明又提了一次讓老兩口一起去省市，毫不意外的被匡老師跟老李再次拒絕了。
等李建明一家三口回了省市那邊, 家裏立刻就顯得冷清了起來，再加上村裏回來過年的年輕人這會兒也基本上都已經又出去了, 整個村子裏都沒了那股熱鬧勁兒。
牌桌都散了。
匡老師把過年那會兒李建明拿出來的牌整理好，收進了櫃子裏, 等着下回過年過節的時候再拿出來。
過完元宵也是學校開學的日子。
匡老師在元宵節之前就把想法跟庵堂那邊說了，那邊也很高興, 本來就在考慮這個事情，畢竟也不能讓那孩子每天上下學還得上山下山的跑。
有匡老師的提議，就讓那孩子上學的日子住在匡老師家裏，吃飯也在這邊, 周末的時候回庵堂那邊。
所以元宵節一過完, 李衡安就把那孩子給送過來了, 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些蕨菜之類的，送給匡老師跟老李吃個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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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安不只是給兩個老人帶了東西，還給唐似也帶了吃的。
是一大包的肉幹和紅薯幹。
雖然平常唐似不缺肉吃，不過肉幹的口感有點不大一樣，給她當零嘴吃她很喜歡。
唐似趴在那裏啃肉幹的時候，李衡安就坐在旁邊，拜托唐似也幫忙看顧着一點這個小孩。
他也是庵堂裏的大家養大的，其實也上過學，那時候條件可沒有現在這麽好，村裏的學校破破爛爛，碰上下雨下雪就上不了課，雨小點還行，校長就拎着一根竹竿挨個教室跑。
哪個教室漏雨了就進去用竹竿頂頂瓦片，把旁邊的瓦片頂過來一點，堵住漏雨的地方。
雨大點就管不上用了。
“我從幼兒園到小學畢業一共換了四個地方。”李衡安懷念起那時候的日子，“一直到我上五年級了，才有個正兒八經的學校能夠讓大家安心上課，不過我這人打小就不喜歡讀書，上完小學就自己不樂意再去上學了。”
索性跟着師父到處跑，給人做法事。
唐似心想，那萬一這個孩子也不喜歡上學呢？
就聽見李衡安道：“要是這孩子也不喜歡上學，那他想去學點其他的也行，反正只要有能養活自己的本事就行了。”
李衡安自顧自的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以前村子裏有一個幼兒園，是一個老太太自己弄的，老太太也念過書，成績好，她還有兩個哥哥，家裏供不起三個孩子上學，就讓她辍了學。
大概是心裏始終有個念想，後來老太太自己在村裏弄了個幼兒園，附近幾個村子的小孩幾乎都是在她幼兒園裏出來的。
可惜老太太現在年紀大了，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管小朋友了，再加上鎮上辦了個幼兒園，她的幼兒園就沒有再辦下去了。
鎮上的幼兒園每天早上會有車子來接小朋友，唱着歌，遠遠的聽見歌聲，唐似和阿黃就會把那孩子送到路邊，等他上了校車離開，他們才轉身回去。
下午到點的時候，在路邊等着校車的就多了一條大黑狗。
有了一個孩子之後家裏果然就熱鬧了很多，尤其是每天下午這孩子一邊抄寫作業一邊大聲的讀，偶爾匡老師還會拿出老花鏡帶上，拿着他的課本考考他。
家裏就更熱鬧了。
唐似還聽見匡老師誇他是個念書的好料子，等下半年就可以直接去上一年級了，到時候肯定能跟得上課。
過完元宵節的時候，老李的水果攤就又營業了，唐似和大黑依舊會跟着他一大清早去縣城的水果市場，然後回到鎮上。
只是偶爾，老李會帶着他們一起去街口買一串烤火腿腸或者一個小蛋糕，用袋子小心收好，唐似知道是給那個小孩買的。
雖然匡老師總念叨這些吃多了不好，可老李偷偷去買她也無可奈何。
下午的時候，老李會攔住從村子裏經過的摩托車，那輛車子後面有一個箱子，裏面裝着熱乎乎的包子饅頭芝麻球。
還有一種飯團，唐似不吃不知道啊，有一次老李買了她吃過才知道有多好吃，明明裏面一點肉也沒有，只有一些豆子玉米，但就是能吃出來肉香。
她很喜歡，比肉包子還喜歡。
于是每次那輛摩托車要從村子裏過去的時候，她會跑得比誰都快。
還不忘叫上老李。
畢竟得讓老李付錢嘛。
老李今年過得比往年都要清閑，除了水果攤的生意，家裏的地今年基本上就沒有收拾了，只有離家門口比較近的那塊地還種了東西。
都是些辣椒小蔥青菜之類的，種了自己吃。
往年他專門種玉米和地瓜的地兒今年都承包給了別人。
“要拎不動鋤頭咯。”老李摸着自己那條受過傷的腿，笑呵呵朝唐似感嘆。
唐似覺得挺好的，尤其是七月那會兒，天氣熱得她根本不想動彈的時候，下午她和老李他們趴在小賣部那邊聽大家閑話家常。
聽見村裏一個老頭上午出去鋤地，結果熱得兩眼發黑，一屁股坐在了地頭差點沒起來，還是撐着一口氣從旁邊揪了幾顆西紅柿吃了才緩過來一點，不然倒在地裏都沒人知道。
唐似心想，這天氣确實能熱死人，去地裏頭更熱。
李建明顯然也擔心這點，早兩年就給家裏裝了空調，可惜老兩口除了師雯帶着圓圓回來會開，平常自己根本不舍得開，全靠着那把不知道有多少年頭的大風扇。
八月份的時候，這邊就像是進入了雨季，有時候雨一下可能就是一個星期。
到八月底那會兒，雨總算是停了，天又開始放晴，溫度還不低。
這天上午，老李搬了一條凳子去陽臺，打算把挂在上面的玉米取下來，剝玉米粒用來喂雞鴨。
玉米還是去年的玉米，早就風幹了。
取下來以後用手一挫就能把玉米粒全挫下來，喂雞鴨特別好用。
老李放好凳子的時候，唐似跟阿黃就站在凳子兩頭壓着凳子，看見他往凳子上面爬時，唐似心裏卻突突了一下，忍不住朝老李叫了一聲。
算了吧，還是找其他人幫忙拿吧。
她想，正好李衡安下午不是要送那個孩子過來嗎？到時候叫李衡安幫個忙就行了。
可惜老李聽不懂她的話，人已經站到了凳子上面，擡起手去夠上面挂着的玉米。
意外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唐似明明看着他穩穩當當站着的，可突然就往後仰了一下，緊接着整個人就這麽往後砸了下來。
唐似吓得叫了一聲，第一反應就是撲了過去想接住老李，可她沒接住老李，只能充當墊子給老李墊了一下。
老李砸在她身上，腦袋磕在了地上。
唐似疼得哀叫了一聲，旁邊阿黃急得一邊叫一邊打轉，明顯是擔心卻又不知道能做什麽，它甚至低頭去咬老李的袖子，想把老李給拉起來。
這時候的老李甚至還能說話，他也擔心給自己擋了一下的唐似，自己翻身滾到了旁邊，讓唐似得以出來，甚至還擔心唐似有沒有被他給砸傷了。
起初唐似有點站不起來，老李擔心的摸摸她，一碰她她就抖，渾身都在抖，疼的。
她這麽疼，老李肯定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可老李看着就像個沒事人似的。
這不正常，唐似心裏想着，哪怕可能是因為老李極度幸運，真的沒有什麽事，她也還是急着去咬老李的手機，又不停地大聲叫喚。
旁邊阿黃叫得比她還大聲。
這麽大的動靜很快就把樓下的匡老師給叫了上來，匡老師慌裏慌張的，前後的鄰居也都跟了上來。
一看老李坐在地上，唐似還在地上趴着，就猜到老李是不是摔了。
“摔了啊？是不是又摔了啊？摔哪了？怎麽摔的？”匡老師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
老李這時候還在擔心唐似呢，說自己摔了，但是唐似給在底下墊了一下。
“老李這是磕到腦袋了吧？真沒事啊？沒事也得上醫院去看看，你這大把年紀了，這麽一摔肯定不是小事，去醫院吧……”鄰居看見老李後腦勺的灰，連忙出聲。
匡老師拿着手機就要打電話，想叫附近的人幫忙開車送老李去鎮上醫院。
這會兒老李好像也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了。
“好像有點難受，有點暈。”老李緊緊抓着匡老師的手道，“有點想吐。”
他這麽一說，匡老師拿着手機的手都在抖，直接拔了120的急救電話。
村子裏鎮上很近，救護車來得很快。
老李還是自己坐上擔架的，上救護車的時候還在惦記唐似，抓着醫生的手問：“我家小花被我砸着了，能給她也看看嗎？”
唐似也被人從樓上抱了下來，身體還在抖，疼得自己站不起來。
匡老師拜托了鄰居幫忙看着唐似，看能不能找鎮上獸醫站的人過來給唐似看看，說完這些她就也跟着上了救護車。
唐似被人帶着也去了鎮上，去了獸醫站。
可這邊幹得最多的是給人打狂犬疫苗，還真沒有給狗看過病，更沒有設備什麽的，聽說唐似是被老李摔下來砸的，對方也只能說一句：“是條會護主的好狗。”
緊接着朝送唐似來的鄰居道：“狗的生命力很頑強的，恢複力也強，我這裏治不了她，你可以先帶她回去，給她多吃點肉，多喝點骨頭湯補補，說不定自己就能恢複了。”
“要實在不行，就送她去縣城，找家寵物醫院看看吧。”
“……”
于是唐似又被帶回了老李家。
她被放在了老李夏天經常躺着睡午覺的那把竹搖椅上，鄰居就回去了。
唐似沒法動彈，只能靠睡覺來緩解疼痛。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大黑好像來了，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宋嘉好像也來了。
再一會兒，她是在匡老師的哭聲裏醒過來的。
她不知道老李上了救護車以後發生了什麽，她甚至連老李是怎麽沒了的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老李沒了。
家裏來了好多人，大家忙活着給老李收拾，忙活着聯系李建明他們，忙活着布置靈堂……
很快的，家裏有冷清下來，只有匡老師的哭聲從樓上傳下來，哭一會兒停一會兒，某一刻哭聲又驟然拔高。
唐似知道，大家都去祠堂那邊了。
這是村裏的習俗，村裏的喪事都是在那裏辦的，停棺也是停在那。
她剛被老李撿回來的那年夏天，村裏有個老人熱死了，那會兒老李身體還很好，去祠堂那邊幫忙，忙上忙下的，唐似就跟着跑前跑後。
到了晚上，大黑叼來了一碗肉遞到她嘴邊，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唐似聽着，竟然感覺大黑好像也在哭。
她本來沒什麽食欲的，就是感覺身上疼，疼得好像這具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可看着這碗肉，她想着獸醫站那個人說的話，還是張嘴大口吃了起來。
現在天氣還熱，按照村裏的習俗，停棺只會停三天，她還想再去看看老李呢，就得在這三天內站起來才行。
李建明一家三口是半夜那會兒回來的，回來以後就直接去了祠堂那邊。
唐似睡得太沉，都沒有注意到了師雯是什麽時候帶着圓圓回來這邊休息的，她只知道大黑一直趴在旁邊，半夜還把她給舔醒讓她喝水。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唐似感覺身上的傷好像更嚴重了，之前她還能掙紮着稍微動一下，她現在是完全動不了，抖一抖都感覺疼。
骨頭縫裏好像都在疼，疼得身體要散架了，又好像自己的魂魄跟這具身體已經完全分離開了。
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逼迫着自己努力吃下大黑帶來的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