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青晝于天黑前來到郢州。
郢州比藍州大, 卻不如藍州富饒,位置靠近內陸, 一州鄰接兩道,也因此被賦予了更重的政治色彩。街上行人步履匆匆,神情嚴肅,不像藍州人民那般閑适。
陳氏米莊在郢州頗負盛名,青晝随口一打聽,沒走幾步就找到了。
青晝徑直走進陳氏米莊。
或許是一路趕路風塵仆仆,或許是衣着氣質不像是郢州人, 店堂之內喝茶談天的人都靜了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這位只身一人闖入的娘子。
掌櫃走了出來,問道:“這位娘子,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青晝按孟渡吩咐的,将一把長柄松紋鑰匙放在掌櫃臺上。
掌櫃先是一愣, 然後拾起鑰匙,假裝細細的查看,實則用餘光端量着面前這位不速之客。
這位娘子的衣着樣貌, 似乎和少東家描述的不太一樣,但鑰匙看起來倒是貨真價值的鑰匙。
掌櫃低頭道:“這位娘子,請稍等。”
掌櫃沒入身後的隔間,俄頃,帶出一塊方形碧玉。掌櫃将鑰匙插入碧玉的鑰匙孔中, 右耳附在玉上, 輕輕一轉鑰匙。
只聽碧玉之中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
掌櫃拔出鑰匙,還給青晝, 說:“我去取你要的東西。”
當晚,掌櫃正清點賬目, 一位高挑的公子走進店中。
此時米莊已打烊,郢州過了宵禁,街上無人。公子一開門,帶來一陣清涼的秋風,掌櫃渾身打了個哆嗦,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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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身着石青色麒麟暗紋錦緞長衫,腰束玉帶,腰間別着一枚上好的墨玉。
身姿挺拔,豐神俊朗,由裏而外透着奢華貴氣。
掌櫃一個激靈,趕忙迎上前:“少東家!”
鐘離松隐下颌點了點隔間,示意他有話裏面說。
隔間內,掌櫃給鐘離松隐上好茶,站在他對面等候發落。
鐘離松隐開口:“說說書簡的事。”
“白日間來了一個娘子,約莫二十出頭,她出示了松紋鑰匙,然後取走了書簡,從頭到尾沒講過一句話。”掌櫃想了想道,“我認為她不是少東家所描述的人,身上穿的也不是紅色的衣服。”
“鑰匙是真的?”
“少東家,您放心,我拿玉盒試過了,是真的。”
鐘離松隐又問:“她離開後去了哪?”
掌櫃說:“沒在郢州停留,出城後天黑了,就宿在城外一間驿站。”
鐘離松隐點了點頭。
“叫人盯着。”
掌櫃回道:“少東家放心,已經派人盯着了。”
鐘離松隐這才稍微放松了些,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說:“我就住街對面,有任何消息,随時通報,不可耽擱。你也知道,這是鐘離家的大事。”
***
青晝着急趕路,在驿站稍作休息後就出發了,出發時天邊還挂着星星。
城外村落零散,供躲藏的地方不多。很快,青晝就發現了身後跟蹤她的人。
青晝放緩了步調,騎馬拐進了一座樹林,在其中幾番七彎八繞,将那幾個人生生甩落在樹林之中。
臨近中午的時候,青晝走進一座山中。
山中空氣清新,寂靜幽美。一道山泉潺潺淌過,青晝下馬裝了一壺水,正準備稍作休息,忽然感到四下傳來肅殺之氣。
青晝渾身一緊,卻不能表露絲毫。她一邊洗着臉,一邊聆聽身後的動靜。
至少有十人。
青晝起身,哼起了歌,将水壺系上馬。
然而異動就在一瞬間。說時遲那時快,青晝翻身上馬,簌簌聲從四面八方襲來,她猛地一扯馬繩,軍馬前蹄揚起,同時她拔劍出鞘,铿锵幾聲,擊飛了空中飛來的幾支利箭。
利箭紮向地面,掀起黃土沙塵。
“女公子,對不住了。”
青晝默念道,随即調轉馬頭,又朝郢州的方向奔去。
***
“跟丢了?”
鐘離松隐不鹹不淡的将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屋中咚咚的跪下一圈。
“我徹夜未眠,等着你們消息,你們真是送來一個好消息。”
鐘離松隐用腕骨揉了揉額角,然後起身,對屋中唯一沒有跪下的那人說道:“淮儀,加急做一枚簡,快馬送去藍州,以備不時之需——不可讓家尊知曉。你我即刻啓程去藍州,不走大路,抄最近的小道,安排一隊走的快的在前面,給我把那個取走書簡的女人追回來。”
雖然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孟渡的手下,但萬一不是呢?他可不想承擔弄丢魂簡的後果。
鐘離松隐萬萬沒想到,出發後不到一個時辰,那個取走書簡的女人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鐘離松隐正在馬車中午憩,車窗邊的獸面鈴發出了悶響。這枚獸面鈴有些靈力,可以警示主人逼近的危險。
鐘離松隐取下獸面鈴貼在耳上,果然聽見不遠處的林中傳來急促的馬蹄。
“淮儀。”
“少東家。”
鐘離松隐懶懶的說:“西北邊,叫人去看看。”
一時半刻後,淮儀來報:“少東家,一群刺客追着一人一馬,刺客看見我們的車馬後遁入林中,或許是認出了鐘離家的隊伍。”
鐘離問:“那一人一馬呢?”
“是一名年輕女子和一匹上好的軍馬,馬是雲溪山舍的。
女子大腿中箭,血流不止,幾近暈厥。”
鐘離松隐聽見馬是雲溪山舍的,心中擔心的石頭已經落下一半。
“趕緊帶她到郎中的車上醫治,我們繼續上路。不着急,一定把傷口處理幹淨,那支箭洗幹淨了別扔掉,拿給我看看。”
“等這位女子緩過神來,帶來我車上,我有話問她。”
淮儀一一應下。
一個時辰後,青晝由淮儀帶上了馬車。
“謝公子救命之恩。”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賤名青晝。”
“你主家是誰?”
青晝垂眸,但沒有作答。
“我救了你的命都不說啊。”鐘離松隐嘴角一彎,“不錯,不錯。實話告訴你吧,在下鐘離松隐,你昨日去的陳氏米莊是我們家的,你借馬的地方雲溪山舍也是我們家的,你主子孟渡……她為何派你一人來郢州?”
青晝聽完鐘離松隐這一番話,才開口道:“主子身體不适,就派我來了。”
鐘離松隐了然的點了點頭,問:“她人呢?”
“在雲溪山舍。”
“你可知方才追你的是什麽人?”
青晝回想說道:“他們訓練有素,衣着規整,不像是山匪,也不像是江湖幫派,倒像是——刺客。”
鐘離松隐嗯了一聲,對車簾外道:“淮儀,箭洗好了嗎?”
“洗好了少爺。”淮儀掀開車簾一角,遞進來一支矛形鈚箭。
鐘離松隐接過箭,望着箭簇的矛刺,嘶了一聲,對青晝說:“這玩意兒紮進腿裏——你不疼啊?”
青晝沒有說話。
鐘離松隐手指捏着箭,舉至面前細細查看,眼睛眯了眯,道:“這箭是在藍州造的。”他對青晝說,“你主子在藍州并不安全,我們要加緊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