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公
第46章 相公。
餘羨:“我想看看。”
白盡澤擡掌,那枚銅色指環躺在手心,指環表裏一圈光暈缭繞。
他說:“現在想看不是時候,若大庭廣衆将它召出來,怕是會吓着巫疆的百姓。”
“我去醉香樓那次碰見了東君,險些打起來。真動起手我未必打得過,好在有這枚指環護着。”餘羨從他掌心撿起,送到眼前認真打量:“它認得我,我卻不認得它,召也召不出來。”
“神武随主。”白盡澤拿走那枚指環,執起他的右手,将指環套在素指之上,“它知我會護着你,我不在才會主動将你護着,這不足為奇。若你喜歡就好好戴着,用以防身,別再弄丢了。”
餘羨瞥他一眼,欲縮回手腕,“它在我身上沒在你身上用處大,我不要。”
“你是有什麽想問,雪凰藏不住事,我看出來了。”白盡澤看他良久,似妥協了,“待将巫疆一事了結,回極之淵你問什麽我答什麽。”
他又在哄孩子,握住餘羨的手,在手心捏了捏:“你可答應?”
“為何一定要等回去再問?”餘羨望着他的眼睛,問:“是不是出去又是一萬年,那時我可能會忘了你,答案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谷內似起了風,枝丫晃蕩得白盡澤的心悠悠地跳,懸着不上也不下。他神色如常,卻沒想好怎麽答。
“白盡澤,是不是?”餘羨話音低下來,垂首望着指環,蜷了五指。
“找來了找來了。”雲挽蘇拽着圭臧跑過來斷了他二人的對話。
手臂擔着一身繡花衣裳,跑近後,眉飛色舞道:“餘羨,你別怪我,找一圈實在找不到白大人能穿的,所以只拿了一身回來。”
他着實不容易,央求圭臧用美色将那女子哄騙過來,敲暈才扒下外裳。他自認為謙謙公子,活了這麽久,還沒做過這麽有辱分度的事。
餘羨點頭,拿上衣裙未發一言先行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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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挽蘇愣着:“餘羨氣我了?”他瞄一眼圭臧,“替我佐證,我不是故意的。”
“與你無關。”白盡澤望向攢動的人群,尤其中心那位華裝聖女,囑咐他二人道:“切莫靠得太近,也不可傷及無辜,多留意周遭的異樣。除去靈梵,雙花也在這裏。”
“那……我能不能同你們一起,圭藏自己一個人能...”
話說到一半白盡澤已然轉身,雲挽蘇住了嘴,懈氣沒敢看圭臧。過了會兒,抱着手臂理直氣壯道:“我想你那麽厲害,帶着我難免不便!”
“我何曾說過什麽?想方設法躲着我的一直是你。”圭藏冷笑,拎着他後衣領将人粗魯地往人堆裏帶。
人雖多,巧妙地沒有挨着別人,雲挽蘇也不好發作。
不多時,餘羨換上衣裳混入其中,唇紅齒白,面上抹了些胭脂,在那張漂亮的面頰上顯得有些多餘。
舞蹈動作不難,圍着聖女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動作圍着轉圈,胳膊稍微動一動就行。
約莫轉了半圈,餘羨收了手臂,問右手邊的女子:“你可知什麽時候結束?胳膊都酸了。”
他的聲音也是女子該有的甜,配上他清淡的表情有些許違和。
女子生得普通,但是愛笑,兩對虎牙露出來嬌俏喜人,許是覺着餘羨過于面生,她不由多打量一會兒,說:“你是臨寨過來頂的?”
本寨的對祭祀大典再熟悉不過,不會這麽問。
餘羨順着她的意思點頭:“說是缺人,讓我過來幫忙。”
“哦。你別急,待聖女将這支舞跳完就能結束了。”姑娘回答完望着他笑,“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好看的姑娘,你是哪個寨子來的?”
“河對岸,離巫疆不近,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
“我還沒出過寨子,寨子裏大多數人都沒出去過,”姑娘說:“對了,我叫吉昭,你叫什麽?”
“餘羨。”
“這個名字在我們這也很少見,我覺得好聽!”吉昭知道他累了,四下看看,之後趁亂将他拉出隊伍:“跳了一上午的确很累,這種偷懶法子是我向別人學的,待休息夠了再回來就行。”
餘羨跟她往人堆外走,好奇道:“我們寨子沒有這種節,我有很多地方不太懂,剛才你說的那位聖女是不是很厲害?”
“不能說厲害。她算是寨子裏的神,不過,你應該懂的,再怎麽神也是從人裏邊選出來的,自小被封了神罷了。”
吉昭将身邊的石頭拍幹淨,請餘先坐下,又擡手将他不曾戴正的銀項圈扶正扣好,說:“這種話千萬不能被族長聽到,被選出來的聖女不容亵渎和議論。
她頓了頓,又說:“這對出聖女的人家來說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但對聖女來說卻是悲哀的。在成為聖女那一刻起,她就不屬于自己了。”
餘羨一邊思索,一邊感嘆:“自己若是不屬于自己,确實悲哀。那在成為聖女前,被選中的姑娘有選擇權嗎?”
“被選中就是最大的榮耀,沒有哪個姑娘會說不。傳說,若是膽大說了不,她的家人和我們整個族都會被詛咒。”
“你能這般敞開同我說,想來是不相信聖女和詛咒的。”餘羨試探道,“我有一些不明白,聖女既是神一般的存在,那她該住在什麽地方合适?平日的衣食住行又如何料理?”
“有個聖女廟,那是她住的地方,廟裏有人專門照料聖女。她除了藏鼓節,素日不見人。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吉昭擡手朝不遠處的高架臺指了指。
最頂上放着木盆和幾條綠柳。
她說,“看那個,儀式結束聖女會将柳條沾上聖水,灑向祈福者,保佑他們福慧綿長,百事從歡。”
“散完聖水,她就要回廟裏嗎?”
“嗯。等下一年的藏鼓節才能再出來。”吉昭說:“也不一定是下一年,藏鼓節的日子是長老會算的,如今連着三年藏鼓節,興許下一次就要等十幾年了。”
她正說着,就見一位藏色衣袍的男人朝這邊過來。手中拿着繡花的水囊,又小又精致,不像巫疆的東西。
這男子長得極為俊朗。吉昭想不出形容詞,望着望着面頰不知怎麽燒得厲害。
她慌忙移開視線,緊張得捏自己手指,同餘羨道:“他來找你的?”直直走過來,她又素未謀面便是朝身旁這位來的。
餘羨這才擡臉看,點頭道:“他同我一道來的巫疆。”
白盡澤走近,将袖中的水壺拿出來。先坐到餘羨身側,旁若無人幫他把汗拾去:“累不累?”問完擰開水壺,“喝水緩一緩,臉都白了,這邊結束我帶你去吃點好的。”
照顧關心一樣不落,餘羨倒是未曾察覺,白盡澤素來如此。水也喝了,話也答了,他想起還有個吉昭在。
餘羨介紹說:“他是我——”
“相公,”白盡澤微微颔首,“我是他相公。”
餘羨一驚,手背被按着了。按着他的人唇角勾起,道:“內子第一次來巫疆,對什麽都好奇,有勞你的照顧。”
吉昭忙擺手,臉頰愈加紅潤,不知該說什麽,客氣道:“這沒什麽,我閑來無事,有個人說說話,時辰也過得快些。”
白盡澤點頭。
喧鬧的人堆靜了幾秒,堵着羅盤入口的人蜂擁進去。原是聖女舞畢,有人将柳條從高臺上取下來,正小跑給聖女送去。
人人都想先受祝福,努力往前擠,若不是最前頭有人攔着,定會出現人踩人的慘狀。
“餘羨,舞結束了。”吉昭也未曾料到今年會這麽迅速, 她站起身往人堆裏張望。
與她們穿同樣服飾的伴舞早已成群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我也想沾一沾那聖水,”餘羨也站起來,沒能脫開白盡澤的手,便罷了。他問吉昭:“聖女何時結束,我看人多,想擠進去有點難。”
“不好說。他們擠得這樣兇,是因為擠不進去就沾不到聖水,寓意也就不吉祥。”吉昭見她實在想去,又說:“若你一定要去,咱們可以穿着這身衣裳往後門進,後邊人不多。”
“好,那便從後邊。”餘羨還是未能松開白盡澤的手。他同吉昭說了稍等,拉着白盡澤往旁去。
到另一棵樹底下,餘羨才說:“這手你是不打算放開了?”
“為什麽不放你心裏不清楚?”
“有接觸聖女的機會,為什麽不準我去?”餘羨擡眼看他,身子幾乎被擋完。他微仰着下颚,小聲道:“已經打聽到聖女住在廟裏了,我趁機跟上,最好随她一起進去。我自是知道你的顧慮,可我不怕,也不能時時讓你護着,以前你也常說我該歷練,越長大你卻越不肯放手了。白盡澤,是不是我同你在榻上滾了一遭,倒叫你越來越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