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二日, 孟渡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她翻了個身,床邊又是空的。
“哎,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孟渡氣得一捶床墊。
昨天晚上明明說要把她塞進包裏帶去醫館的。
孟渡回到屋中拾掇,青晝一邊幫她梳着頭發,一邊道:“子炎今日帶了個教書先生來府上用午膳。”
“教書先生?”孟渡問道。心想劉府的教書先生,該不會是白先生吧。“那先生叫什麽?”
“不知道呢,不過我見那先生仙風道骨,若不是他束了發, 我瞧着都像是哪個寺廟的小僧!”
寺廟的小僧?孟渡心一動,感覺有記憶從腦中閃過。
“啊——”她一拍腦袋。
青晝吓得兩手一縮,趕忙問道:“女公子,我弄疼你了?”
孟渡皺了皺鼻子,嘟囔道:“有一個東西, 分明就在那裏,可我怎麽也想不起來。”
青晝啧道:“都怪少爺,讓女公子不開心了。心情不好, 還怎麽想事情?”
孟渡透過銅鏡看向青晝,問:“
不開心?怎麽看出來的?”
青晝笑了笑,說道:“怎麽看不出來?女公子自打進屋,臉上就寫着一個‘氣’字呢!”
“是嗎……”孟渡看向鏡中的自己,好像是有幾分憤懑的樣子, 意識到這一點後, 她更加憤憤不平了——她什麽時候成了這般斤斤計較的人?
孟渡揮揮手道:“罷了罷了,既然江一木不在, 我就代他會會那位‘仙風道骨’的教書先生吧!”
***
江一木送走了上午最後一位病人,靠在椅背上, 望向窗外。
陽光正好,此時已是晌午,孟渡應當醒來了。
不知自己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她會不會有意見?他是真想讓她多睡一會兒啊……
江一木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小憩一會兒,這時杜仲敲了敲門,道:“少爺,辛夷送了飯來。”
江一木坐正,奇怪道:“辛夷怎麽會送飯來?他人呢?”
杜仲:“在茶堂等您。”
江一木下樓,辛夷已經将食盒擺好鋪開在桌上。
江一木走上前道:“平時也不見你們送飯,今天怎麽回事?”
辛夷坦言道:“今天府上來了客人,多做了幾道菜,孟娘子說這個鹽水蝦,還有這個炙鹌鹑好吃,讓我送來給您嘗嘗。”
江一木心頭一暖,随即聽辛夷又道:“孟娘子還說這個蓮子百合羹……有助少爺清心寡欲……”
江一木眼皮一跳:“什麽?”
辛夷:“這羹湯可是孟娘子親自炖的,叮囑少爺您一定要喝完。”
江一木一揮袖子:“胡鬧!”
嘴上雖這麽說,但還是乖乖坐下,端起羹湯喝了一口。
辛夷想笑又不敢笑,心道你二人打情罵俏,能不能不要把我這一個孤家寡人夾在中間?
江一木喝了幾口湯,這才想起辛夷先前的話,問道:“府上來什麽客人了?”
辛夷回道:“是子炎在劉府的教書先生。”
江一木嗯了一聲。
辛夷:“聽說一會兒劉亮平公子也會來府上,還問少爺您今日在不在。說是帶了些好吃好玩的東西,作為您先前去劉府登門拜年的謝禮。”
江一木又嗯了一聲。
“孟娘子呢?”
“和子炎、教書先生一道在茶室聊天呢。”
“哦。”
“聊的還挺開心的。”
“是嗎?”
江一木淡淡的回了一句,辛夷不知怎的背毛一豎。
江一木喝空了羹湯,放下碗,不冷不熱的說道:“既然府上這麽熱鬧,我也回去一趟吧。”
“少爺,午膳呢?您不吃了嗎?”
“我吃完了。”
江一木起身朝茶館大門口走去,辛夷趕緊追上:“少爺,你等等,我去牽馬來!”
***
臨江軒,茶室。
子炎正和白先生悉數叛軍幾位将領,白先生聽後搖了搖頭道:“骁勇少謀,難成大事。”
孟渡端起茶杯,這時茶室的門被推開,江一木走了進來。
子炎起身道:“江大人!介紹一下,這位是劉府教我功課的白先生。”
白先生也起身,行了禮,道:“江郎中之名早有耳聞,今有幸得見。鄙人姓白,在劉府的學堂授課。”
孟渡察覺到,白先生開口的那一刻,江一木明顯頓了一下。
江一木走到孟渡身邊,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道:“白先生。”他擡眸,看向白先生,問道:“子炎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白先生笑笑:“沒有麻煩,我很喜歡子炎。”
“坐。”江一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在孟渡身邊坐下,二人目光淺淺交錯,孟渡明白他有話想要單獨和她說。“白先生平日主要教些什麽?”
白先生:“詩書禮樂,士農工商,鄙人都能教一些。”
江一木笑問:“佛法呢?”
白先生淺淺一笑:“佛法之深,豈是我一俗子能夠随意教授的。”
江一木哈哈大笑:“先生說的是。”他起身,牽起孟渡的手,話是對子炎和白先生說的,目光卻落在孟渡眼中。“你們慢慢聊,我和娘子有些話說。”
江一木将孟渡帶出茶室,一直到卧房之中,一進門就将她身子抵在門後,深吸一口氣,微沉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危險:“蓮子百合,清心寡欲?”
孟渡不與他對視:“這後半句話,是有心之人腦補的吧?”
江一木失笑,食指勾着她下巴道:“那在下是不是該多謝娘子,體恤夫君了?”
他身上的熱氣将她包圍起來,目光毫不掩飾的直視着她。孟渡只覺得大腦空白一陣,臉頰控制不住的燙了起來,倔強的別過臉道:“江一木,你大白天的趕回府上就是為了白日宣淫?看來一碗蓮子羹還不夠是吧?”
他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角,玩味的反問:“怎麽了,不行嗎?”江一木低下頭,更近一步的貼近她,直到二人之間幾無縫隙。他的鼻尖在她的額角輕蹭,帶起一片癢癢的戰栗,“我可是午飯都沒吃就趕回來了,不該犒勞一下嗎?”
孟渡手伸到下面,對準他的腰突然狠狠一掐一擰,江一木吃痛,嘶了一聲,手上脫力,被孟渡從身側鑽了出去。
江一木揉着腰,龇牙咧嘴道:“好狠的女人。”
孟渡哼了一聲,側身坐在榻上,看着他道:“說吧,找我何事?你是不是懷疑那個白先生?”
江一木聽聞,立馬恢複了正常,站直了身子道:“知我者莫過于娘子。”他在她身邊坐下,“怎麽,你也認出他了嗎?”
孟渡搖了搖頭:“我覺得白先生的眼神和身型有些熟悉,但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江一木:“你記不記得曾經有個護國寺的戲班子,在藍州演過目連戲?”
孟渡瞪大了眼。
“白先生就是那位目連僧啊!”
“沒錯。”江一木嚴肅道,“他易容了。”
孟渡不解:“僧人不能教書嗎?他為何要易容?”
江一木沉吟道:“這個白先生,恐怕沒那麽簡單。”
待他們二人回到茶室,劉亮平已經到了。
劉亮平早在聽聞孟渡回來之後,就去醫館鬧過一通讓江一木請客了,眼下倒也沒有太驚訝,只是滿眼慈祥的看着二位新人。
孟渡看着擺滿一桌的新奇物什,問:“這些都是什麽呀?”
劉亮平道:“都是些南方商客送來的新奇玩意兒。”
孟渡舉起一塊茶餅聞了聞,覺得這種厚實沉郁在茶香在哪裏聞過。忽然想起來什麽,問道:“劉公子,這是不是嶺南的古樹茶?”
“诶,你居然喝過?”劉亮平重重點兩下頭,“沒錯,這是嶺南的商客帶來的。”
子炎冷不防的問道:“叛軍占據嶺南了,為何還能和嶺南通商?”
此問一出,茶房內一時沉寂。
劉亮平拍了拍子炎的後背,大笑着說道:“劉家的商客還是有點渠道的。”須臾,又感嘆道,“聽聞叛軍治理下的嶺南比原先更富庶了……哎,這話不當說!來,我們喝茶!”
劉亮平下午還約了客人,匆匆喝了口茶就準備走了。白先生同他一道回劉府。
江一木叫住白先生,問道:“先生,可否一敘?稍後我安排馬車送先生回府。”
白先生微微一笑,欠身道:“鄙人還有事,改日再敘吧。”
待馬車走遠,府門關上,江一木轉頭對子炎說:“這位白先生,以後別再帶來府上了。”
子炎一愣:“為什麽?”
江一木嘆了口氣:“白先生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子炎:“我與白先生認識好幾年了,您才與他喝了一盞茶,您為何下這樣的判斷?”
江一木:“恕我不便多言。”
子炎一字一句的肯定道:“白先生是個好人。”
江一木眉心微蹙:“我沒說他不是好人。”
子炎:“那您為何不告訴我為什麽呀?”
江一木沉聲道:“你還小,有些事……”
子炎搖了搖頭:“江大人,我今年已經十七了,聽禾老板說,您
十歲時就走镖了,十七歲時都有自己的醫館了。”
孟渡打斷他道:“子炎,我們之後和你慢慢解釋好嗎?你先聽江大人的話,江大人這麽說是有他的原因的。”
孟渡柔聲細語的,又萬分誠懇,子炎無法辯駁,只有嘆了口氣,點頭說了聲好,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