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迷魂藥
第45章 迷魂藥。
“無妨。”白盡澤将他從黏膩中撈過來,似安撫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獸,親一親再抱一抱。
餘羨掙紮不許,泛紅的眼眶實在可憐。二人溫存許久,他要沐浴,光張嘴說,半晌就是不肯動一下。
身子忽而騰空,接着落入溫熱的水中。
白盡澤的修為極高,折騰再久都是不夠。再觀餘羨,眯着眼趴在他身上,靈海渾濁四竄,餘韻經久不息。
故而被白盡澤擦洗身子時碰到也會止不住發抖。他埋首嗫嚅着什麽,湊耳到唇邊也聽不清。
“在罵人,還是有哪不舒服?”白盡澤将那只遲鈍的手按着腕壓在浴桶邊,慢慢十指扣上,親昵地哄着問。
“……不舒服。”餘羨別開面頰,張嘴咬他的臂膀,牙齒不太敢用力,磨蹭一會兒擡眸看他。
見他不為所動,甚至挂着笑意,松開牙,雪凰皺眉道:“你不知節制,不顧我的意願。”
“什麽意願,你不說出來,靠我意會嗎?”白盡澤仍在笑,欣賞餘羨暴露出的不滿。
小獸張了爪牙,只敢試探不敢真的啃。
“我當時…”餘羨緩了一口氣,“我當時時說了,你還是無動于衷。”
“你說不要,卻沒說不要什麽,我不明白,才沒停。”
“你…”餘羨不同他理論,悶着腦袋恹恹趴着,默了會兒言其他:“一夜過去,雙花可有動靜?”
“他昨晚出了懸棺還未回來,再等等看。”
這邊,雲挽蘇等不到他們,也不好再闖,于是跟圭臧先去湊熱鬧。日頭西斜,餘羨穿戴整齊出來,恰逢離開的二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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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還是誤了正事……
白盡澤兩指撥開餘羨額前的碎發,細細打量他的側面。粉唇微腫,面上的潮紅不褪,像受了風寒小病秧子。
他指腹滑到餘羨的後頸,輕輕柔柔地捏,軟滑得不像話。白盡澤的手指在此停留,唇角勾起。
結束早了些,此刻的雪凰更加誘人。
“待回了極之淵,你想如何就如何。”餘羨拿下他的手,“我怎不知白大人如此把持不住?”
他聲音越說越輕,脖頸上的紅痕在他的喉結滾動下若隐若現,沿着白頸拉長了。
白盡澤:“對賞心悅目的東西為何要矜持?”
餘羨側首,紅了耳尖。
他決定不再同白盡澤讨論房中的事。收斂羞澀,負手而立,面目清淡,問:“我是不是曾經死過一次,不止丢了元神,還死了。”
“怎麽說?”
“在夢裏死了,就像真的死了一般。夢由心生,我不信這是無憑無據。”餘羨既聰明又細致,繼續道:“你此前如何都不肯讓我睡下,是不是早知會有這場夢?”
他說:“在岩洞中,那把劍劃傷了我的手,你從未這般緊張過,當時我不問你在怕什麽,現在随口提一提,是不是怕這場夢?”
餘羨記不得夢了什麽,心口攥得發痛。他其實也不清楚夢中的自己死沒死,現在不過将心中的猜想說出來找白盡澤應驗。
白盡澤忽而心口一涼,卻是淡定自若地望着他“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是死是活何須我來告訴你。再者,我平白無故養一個死人做什麽?”
“因為我生得好,這便叫做……”餘羨并不打算說‘童養媳’,看他良久,說:“童養夫。”
“童養夫?”白盡澤搖頭輕笑,竟有些無可奈何,想掐一掐他的臉,知道他會躲左邊,所以白盡澤擡手掐的右邊。
“我逼迫你了嗎?榻上的事,你情願與否?”
“……”餘羨不說。
分明是生與死的問題,扯到榻上之歡,讓人如何坦然地啓齒……
雲挽蘇到了,靠着門框,不知走了多久累得氣喘籲籲。圭臧拿着他的扇子,兩人一同扇風。
“說什麽?我一來就不說了?”雲挽蘇看一眼餘羨:“昏睡一下午,夜裏幹什麽去了,要用白日補覺!”
餘羨臉不紅心不跳,開口答:“昨夜雙花來取我的命,忙着保命。”
“雙花?那個花神?”
雲挽蘇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審判者性命的神魔妖鬼數不勝數,雙花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一位。沒怨沒仇,要什麽命?以他對雙花為數不多的了解,當中一定有誤會。
雲挽蘇:“你接着說。”
“讓他跑了。”
“沒了?”
“沒了。”
雲挽蘇咂咂嘴:“這也用不了一宿。”
“去寨子裏看了嗎?有什麽發現?”白盡澤幫忙打岔。
“有。我方才去看過了,寨子裏對藏鼓節果然重視,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人聚在一處,歡歌豔舞,簡直吵翻了天。”
雲挽蘇知曉餘羨身子不好,見他面目泛紅,氣色卻不佳,未曾多想,擡手虛扶了一把,繼續道:“人多,沒看到所謂的聖女。賣糖水的阿婆說,圍在中間的并非真正的聖女。我問她如何得知,阿婆愣是不肯多說半句。”
“假的?”
“不得而知。”
餘羨率先離開,沿着石子路往前。拐彎那處有幾戶人家。碰見一個老奶奶搬着椅子,坐在大路正中央,跺腳大罵。
“讓我知道哪個短命鬼給我的屋頂砸了,定叫短命鬼不得好死!大路寬敞不夠走,踩人家屋頂幹什麽,眼睛瞎了不是?”
應是狍鸮昨夜逃竄時留下的,木樓年代久遠本就腐朽,踩塌大半,住不了人,也難怪老人罵得兇。
“忙着投胎,讓我知道是誰,定叫孫兒将你腿打折,不會走路要腿來做什麽!”
雲挽蘇小跑跟上,竊語道:“呦,這從早咒罵到現在,兩三個時辰該有了,阿婆身子骨硬朗啊。”
“是靈梵捅的窟窿,也不指望他能來彌補。”餘羨等白盡澤跟上,同他說了幾句。
白盡澤并未多言,無聲無息填補上窟窿,連同沿屋踩得七倒八歪的蠟燭一并恢複原樣。
“你給白大人灌了什麽迷魂藥,竟這般言聽計從?”雲挽蘇背對圭臧,用扇子擋着面,小聲說話:“有藥?給我來點,那只鬼實在犟,我也想讓他什麽都聽我的。”
餘羨睨他一眼,并不知他們之間的糾葛,還當是拌了嘴,于是道:“白盡澤也不是一直這般。我看着鬼君對你不錯,莫要怨聲載道,或許他比白盡澤好些。”
“好?”雲挽蘇聽了天大的笑話,正欲同他說說圭臧的惡劣行徑,卻瞥見他喉結上那一條殷色,面色變了變:“昨夜靈梵果真傷着你了?還是雙花?白大人在怎麽會讓你傷着?”
餘羨悠悠地道:“他在才會傷。”
“什麽?你同白大人動手了?”雲挽蘇驚掉了下巴,磨蹭到他手邊上,更加小聲地說:“餘羨啊,即使萬不得已也不可動手,若是起了殺心,也得藏着,暗算啊,暗算才有贏的機會。”
“你……”餘羨一言難盡,欲言又止。
“我,怎麽?”
餘羨搖頭,撇下他走了。
昨夜寨子上的人聚集在寨口,今日全都移到一處空地。四面環山,零星點綴架子土坯木樓,外牆刻有異獸,是讙國人的首與翅,嵌在木中俯瞰衆人。
石縫生了雜草,看上面的青綠,應該不曾有人來打掃過。雲挽蘇先前說他們重視鼓藏節,此番看來并不全是。
雲挽蘇一面囑咐大家地滑,一面解釋說:“還是方才那位阿婆說的,這個祭天場除了鼓藏節,素日不準有人踏入。對這裏的人來說,是對神的亵渎,大不敬。沒有不知者無罪,觸犯了禁忌只有死路一條。”
餘羨:“死?”
“就是贖罪,将他的魂靈困在這一處,以此贖犯下的罪。”
餘羨颔首,往白盡澤看的方向看。
他腳下各色磚瓦堆成的八卦圖,又或者不叫八卦,像個觀天的羅盤。羅盤中央站着一位寬袍大袖的女子,距離遠看不清面貌,她在層層疊疊的人群中獨舞,不知舞了多久活力依舊。
“這便是聖女了。她當真不是真的?”餘羨摸了摸腕上的玉髓,想如何能接觸到人,用鎖魂鏈斷斷真假。
他說,“若真被靈梵掉了包,大費周章尋一個假的,我倒要看看他圖什麽。”
白盡澤将雪凰拉到身側,說:“分兩路,我同你一起。不過,你先看看那女子腳踝上的銀鈴,是不是你要找的?”
餘羨順着看去,發現舞蹈的女子赤着腳,右腳腳踝扣着一圈镯子,弧面雕工繁複,似魚鱗精細的半弧,隔一段一個脆鈴。
她在萬般嘈雜中,獨樹一幟,鈴兒發出的動靜緩慢而清亮,隐約有拉絲的回聲。似蠱惑人的絲竹聲,每一下都往心上撞。
“是它,但多了邪性。”
餘羨回想在極之淵聽到的,一番對比後更為篤定,“鈴是那個鈴,但人不是。阿婆所說并非有假,活了一輩子,也聽了一輩子,音色變了,不看,光聽脆響便知。”
“那你是找人還是找那串鈴镯?”雲挽蘇合扇入袖,“那姑娘肉眼看并無特別,走近看看嗎?”
白盡澤道:“鈴镯是其次,要找的是那人,但人被調包了。”
“阿婆在哪?”餘羨不急不躁問。
靈梵雖死不掉,舊傷恢複也需要時間,就趁這間隙将聖女找到。
“茫茫人海……”雲挽蘇将視線停在圭臧的臉上,“你記得嗎?方才那位賣糖水的阿婆長什麽模樣?”
圭臧伸長頸略略掃一圈:“不知。”
雲挽蘇:“……”
“我有辦法。”
餘羨一身質樸服飾,眉間純清,那張臉尤為出衆,将衣裳都襯得貴氣幾分。不過他不能穿這身了,指了指聖女邊上的伴舞,說:“将那身衣服弄來,若能成功混入其中,想知道什麽也比現在容易。”
雲挽蘇反應迅速,搖着扇子,笑嘻嘻地說:“你的意思是,你要穿那一身衣裙,假扮女子?在溯方扮女子都沒現在這般過分,你還都不樂意,現在主動提議,是什麽讓你願意這般犧牲?”
“這不叫犧牲。而且,不是我,是我和你。”餘羨帶嫌地瞟他,“不過若你也有白盡澤那般的本事,這身衣裙也可以不穿。”
他哪有什麽本事……
雲挽蘇幹巴巴地笑,将視線轉向身後的人:“圭臧,你去。方才你說一心為我,我不信,除非你現在證明給我看。”
圭臧半分不猶豫,“勞煩白大人替我照看好他。”
白盡澤卻說:“我同餘羨一起。”
雲挽蘇撲哧笑出聲,察覺反應大了,擺擺手:“我,我的意思是,我去幫你們弄兩身衣服過來!”
兩兩退出人堆,餘羨目送他二人走遠。
“白盡澤,你是放心不下我。”
白盡澤不承認也不否認:“人多眼雜,若你被擄走了,我挨得近也好及時救一救。雪凰,入了懸棺什麽都有可能是假的,即便是你認為沒有任何心眼的雲挽蘇都該有所提防。”
“你呢,你會不會有假?”
白盡澤笑了笑:“無人能扮我,至少我活到今日,還從未聽說有誰假扮我去害人。”
“我知道了。”餘羨捏了捏鎖魂鏈,“這枚玉髓是你贈與我的,所以他從前是你的武器嗎?”
餘羨想問指環中的劍和他到底有沒有瓜葛,旁敲側擊又問:“玉髓認主,除我之外他只認得你。指環中的劍認你,但我也能拿。”
“是我的。”白盡澤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