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秦曉曉将地窖的鬼火描述得繪聲繪色。大家雖聽着害怕, 但都是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年紀,架不住好奇心, 紛紛鬧着要去看。
“鬼火?”鐘離松隐嘴邊透着意味不明的笑,看向孟渡,“我們也去看看吧。”
孟渡四處張望,鐘離松隐到底是高她不少,指着庭院一角:“喏,你的江郎中沒丢。”
江一木和求藥的公子聞聲也過來了,不過江一木似乎正在凝神細聽那公子講述病症, 孟渡就沒有上前打擾。
地窖中的溫度較地面要冷上一些,不知從哪吹來的涼風飕飕,竟真有一種陰森詭谲之感。
秦曉曉本在前面帶路,走了幾步,似乎真有些害怕, 往身後的人群中縮了縮,目光在找尋着什麽。
鐘離松隐微笑着上前到她身邊,對秦曉曉說:“我陪你, 走吧。”
秦曉曉往鐘離松隐身旁靠了靠近,繼續往前走。
越往地窖中走,孟渡越感到冷意四起,腳邊不知從哪吹來的涼風,像蛇信子一般在腳踝間蹿動。
看來這個地窖很深, 不止一個出口。
路過一個拐彎時, 幾個膽小的尖叫出聲,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秦曉曉指着遠處黑暗中的綠焰, 道:“就是那個東西,我沒騙你們!”
秦元化附和:“近來府上夜裏總有人看見鬼火飄來飄去, 或許就是地窖裏的這個東西,夜裏趁人睡覺之時溜了出去。”
害怕的紛紛往後退,孟渡站在原地,反而被推到了最前面。
鐘離松隐退後半步,側了側身面向她,問道:“孟大人認為這鬼火是何物?”
孟渡眯了眯眼,想說這分明是連道術也談不上的雕蟲小技。但眼下人多眼雜,孟渡不好直接拆主人家的臺,于是回了鐘離松隐一個“你心裏沒數嗎”的眼神,不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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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芊芊是真的害怕,聲音都打顫了:“元化,曉曉呢?曉曉剛才不是在我身邊嗎?”
秦元化回頭踮起腳尖找了找,指着人群中說道:“喏,這不是來了。”
原來秦曉曉鑽進人群,将江一木找了過來。
秦曉曉眨巴眨巴大眼睛,指着地窖深處那團鬼火。
“江郎中,聽說你道術高明,可以幫我們看看那是什麽嗎?如果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就請江郎中一并除掉吧!”
江一木似乎嘆了口氣,正要往前走,韓芊芊喚他:“江郎中。”
江一木看向韓芊芊。
韓芊芊臉一紅,小聲道:“江郎中小心。”
江一木嗯了一聲。
孟渡明顯看出有詐,想說幹脆暗暗将那鬼火滅了,剛要掐訣念咒,被鐘離松隐打斷。
“你我都能看出有詐,你覺得江郎中看不出?他這麽做,應當有自己的打算。”
孟渡微微蹙眉,看着鐘離松隐眸中淡薄的笑意,一時有些不解,鐘離松隐這一手旁敲側擊的推波助瀾到底是為什麽。
江一木走向遠處那鬼火,白色的道袍逐漸被地窖陰濕的黑暗吞沒。只聽轟的一聲響,一道石門落下,江一木被鎖在其中。
與此同時,另一個黑暗的角落中又燃起一撮鬼火。幾個膽子小的,包括韓芊芊在內,直接被吓哭了。
秦曉曉不知何時蹭到孟渡身邊,說:“聽說你是老徐的侄女,你應該也會道術吧?那邊的鬼火,你能不能幫我們去看看。”
孟渡已經很不爽了,秦曉曉還要得寸進尺、把她也關進去?
孟渡指尖暗暗發力,打算将那鬼火直接牽引過來燒到秦曉曉身上,這時鐘離松隐走了過來,擋在二人之間。
鐘離松隐一句話沒說,秦曉曉就打了退堂鼓,往後退了幾步,小聲道:“算了算了,我們先出去吧,鬼火的事情不重要,先想辦法把江郎中放出來吧。”
無人敢得罪鐘離公子,秦曉曉再膽大包天也只好作罷。
事發突然,除了幾位始作俑者,其他來賓紛紛被鬼火和突然降下的石門吓得不清。
地窖顯然是待不得了,大家撤回庭院內,各自找了舒服的角落歇息。
孟渡在地窖中轉了一圈,除了在石門邊上發現一個鑰匙孔,未能找到其他機關或暗道。
看來這道石門只能用鑰匙打開,不知江一木門在另外一邊能不能找到其他出口。
孟渡十分篤定石門的另一邊還
有其他出口,因為石門一關,腳下四竄的涼風也消失不見了。
孟渡在石門上拍了拍,喊了幾聲,聲音被厚重的石壁所吞沒,沒有回音。
孟渡回到庭院中,韓芊芊哭得梨花帶雨,秦曉曉、秦元化,還有鄭長策都圍在她身邊安慰她。
秦曉曉說:“這是秦府,又不是荒郊野嶺,江郎中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讓下人去找地窖石門的鑰匙了,只要找到鑰匙一下就開了。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的芊芊寶貝哭花了臉,待會江郎中出來就不好看了。”
孟渡翻了個白眼,心想韓芊芊是有多傻才能躺在害自己心上人的人懷裏哭。
孟渡徑直往秦府門口走,鐘離松隐跟了上來。
“孟大人是想去找地窖其他的出口吧,我陪你一起,多一個人,多一雙眼睛。”
孟渡狐疑的看向鐘離松隐:“你有這麽好心?”
鐘離松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面扇子,一邊悠悠扇着扇子,一邊說道:“我幫的是你,又不是他。”
秦府外圍是一些民宅和散落的商鋪,孟渡仔細留意着空宅或空巷。鐘離松隐倒是一副閑散模樣,壓根沒有幫忙找的意思。
直到路過一家古董店,鐘離松隐像是忽然醒過來了,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間獨棟的小樓,裝潢氣派,古色古香,門前的牌匾上寫有「萬玺齋」三個燙金的大字。
鐘離松隐指着店內,對孟渡說:“看見窗邊那排博古架了嗎?正中間的黃金九龍九鳳冠,那可是個寶貝。”
孟渡知道鐘離家真正核心的生意涉及古董,但眼下她真的沒有心思陪鐘離松隐鑒賞什麽九龍九鳳冠。
鐘離松隐看出孟渡眼中的不耐,笑說:“孟大人別急,聽我說完這鳳冠的來歷也不遲。兩年前,秦知州本人親自跑了一趟郢州,在鐘離家贊助的一場古董會上重金買下了這頂鳳冠,拿回藍州,作為萬玺齋的鎮店之寶。”
孟渡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萬玺齋是秦家的?”
鐘離松隐笑笑,不置可否。
二人進店,掌櫃趕緊迎了上來,見鐘離松隐一身華服,光是腰間的玉墜就值好多錢,二話不說,直接将兩人往樓上的包廂裏帶。
鐘離松隐忽然俯身,在孟渡耳邊輕聲道:“萬玺齋背後有間荒院,你去瞧瞧。”
掌櫃站在樓梯口,客氣問道:“公子有什麽指示?”
鐘離松隐直起身,笑笑:“吾妹對古董不感興趣,我讓她在門口玩會兒。”
鐘離松隐随掌櫃上樓,孟渡離開了萬玺齋,繞到小樓的後方,果然有一間小院,四面被高牆圍繞。
孟渡翻上牆,悄無聲息的落入院中。
院中荒草叢生,一來無人打掃,二來以便遮掩角落裏的一口枯井。
孟渡撿起一粒石子,算準了角度彈出,石子砸中井底後蹦跶了幾下,不見蹤影。
井底真有暗道。
孟渡一提氣,直接躍入井中。
一落入井底,地窖那股潮濕陰森的氣息又來了,像是有揮之不去的瘴氣從四面八方裹夾而來。
暗道中無燈,孟渡取下桃木笄,點燃了绛紫色的火苗引路。
孟渡一路順着暗道往前走,都沒有遇見分叉口,不禁懷疑起來這口枯井是否真的能通往江一木所在的密室,即使走到密室跟前了,沒有鑰匙,她又當如何打開石門。
正思忖着,一個拐角過去,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白衣少年正背對着自己打坐。
孟渡一窒。
她差點被氣笑了。
自己心急火燎的找到了枯井,結果當事人好端端的在地窖中打坐。
而這,甚至不是一個密室?
江一木聽見了動靜,起身看了過來,唇角彎了彎:“孟娘子,你終于來了。”待她走近了,江一木将她拽到側面的石壁前,“你看我發現了什麽。”
石壁中央有一塊松動的痕跡,但顏色和材質與周邊看不出區別。孟渡環顧四周,發現三面石壁上都有這樣的痕跡。
“這個密室四面都是石門,只要以正确的順序按動機關,四面的石門都可以打開,我猜想會通往四個不一樣的出口。”江一木說道,“多虧了秦小姐的鬼火,讓我不至于在完全的黑暗中找尋機關。”
孟渡一愣,問道:“所以你專門在這兒等我,想給我看這些機關?”
江一木點點頭。地窖中雖昏暗,但桃木笄的光足以照亮他清亮的雙眸。
“不對,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從哪個方向找來呢?”
江一木勾了勾唇。
“我說占卦占的,你信嗎?”
“……”
“地窖中空氣不好,我們出去慢慢說吧。”
此時此刻,秦府中亂作一團。
江郎中在藍州好歹算是個名醫,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有些留下幫忙想辦法,有些膽小不願摻和的,早已悄悄離開秦府。
有人提議道:“只要咱們沒人提起江郎中來過,不就沒人知道今天的事了?”
身旁的公子掏出一塊帕子,上面寫了半截藥方:“可是江郎中給我寫的藥方,才寫了一半。”
另一個稍年長些的趕忙奪走他手中的帕子:“你傻啊,趕緊收好了別給旁人瞧見。萬一出了事,你這張帕子能把我們都害死。”
一旁的涼亭中,韓芊芊臉色發白,鄭長策一直耐心的陪着她。
秦元化在院子裏走了一圈,聽見了大家七嘴八舌,有些害怕了,将秦曉曉拉到角落裏,說:“石門的鑰匙怎麽還沒找到?此事可不能再鬧大了。”
秦曉曉掩面一笑,說道:“哎呀,找是自然難找的,因為那把鑰匙已經被我扔了。哦,不對,是被我那倆婢女扔了。”
“什麽?”秦元化的臉色青下去幾分。
“你別急,咱爹爹的房間裏還有一把。”秦曉曉白了他一眼,“哎呀,別擔心了啊,我去取來就是了。”
秦元化擔心這個胡作非為的妹妹再搞出什麽名堂,威脅她道:“你最好快點找來,不然我告訴爹爹。”
秦曉曉再肆無忌憚,還是怕這個爹爹的。雖然來去有些磨蹭,但還是聽話的找回來了鑰匙,交給下人去地窖打開石門。
不一會兒,下人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說道:“地窖中,無人!”
“什麽?”
秦元化拍案而起,就連秦曉曉也露出了怯意,韓芊芊更是差點厥過去,好在有鄭長策在身後接着。
韓芊芊着急的看着秦曉曉:“怎麽辦?要……報官嗎?”
秦元化也盯着秦曉曉,差點脫口而出“瞧瞧你幹的好事”。
秦曉曉雖有些害怕,但平日裏橫行霸道慣了,倒也不真的擔心把一個無權無勢的人憑空弄沒了會落得什麽不得了的後果。秦曉曉深吸一口氣,叫來幾個家丁:“給我搜!把秦府搜遍了,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哪裏去!”
“不必搜了。”一個涼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大家回身望去,竟是消失了一下午的鐘離松隐。
鐘離松隐道:“你們在找江郎中?他已經回去了。”
秦曉曉睜大眼睛:“回去了?怎、怎麽可能?”
鐘離松隐冷冷的瞥她一眼:“秦小姐在質疑我的眼睛嗎?”
秦曉曉不敢得罪鐘離,嗫喏道:“不是……”
鐘離松隐不以為然的說道:“本以為秦家是怎樣的名門望族呢,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秦曉曉:“你——你剛才說的那麽好聽,要和秦家共同開發藍州、甚至整個江淮!你還說要和我們家,要和我——”
鐘離松隐:“我改主意了。”
秦曉曉一副沖上去打人的架勢,硬是被秦元化拉了回來。
鐘離松隐冷笑了一聲,大步離開了秦府。
鐘離松隐坐上馬車,淮儀在車簾前問道:“少東家,秦府地窖的建設圖還需要嗎?”
“需要。”鐘離松隐想都沒想,“我覺得這張圖不全,你們再去找,我要最原始的圖紙。”
淮儀應下。
鐘離松隐又問:“江郎中的身世查得如何?”
淮儀:“屬下無能,還未查到。”
鐘離松隐向後靠着椅背,望着車窗懸挂的獸面鈴。
“不着急,慢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