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浪費
第二十四章浪費
江以腳步微頓,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人,陳齊就裹着件白色浴袍氣喘籲籲地蹿到她身前:“以、以以姐你去哪兒?”
陳齊的頭發還在滴水,浴袍也濕了大半,明顯是洗澡洗到一半就被迫跑了出來。
江以雙眸微睜,驚訝看他:“我不去哪兒,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啦?”
辦完住宿的情侶在往電梯口走,路過兩人身邊時,女孩子好奇地往陳齊身上看了一眼,男孩子似乎有些吃醋,立馬捂住女孩的眼睛。
“我、我……”陳齊看着走過去的年輕情侶急忙攏緊身前浴袍,打了好一會兒磕巴才靈機一動解釋說:“寇哥讓我上樓叫以以姐起來吃東西,結果我上去以後發現你沒在家裏,哥、寇哥就讓我趕快下來找以以姐……對,就是這樣。”
江以聞言面色有些複雜,皺着眼上下打量陳齊一眼:“你穿成這樣上去叫我?司寇催得這麽急嗎?”
陳齊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一眼身上單薄的浴袍,急忙伸出雙臂抱緊自己:“就、就是寇哥催太急了。”
江以看着陳齊那張因為害羞而漸漸紅成猴屁股的臉,忍了忍笑,不逗他了。
“你快回去換身衣服,別凍感冒了,我不去哪兒,就是去前臺開間房。”
說着揮揮手裏證件。
可陳齊不敢走,寇哥在電話裏說了,在他回來之前,不能讓以以姐獨處。
他見過當年以以姐消失之後寇哥了無生氣的模樣。
那樣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陳齊微微垂下眼,有點着急又有點埋怨地問:“為什麽?以以姐,家裏的房間不夠住嗎?”
江以聽見這話輕愣了下,無言地看了陳齊片刻,輕笑:“算了,等司寇回來再說,你跟我……回去等司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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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齊聞言大松口氣,臉上頓時又露出燦爛的小狗笑容:“好的以以姐,我們一起等。”
*
半個小時後。
SKY酒店大堂門口,泊車小哥遠遠地就看見馬上那輛黑色勞斯萊斯飛速駛來的殘影,仿佛離弦的箭,蹭地一下就紮到他跟前。
那位常住在酒店的客人心情似乎不怎麽好,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淩冽氣勢。
泊車小哥本來想上去問好,見狀頓時不敢問了,靜靜等他走進酒店後才走到車前,熟練地打開車門——果然,車鑰匙就在裏面。
酒店頂層。
司寇寒着臉打開玄關門,沉冷如冰的眼底壓抑着不顧一切毀滅的瘋狂。
餐廳裏,江以和陳齊卻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前,正準備吃晚飯。
陳齊率先看見陰沉沉走來的司寇,立刻站起來打招呼:“哥!你回來的剛剛好,我跟以以姐剛把飯菜熱好!”
司寇聽見陳齊的聲音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他只是一步步走向江以,那雙漂亮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江以一回頭,就對上他晦暗如淵的眸光,但她臉上沒有顯露任何異樣,熱情地望着他笑:“你回來啦!吃晚飯了沒?”
司寇死死盯着她,似乎想從江以黑漉漉的眼睛裏看清她的內心,可是沒有,她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
江以神色坦然,她知道司寇在想什麽,卻不想當着陳齊的面跟他談論逃不逃跑的問題。
陳齊感受到這劍拔弩張的氛圍,顯然也察覺到自己的多餘,腦袋僵硬地轉了轉,果斷決定逃離戰場:“……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工作沒做完,哥、以以姐,我就不跟你們一塊吃了,再見!”
說完連圍裙都忘了脫,把筷子一撂就頭也不回地跑向玄關。
關門聲傳進江以和司寇耳裏,偌大的房間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江以這才收起臉上笑意,放下手中的湯匙站起來:“你不要生氣,我沒想偷跑。”
司寇霎時氣笑,紅着眼低眸,逼視江以:“沒想跑?”
江以點頭:“嗯,沒想。”
司寇偏眸,冷冷看向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和證件,無聲質問。
江以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輕聲解釋:“想去開間房,你……昨晚太不節制了。”
司寇冷冷的視線忽地怔住,猶疑看向江以,有一瞬間,他真的想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相信她。
可偏偏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就算她今天真的沒想逃,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逃不了。
江以看着他這副模樣,又接着說:“但還沒走到前臺就讓陳齊喊住了,那會兒他裹着浴袍,頭發都在滴水,就算他不承認,我也猜得出來是你把他叫出來的。”
司寇薄唇冷硬緊繃:“酒店走廊有監控,只要你出門,我就會知道。”
江以幹脆把話說得更明白:“所以我沒想逃,因為我知道逃不了。”
兩人之間越熟悉,就越難撒謊欺騙,何況司寇那麽聰明,江以就算想瞞也瞞不住,還不如坦誠點承認自己的心思。
但她夠坦誠,司寇卻無法因為她的坦誠而感到絲毫開心。
他以為經過昨晚,江以至少會對他有認真一分。
現在看來,全是妄想。
她依舊視他如敝履,随手可棄。
“你清楚就好。”良久,司寇自嘲冷笑:“江以,我會讓你一輩子都逃不了。”
江以半點都不怕他的威脅,聽完笑了笑,忽然開口:“所以司寇,我們結婚吧。”
司寇瞳孔倏震,原本死寂如深潭的心頓時開始激蕩,卻又不得不強行壓制下來:“你說什麽?”
江以黑眸微彎,一字一句:“結、婚,你不願意嗎?”
司寇突然逼近,大手一把箍住江以的腰,把她禁锢在身前。
“江以,別撒這種謊,你三天前才拒絕過我。”
“我後悔了。”
江以仰着細長脖頸,黑漉漉的眼睛裏全是司寇,沒有絲毫閃躲。
司寇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但就算江以在“結婚”這件事上藏着別的目的,他也不會讓這次機會溜走。
“好,明天帶上證件,我們去民政局。”
“不行,要先見過我爸爸媽媽。”
江以沒有絲毫含糊,認真跟他探讨起結婚流程。
如果說司寇原本對她說要結婚的話只信了一分,現在見她這麽認真,倒是有些信兩分了。
他眯起鳳眸試探:“然後呢?見過伯父伯母,我們就去民政局?”
江以輕瞪他一眼:“你認真一點,不要只想着把我騙進戶口本。如果爸爸媽媽同意我們結婚,那接下來當然是你帶我去見你的家人,征求他們的同意。”
家人?司寇聽到這裏眉心輕皺,片刻後又點點頭:“是該見一面。”
江以:“那你想過對策嗎?你的……家人大概不會同意你娶我。”
“會同意的。”這件事對司寇來說并不是難題。
他垂下長長的眼睫,擡手幫江以理起耳邊碎發:“繼續說,下一步做什麽?”
江以默默看他一瞬,想了一會兒後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輕吸口氣:“下一步當然是兩家家長見面,商定婚期。不過等婚期定下之後就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了,要選婚紗、選婚禮場地、選……”
“戒指。”司寇接過她的話,同時牽起她的手輕輕撫過她空白的無名指:“這裏缺一枚戒指。”
江以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兩人的手,黑漉漉的眼睛裏不自覺洩露出一點柔和的光。
嗯,是缺兩枚戒指。
司寇卻忽然發問:“所以婚禮之後再去民政局?”
江以瞬間從向往中抽離出來,理智地點點頭:“嗯,當然。”
司寇懂了,終于松開緊緊箍着江以後腰的另一只手,說:“有伯父伯母的消息了。”
“真的,在哪?”
江以頓時激動拽住他手臂,神情中終于露出幾分真實情緒。
司寇不動聲色,深深看她一眼。
*
江以的爸爸媽媽那天跟江以打完電話之後,就騎着小電驢跑到了南城郊區。
半路上小電驢沒電,夫妻倆只好棄車而逃,用雙腳走了十多裏才碰見一個公交車站,然後又坐跨縣公交車來到南城桃縣。
後來他們就再也沒有乘坐過交通工具,純靠步行走到桃縣一個特別偏僻的小村莊。
村裏房租便宜,他們身上裝了點現錢,就在小村莊租了間小院住下。
那小院位置也好,穿過一條胡同就是大馬路,院牆卻緊挨着一片樹林,進可遠逃,退可近藏。
如果不是司寇有個退伍轉業的朋友在南城,僅憑南城那兩撥追債的人,恐怕耗上半年都找不到江以爸爸媽媽的蹤跡。
說完這些,司寇拿出手機給江以發過去朋友的號碼,說:“給伯父伯母打個電話吧,他們現在在老陸家。”
找到江以爸爸媽媽那會兒是傍晚,司寇在公司裏接到了老陸的電話,江以爸爸以為老陸也是追債的人,死活不肯讓江以媽媽和他一起跟老陸走。
老陸只好給司寇打電話,讓司寇去搞定這兩位倔強的老人。
司寇是江以的同學,高三那年又輔導過江以大半學年,後來兩個小年輕還交往過一段時間。
所以江以的爸爸媽媽對他印象很深刻,哪怕時隔九年,夫妻倆還是一眼就把司寇認了出來。
知道是女兒讓司寇幫忙找他們,夫妻倆終于不再倔強,結束和司寇的通話後就跟老陸一起離開了桃縣小院。
手機“叮咚”一聲傳來消息,江以急忙點開,迫不及待地撥通。
電話那頭很快便接了:“喂,以以?”是媽媽的聲音。
司寇早就把她的電話發給了老陸,所以老陸看見來電提示,就直接把手機交給了江爸江媽。
江以不由看他一眼,然後才開口說話:“媽媽,你和爸爸還好嗎?”說着拿着手機走去客廳。
司寇的目光默默追着她看,看見她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他也就跟着笑了。
就算她說結婚那些話是假的,他也想再信她一次。
想到這兒,司寇慢慢收回視線,看向餐桌上剛熱好不久的飯菜。
下一秒,他臉上肉眼可見閃過一絲嫌棄,夏天天熱,這些菜在餐廳裏放了一下午,恐怕都馊了。
司寇搖搖頭,解開西裝前口把外套脫下搭在椅子上,又扯開領帶随手放在外套上,然後便俯身端起餐桌上的菜走向廚房。
江以剛剛跟爸爸媽媽報完平安,見狀眉心忽然突突跳了下,“媽媽,你等一下。”
她捂着電話,急匆匆跑向廚房問司寇:“你要做什麽?”
司寇:“這些菜放太久不能吃了,我一會兒重做。”說着就把香噴噴的香辣蟹倒進垃圾桶。
江以心裏忽然一疼,箭步沖過去從他手中搶過剩下的半盤香辣蟹,眼睛瞬間閃爍起淚光:“不、不用重做,我聞過這些菜的味道,都沒問題的,司寇,我們就這樣吃行不行?”
“不行。”司寇态度很堅決,說完就毫不猶豫地端起手邊另一盤糖醋小排。
江以看着真的要哭了,小聲哀求:“可是我真的很餓,而且這些菜一口都沒動過,就這樣扔掉多浪費……”
司寇動作一頓,看着江以閃着淚花的眼睛不禁心軟:“有道理。”
江以眼中瞬間燃起希冀地光:“嗯嗯,對吧對吧?”
司寇端着糖醋小排走到餐桌前,拿起剛才脫衣服時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給陳齊撥過去電話。
江以以為他是想叫陳齊上來一起吃,眼中的光不禁更亮,立馬就端着半盤香辣蟹跟在走到餐廳。
然而下一秒,卻聽司寇淡淡開口說:“上來,把飯菜打包走。”
江以:“?”
陳齊那邊答應的很快,結束通話後,司寇側身看向站在身邊的江以,眼角含笑:“這樣就不會浪費了。”
噗!吐血!江以頓時誇張地捂住胸口,水眸如泣如訴:“心痛,沒愛了。”
電話另一斷的江以媽媽:“……”
看一眼臉色羞惱漲紅的江以爸爸,默默關掉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