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阿禾一拳捶暈一人, 又對着面前的另一人當胸一腳,那人被踹得憑空飛了出去, 後背重重撞在牆上,整座屋子都随之一顫。
阿禾出手沒什麽彎彎繞繞,但每一下都實打實的有用。以一敵十的戰鬥力,導致子炎在一旁觀戰,手中的彈弓就沒有機會拉開過。
又是一屋子清了,阿禾道:“走。”
隔壁似乎是一間空宅,沒有燈光, 也不見人影。阿禾扒着牆頭往院內掃了一眼,道:“沒人,下一家吧。”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凄厲的尖叫聲,東西噼裏啪啦的雜碎, 然後是打鬥聲,逃竄聲,聽起來場面還不小。
阿禾一把拎住子炎腰帶, 腳下一蹬,單手抓住牆頭,帶着子炎翻牆進空院內。他将子炎在地上放好,低聲道:“你在此處等我,千萬不要冒頭, 自己的安全最重要。我去去就來。”
阿禾說罷, 躍上牆頭不見了。
子炎獨自站在院中,空拉了一下彈弓, 自言自語道:“真沒勁。”
就在這時,身後的房門嘎吱一下開了。
子炎渾身一繃, 轉身跳開一步,差點沒叫出聲來。
房門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男人手中緊緊攥着一根鐵鏟,以為是賊匪闖進來了,被吓得抖抖忽忽的,站都要站不穩了。
子炎就着月光,看清了男人那張臉,眉頭一皺:“是你?”
是白天在巧娘店門口帶頭鬧事的男人,就是他高舉一顆扶桑果在那瞎說八道。
子炎譏笑一聲,嘲他道:“扶桑果好吃嗎?小爺我還沒問你扶桑果哪來的呢?”
男人壓根沒聽進去子炎說的話,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哭道:“求爺爺放過我吧,我家中只剩下一個老母親了,白天我已經按照你們所囑咐的,一字不漏的在街上造謠過劉府了!”
子炎一愣,這是把他當成賊匪了?
阖着這人還背叛藍州人民私通賊匪?居然還敢當街造謠臨江軒和劉府?
男人見子炎不答話,繼續哭道:“爺——”
子炎被他哭得心煩:“行了行了,你再吵就要把賊匪招惹過來了。”
男人額頭咚的一聲磕在地上:“求求爺,放過我和我母親吧!”
子炎不耐煩的低聲道:“行了可以了!我不傷害你們!趕緊給我閉嘴!”
眼看着男人額頭再次撞向大地,子炎一伸手揪住他後領,男人這一頭并沒有如期磕地板上,院門卻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二人同時看向院門。
來者不善。
子炎沉下聲對男人說:“回屋去,不許發出聲音。”
子炎的聲音中透着不容反抗的意思,男人應了一聲,鑽回屋中。
子炎盯住院門,從袖中摸出一顆胡桃。
門又被撞了一下,這次是金屬碰撞的聲音,那人見院門撞不開,轉而去敲門鎖了!
子炎握緊手中的彈弓。
從房門到院門不過七步之遙,打中毫無懸念,但如何一招致命?子炎玩了十年彈弓,這還是第一次正對着真人打,免不了有些緊張,幹咽了一口唾沫。
伴随着一聲脆響,門鎖被敲開了,同一時間,子炎從袖中摸出了第二顆胡桃,套上竹弦,奮力一拉。
“啊——”
胡桃正中下/體,賊匪一聲慘叫,整個人痛得弓身抽搐。
子炎默念一聲對不住了,随即打出第二顆胡桃,直取賊匪頭頂百彙穴。
賊匪一聲未出倒在地上。
“解......解決了?”身後的門開了,有微弱的燭光傳來,鍍在子炎半邊身上。
男人眼下終于認出子炎是臨江軒的小少爺,驚愕又不解的問道:“我白天那樣對你,你為何還要幫我?”
子炎被這麽一問,先是一愣,随即不好意思起來,撓着頭說:“萬事不如人和,互相幫助嘛,應該的。——哎呀,你別這麽看着我,都是白先生教我的,要道歉你找他道歉去。”
男人突然瞪大眼望向子炎身後,子炎一回頭,就見一位打赤膊的賊匪,一腳跨過先前那人的身體,提刀踏入院中。
子炎沖來者道:“正月濕寒,大哥你這樣打赤膊會落下病根的!”
赤膊賊匪斷眉一跳,剛要開口,一顆胡桃正中鼻梁,瞬間鮮血四濺。
子炎再摸向袖中,居然空了。心說糟糕,他本來備了一袖袋的胡桃,定是剛才被阿禾拎着跑的時候抖掉了!
子炎本想令這赤膊賊匪先挂個彩再正中要害的,這下玩脫了。
赤膊賊匪被惹怒了,揮刀就要砍來,子炎趕忙關門,千鈞一發之時,誰知又有黃雀在後。
院中又悄聲踱進一人,那人手起刀落,尖刀紮穿賊匪的脖子,鮮血噴出數尺。
“咚”的一聲,子炎看向身後,原來是屋主被吓得兩眼一翻厥在地上。
院中,賊匪噴了會血,往前走了兩步,臉面朝前直直倒在地上。
身後,阿轶收了刀,問子炎:“沒傷着吧?”
子炎搖了搖頭,問:“你怎會在此?”
阿轶道:“白先生早前就安排好了,說今晚會有賊匪,劉府的家丁都來幫忙了。”
阿轶曾是劉亮平和阿禾從人販子手中救出的孩子,來府上後學做劉府小公子的伴讀,後來因為聰慧能幹,現已成為劉府管事的二把手了,劉府的府兵都受他派遣。
有阿轶在,子炎舒出一口氣:“禾老板讓我在此處等他。”
阿轶掃了一眼地上的賊匪:“此處也
算不上安全,不如跟着我走,我知道禾老板在何處。”
***
“七爺,剛有人認出了阿禾。”
一位身材結實,寬額厚唇的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稍一擡眼,眼中露出兇光。
“阿禾?”這位叫做七爺的男人問道,“哪個阿禾?”
七爺雖在詢問,但布滿刀疤的面上難掩期待的神情。
“就是永順當年那個響徹江湖的頭號镖師,阿禾啊。”傳話的小弟擔憂道,“阿禾帶了不少人來,都是有身手的。誰知五爺撥給您的都是些廢銅爛鐵。——七爺,我們打不過啊。”
七爺幽幽望天,沒有說話。
那小弟有些急了,道:“七爺,你快跑吧。”
七爺環顧四周。這是東市一家酒肆,但已經被他們的人踏平了。
“酒呢?拿酒來!”
“這兒,這兒……”
小弟從後廚抱出來一壺酒,七爺接過,一拔塞子,仰頭咕嚕咕嚕的灌下一大口。
不一會兒功夫,一壺酒就喝空了。
七爺揚手摔碎酒壺,問:“阿禾在哪?爺要去會會。”
“七爺!”
七爺望了一眼那小弟,忽然一笑,說道:“星子,咱倆同一日進的寨,七爺要先你一步去喽。”
那位叫星子的小弟眼眶發熱,道:“七爺,你要去哪,星子跟你一起。”
七爺搖了搖頭,指着星子鼻子道:“你小子,給我活下來,娶個嬌妻慣着。”七爺重重指了指他鼻子,“說話呢!聽到沒?”
星子哭着點頭:“聽到了!”頓了頓,又道,“七爺,阿禾在常樂坊,有位官爺今夜設宴,不過現在變成了血宴。”
七爺走出酒樓,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江一木笑道:“你就是七爺?”
七爺哼了一聲。
江一木抱拳:“幸會。”
七爺:“閃開。”
江一木笑笑:“想跑?”
七爺:“跑不掉,也沒想跑。這一票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沒想過活着回去。”
江一木斂容道:“給我個理由,放你走。”
七爺說:“我不殺人。”
江一木:“這頂多算個信口承諾,算不得理由。”
七爺看出來面前這一男一女不好對付,不然阿禾也不會專門派他們來堵自己。
七爺坦言道:“我想見見阿禾,僅此而已。”
孟渡有些困惑的看向江一木,後者挑了挑半邊眉毛,下巴一揚,示意七爺說下去。
七爺:“當年趙家雇了殺手,假扮我琅琊寨的人行兇作惡,阿禾帶着他那相好投江自刎,我敬他是條漢子。老天最終沒收他的命,今夜卻要收我的命,我走前要會會這人,最好能死在他的刀下。”
孟渡低聲評了一句:“殺人不眨眼,死法倒是講究得很。“
這時,頭頂傳來低沉的一聲:“誰趕着要死我刀下?”
七爺一擡頭,見屋頂上抱懷站着一中年男人,左眼似有眼疾,不能夠全然睜開。
七爺咧嘴一笑:“阿禾,我終于見着你了。”
阿禾蹲下身,不以為然道:“想死我刀下,還得看你配不配。”
七爺拔出五尺大刀,月下有青光閃過,哈哈大笑道:“那爺就不客氣了!”
七爺一提氣,寬厚的身子竟輕縱上牆,眨眼間人已至屋頂。阿禾也不正面迎敵,身子朝後仰倒,落入巷中。
腳步聲一前一後的遠去。
孟渡問江一木:“阿禾會殺他嗎?”
江一木:“不會。七爺只是一個小頭目,阿禾還要放他回琅琊寨傳話。”
江一木突然清了清嗓,冷面沉聲道:“回去告訴琅琊寨寨主,藍州有我阿禾在,誰來了也別想出去。”
孟渡一聽就知道江一木在模仿阿禾的口氣說話,笑着搖頭:“不像,一點也不像。”
江一木輕哼一聲:“那你不也猜出來了?”
方才還能聽見些許打鬥聲,現在已經全然聽不見了。或許是離的太遠,或許是已經結束了。
二人站在東市的酒樓前,背靠月牙湖,這裏本該是夜夜笙歌的地方,今夜卻荒無人煙、冷清蕭瑟。
江一木嘆了口氣:“好在劉府早前發了公告,東市自今日起暫停營業,不然清澈的月牙湖水,就要沾上人血了。”
沉默了一陣,孟渡忽然問道:“山匪我們尚能解決,叛軍呢?待到叛軍殺來之時,我們又當如何?”
有風吹來,湖面蕩起漣漪,湖面上映着的一輪圓月也随之碎裂。
江一木輕輕攬過她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深巷中,倒在血泊裏的七爺問了阿禾同一個問題。
阿禾收了刀,看起來并不想答複。
七爺喘了兩聲,道:“你們這樣拼死拼活的守城有意思嗎?最終人和錢財還不是要落入叛軍手中?”
阿禾回過身,凝視了七爺半晌,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身。
“龍椅上坐着誰老子不在乎,老子只在乎城中百姓能否安生活着。”阿禾重重拍了七爺肩膀一下,七爺吐出一口血塊,卻覺得一股溫流自左肩流至心肺,即刻全身都緩過來了些許力勁。
七爺瞪大了眼望着阿禾:“你、你傳我內力?”
阿禾起身,言語中恢複了冷意:“先前的話給我一字不差的帶到寨主耳邊。半路別死了,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