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封信
第三封信
春節剛過,正月初五,喬曼曼跟着一個親戚一起深城一家數控機械公司實習。
老喬對此頗有微詞,喬曼曼拉着他的胳膊說:“只是實習爸爸,等畢業之後還可以回來的。”
老喬不為所動:“家裏也可以實習啊,為什麽非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坐火車都要整整一天一夜。”
喬曼曼:“家裏沒有什麽好的平臺啊。”
确實是,桔安工業發展差,重餐飲和房地産,留在家裏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公考編。
老喬妥協道:“去上班也要多看看書啊,畢業了就回來,爸爸攢了點錢,等你回來給你在市裏買一套小房子,方便你上班住。”
喬曼曼摟着老喬的胳膊,看他鬓角的白發看的出神。
喬曼曼第一次坐這麽久的火車,幾個小時後,開始腰酸背痛。親戚是喬曼曼一個從沒見過伯伯的侄子,只因年前走親戚一起吃飯的時候,聽說喬曼曼過完年要去深城,便多聊了幾句,然後發現喬曼曼實習的公司居然和自己在一起園區,便提出和她同行,一起去深城。
午飯時間,親戚面容和善的問喬曼曼要不要吃點東西。
喬曼曼搖搖頭,早飯吃了一屜小籠包,一碗熱幹面,還有一杯豆漿,加上沒有運動,她這會感覺還是飽的。
見喬曼曼不吃,親戚自己去泡了一碗泡面。吃完泡面來了興致,開始找話題和喬曼曼聊天。
學校專業年級家庭這些都已經了解,剩餘可以聊得就是興趣愛好和感情了。
“休息的時候你都喜歡做些什麽呀?”
“看書,看電視,做兼職。”喬曼曼老老實實的回答。
“有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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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畢業了可以談一個啊,不過最好談一個家裏的,外地的你爸估計不會同意。”
喬曼曼不想聊這個,輕輕嗯了一聲。
親戚的位置就在喬曼曼對面,瞅了她兩眼。女孩眉目溫和,說話時語氣淡淡的,總是出神的看向窗外。
聊了幾句之後只覺得索然無味,便也學着喬曼曼的樣子看看窗外,除了不斷後退的綠化帶并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去了趟廁所,抽支煙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火車是第二天早晨到的,下車的時候喬曼曼覺得雙腿幾乎不是自己的了。兩人誰都沒有力氣再拖着行李箱去公交車站了,商量後決定打出租車去上班的園區。
深圳出租車的起步價是13元,是桔安的兩倍還多。下車後,喬曼曼堅持付車費。出租車對這種乘客搶着付車費的場面見怪不怪,不耐煩的看向後視鏡:“快點把錢給了,這不讓停車。”
喬曼曼有點尴尬,遞過去一張100的,紅着臉說:“師傅,收我的。”
見司機接了喬曼曼的錢,親戚順勢把手裏的紙幣收回去,不好意思的說:“你太客氣啦,你剛來深城,按理說應該我付錢才對。”
喬曼曼雖然很累,但還是笑了笑,客套的說:“不客氣不客氣,多虧你這一路的照顧,等我領了工資請你吃飯。”
親戚和喬曼曼雖然在一個園區,但是不是一個公司。喬曼曼沒有工作證,園區的門衛不讓進。親戚只好陪她一起在門衛室等人事過來接。
等待的間隙,順便和她介紹了一下這個園區的情況。
說是園區,其實有點像大學。裏面有辦公樓,生産車間,宿舍,食堂,圖書館,超市,銀行,活動中心,喬曼曼在心裏暗暗想,就算只在園區裏待着,生活也很便利。
過了大概15分鐘,人事過來了,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戴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鏡,個頭不高,有兩道很深的法令紋。
“喬曼曼,跟我走吧。”語氣也很冷峻。莫名的,喬曼曼心裏有點犯怵。
親戚自來熟的上去打招呼:“姐,這是我老鄉,以後在公司還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她。”
人事上下将親戚打量了一遍,面無表情沒有搭話。
親戚表情讪讪的,幫喬曼曼把行李箱拎出去,囑咐她:“有事和我聯系。”
喬曼曼點點頭,不好意思讓人事等太久,小聲說了句謝謝後便拖着行李箱走了。
人事個兒雖然不高,但步伐極快,喬曼曼緊趕慢才不至于落後。
公司明天才正式開始上班,兩人直接去了宿舍。路上,人事自我介紹道:“我叫陳丹,廣東人。我看你簡歷上寫的是桔安人是吧?”
“是的陳姐。”喬曼曼氣喘籲籲的答。
陳丹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往上扶了扶眼鏡,似笑非笑的說:“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叫姐顯老。”
喬曼曼心裏一沉,尴尬的解釋:“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覺得.......”
“沒事,以後記住了。”到宿舍了,陳丹把鑰匙遞給喬曼曼:“這是你宿舍鑰匙,你的室友還沒來,你們兩個人住一間,水電費平攤,直接從工資裏扣。”
喬曼曼把後半句“不好意思,就是覺得叫姐親切”咽回肚子裏去。
“你帶被子了嗎?”陳丹撇了一眼喬曼曼的箱子,接着說:“園區超市就有賣的,記得還價。”喬曼曼:“哦哦,好。”
陳丹:“那我先走了,你先收拾,有什麽事和我說。”
喬曼曼點點頭:“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
在陳丹走到門口的時候,喬曼曼猶豫片刻,鼓起勇氣問:“陳丹,你也住宿舍嗎?”
陳丹沒有轉身,接着往前走,“嗯,就在你隔壁。”
陳丹走後,喬曼曼在空着的那張床上坐下來,掀開褲子看了看,果然腫了,腳脖子那塊的皮膚按下去很久才能恢複原樣。
宿舍有自來水,喬曼曼用手捧着水簡單洗漱了一下,從行李箱裏翻找出一套春裝換上,有點油膩的頭發用手指捋順,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然後對着宿舍那塊有裂痕的鏡子扯出一個微笑,心裏默默道:加油啊喬曼曼!
按照路标找到園區超市的時候,喬曼曼有點震驚。門口有專門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一個穿着紅色馬甲的小姑娘将喬曼曼領到服務臺,“半張員工卡。”想到什麽,問喬曼曼:“姐,你充多少錢,咱們現在有春節活動,充1000送100。”
喬曼曼想了想,“充1000吧。”
估計半卡有提成,聽見喬曼曼要充卡,小姑娘立刻喜笑顏開道:“好嘞姐,現金還是微信?”
一個半小時候,喬曼曼推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車走了出來,剛剛介紹辦卡的小姑娘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姐,你買這麽多東西呀!我幫你推回去吧。”
喬曼曼不好意思麻煩別人,拒絕道:“不用,不用,我用車推着,一會就到了。”
小姑娘搶過推車,“別客氣姐,我幫你推回去,然後把車退回來,不然等會你還要回來換車,多耽誤時間啊。”
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勁卻出奇的大,推着推車在前面走,根本不給喬曼曼再次拒絕的機會。喬曼曼只好由着她。
宿舍很幹淨,喬曼曼沒花什麽時間就打掃幹淨了。明天公司開工,估計室友今天晚上就會回來了。喬曼曼手裏拿着一塊濕抹布,站在室友床邊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放棄了幫她擦擦桌子的想法。
也許對方并不喜歡陌生人碰她的東西呢。
臨走時,老喬見行李箱還有空隙,便又往裏面塞了兩桶泡面,喬曼曼準備中午就吃這個。吃完泡面,喬曼曼洗了個澡,然後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許是一路上太累的緣故,喬曼曼第一次沒有認床,腦袋剛挨上枕頭,就沉睡了過去。
等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夕陽透過并不遮光的窗簾照射進來,灑在斑駁的地板上。喬曼曼揉揉眼睛坐起來,宿舍裏很安靜,室友還沒有回來。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計,喬曼曼決定出去走走,解決一下晚飯,順便熟悉一下環境。
尚是正月,深城已經有人開始穿短裙。喬曼曼盯着那些年輕女孩細長的腿,不禁在心裏感慨:不愧是大城市,女孩子們穿衣自由,真好。
晚飯吃的是路邊攤,一份加了雞蛋和豆芽的炒河粉。第一次吃這種□□彈彈的米制品,喬曼曼覺得很新奇,問一旁剝蒜的老板娘這個是怎麽做的。
老板娘笑容質樸:“小姑娘,你是北方人吧。”
喬曼曼點點頭。
老板娘:“這個是河粉,用大米磨得米漿做的,明天早上你可以來我這嘗嘗腸粉,比這個更好吃。”
喬曼曼笑着答應:“好,我會過來嘗嘗的。”
老板娘:“剛畢業吧?”
喬曼曼:“嗯,過來實習的。”
有顧客過來,老板娘過去招呼,讓喬曼曼慢慢吃,需要什麽喊她就好。
因為一碗炒河粉,喬曼曼給這個陌生的城市加了幾分,至少有很好吃的食物不是嗎。喬曼曼把那碗炒河粉吃的幹幹淨淨,走的時候還用自己擦嘴的紙巾把桌子上的油擦幹淨,然後走到炒鍋前,和老板娘說了一聲再見。
上班後,并不如預想中的順利。部門內的同事都是廣州人,開會的時候大家都用家鄉話交流,喬曼曼一個字都聽不懂。委婉和部門領導反映過來後,主管并未在意,只是讓喬曼曼多适應,大家的習慣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改變。
喬曼曼還想争取一下,但是主管的電話響了,只能看着他離開。不知是不是錯覺,喬曼曼覺得自從那天和主管提過建議後,部門內的同事開始有意無意的排擠她,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喬曼曼來了一個月了還在給銷售貼報銷發票。
那段時間,上班變成了一個很恐懼的事情。喬曼曼害怕進到那間辦公室裏,害怕和同事交流,害怕開口說話。每天只期盼一件事情,快點下班,快點下班。
喬曼曼的室友也是一個廣州人,身材很嬌小,第一次見到喬曼曼的時候她擡起頭,問:“你多高?”
喬曼曼很少見到身材這麽玲珑的女生,不好意思的答道:“一米七。”
聽到答案後,室友驚呼出聲:“你們北方女生都像你這麽高嗎?”
喬曼曼想了想身邊的同齡人,“好像是。”
室友:“好吧,你們都是吃什麽長大的。”
喬曼曼很認真的回答:“吃米飯啊。”
室友回過頭,很認真的打量了喬曼曼一眼,只見女孩單純的可愛,于是伸出手笑着說:“我叫彭平,你叫什麽?”
喬曼曼握住那只比自己小很多的手:“喬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