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封信
第四封信
一個月後,喬曼曼在工程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孫童穿着黃色的工裝朝喬曼曼眨眨眼,無視她錯愕的表情,繼續和身邊的同事交流工作。
喬曼曼摸摸鼻尖,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心不在焉的過了一上午,午飯時間孫童正好坐在喬曼曼斜對面。生産的李雯熱絡的給喬曼曼介紹:“這是工程部新來的小孫,哎,小孫,你也是桔安的吧,喬曼曼也是桔安的。”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巧了。”孫童向喬曼曼投去一個友好的目光。喬曼曼低着頭,沒有吭聲。本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過了一會人事部新來的一個同事忽然說道:“不止呢,他倆好像還是一個學校的。”
孫童和喬曼曼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很快移開目光。周邊幾個同事瞅着兩人,試圖看出些端倪。
孫童清了清嗓子,說的坦坦蕩蕩,仿佛兩個人之前根本不認識一樣。
“從小我就聽我媽說,小時候有人給我算過命,我的有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什麽意思,今天我明白了。”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喬曼曼,喬曼曼氣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狠狠瞪了一眼孫童。
“怎麽樣,有沒有被我感動到喬同學?”
喬曼曼一口氣喝了半杯可樂,撇撇嘴:“不是不認識,沒見過嗎?”
孫童笑着說:“難道你希望我和他們說咱倆認識,而且我追了你三年,你都沒有答應嗎?”
喬曼曼無語道:“...你過來幹嘛?”
孫童一邊吃薯條一邊說:“你來幹嘛我就來幹嘛。”
喬曼曼有點氣孫童此刻無所謂的态度,皺着眉說:“你太幼稚了孫童,你以為你千裏迢迢追來深城我就會痛哭流涕,然後一感動就答應和你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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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童不以為意的攤攤手:“說實話啊,有某個瞬間這樣想過,但也就那一會,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指着我的鼻子把我罵哭就不錯了。嘿嘿~”
喬曼曼無語的嘆口氣,決定不再和孫童讨論來深城這件事,專心吃薯條和漢堡,中午飯沒吃幾口,下午三點就餓了。
“要不要再點點別的?”
“不用,夠了。”
“好吧,吃完陪我去買東西。”
“不去,我要回宿舍休息。”
“那你沒事可以來找我玩,我宿舍就我一個人。”
喬曼曼擡起頭,疑惑問道:“公司還有單人宿舍?”
孫童戲谑的說:“有啊,只要多交200塊錢就能住單人間,公司還有夫妻房呢。”
孫童只在深城待了四個月。四個月來,倆人一直保持着普通的同事關系,孫童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從來沒有讓喬曼曼有過心理負擔。
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以和喬曼曼永遠維持好同學好朋友的社交關系。
直到有一天,孫童去喬曼曼的工位借U盤,當時喬曼曼急着去開學,随手将抽屜裏一個黑色的U盤遞給他。
孫童拿過來,說道:“謝啦!”
喬曼曼抱着文件往會議室走,忽略了U盤裏的內容。
孫童将U盤打開,瞬間意識到喬曼曼拿錯了,裏面是密密麻麻的電影觀後感和随筆日記。單看文件名字就可以窺見女孩細膩的心思。孫童有些好奇,但還是克制着沒有打開文件。最上面是一個用林宇森命名的文件夾。
不小心點開,裏面不像外面的文件,很幹淨,只有兩個标點符號的命名的文件。
第一個是一個問號和感嘆號。
孫童喝了兩口水,實在壓抑不住心裏的好奇,打開這個奇怪的文件。
【林宇森,分別的第一年,我很想你,祝一切安好。】
【林宇森,分別的第二年,你那裏的冬天冷不冷,有沒有下雪,記得添衣。】
【林宇森,分別的第三年,我有點想談戀愛了,但我只想要你。】
【林宇森,分別的第四年,我最近有些忙,漸漸适應了你不在身邊的日子,我愛你。】
........
默默關閉文件夾,将U盤放回喬曼曼的抽屜裏,至此,放下心裏的執念。
——
畢業季,喬曼曼和孫童一起回學校。
拍完畢業照,孫童穿過人群來到喬曼曼身邊。
“喬曼曼,跟我一起回去吧。”孫童臉上滿是期待,但是眼裏什麽情緒都沒有,仿佛只是在例行完成任務一般。
喬曼曼動了動嘴唇,“謝謝你孫童,謝謝你這幾年來的喜歡,我很感激,也很感動,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是......”
孫童打斷喬曼曼的話,臉上依舊挂着微笑:“停,後面的話不用說了,我不想收好人卡,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不喜歡我不是你的錯。”
喬曼曼覺得自己的心揪着疼了一下,一種巨大的窒息感蔓延開來。她直視着孫童坦蕩的臉,“還是要說的,對不起,你很好,很優秀,是我的問題。”
看着喬曼曼一臉愧疚的神情,孫童有點後悔将有些事挑明了。
他手足無措的搓搓手,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接下來說的話自然一點,“喬曼曼同學,我明天的火車,回桔安。深城那邊我走的時候已經遞交了辭職報告。”
“我爸呢,已經在供電局幫我安排了一個崗位,接下來估計我媽也會給我安排一個符合世俗眼光門當戶對的姑娘相親,再接下來啊,我會結婚,生孩子,在桔安按部就班的過一輩子。朝九晚五,周末陪孩子出去玩,聽老婆的唠叨,給孩子開家長會,也許會疏于運動,長出啤酒肚,也許會天天健身,人到中年還有八塊腹肌,誰知道呢?”
孫童故意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喬曼曼被逗笑,接着有眼淚滑落。
孫童依舊看着她笑:“喬曼曼,你別哭呀,你一哭我就頭疼,頭發都要多白幾根了。”
喬曼曼随意擦了一把眼淚,帶着哭腔說:“對不起.....”
“哎呀,你別道歉啊,你要記住,喬曼曼是永遠不用給孫童道歉的,喜歡你這麽久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從來沒有給過我承諾或者希望,你很棒喬曼曼。”
最後,孫童說:“祝你幸福,你以後結婚的時候一定不要叫我哦,我可不想看到你穿着漂亮的婚紗嫁給別人。”
喬曼曼噗呲笑出聲來,臉上尚有淚痕,:“好,也祝你幸福孫童同學。”
“謝謝,我走了啊。”
“好,再見。”
“再見。”
喬曼曼停在原地,看着孫童的背影慢慢隐入人流。正午的太陽曬得她有些頭暈目眩,但是再也不會有一個笑容溫和的男孩走到她身邊,關切的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喬曼曼不禁感慨: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是多麽的脆弱啊,只需要一次分開,便會徹底消失。
并沒有留給喬曼曼太多感傷的時間,她當天下午的高鐵返回深城,迎接她的只有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
此後一年,喬曼曼在公司順利轉正,工資從4000漲到了8000,開始接觸部門內一些核心業務,學會在一些重要會議做一個清晰有條理的彙報,忙碌的工作使她逐漸淡忘孫童,淡忘學生時代,淡忘過去的一切。
她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大人,雖然沒能閃閃發光,但也足夠自立自強。
畢業後的第一個新年,喬曼曼用全部的年終獎給老喬買了一個金戒指,給奶奶買了一對玉镯。老喬收到禮物後給喬曼曼打來電話:“又不回啦?”
喬曼曼彼時正在加班,雙手忙碌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戴着耳機說:“是呀爸爸,過年加班三倍工資呢。”
相隔千裏,老喬拿喬曼曼沒辦法,除了囑咐她照顧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放年假後,室友回家了,喬曼曼留下來值班。
除夕夜,在這個一年四季只有春天和夏天和城市,喬曼曼第一次感受到了寒冷。她穿上衣櫃裏唯一一件長大衣,在宿舍裏林宇森寫了一封信。
2016年春節,夜。
林宇森,你好,我是喬曼曼,好久不見。
今年春節我依舊沒有回家,不知道你在哪裏過的除夕,和誰,熱鬧嗎。
林宇森,我現在在深城工作,這裏的冬天不會下雪,很暖和。
這裏人過年都不吃餃子,這裏有很多好吃的,腸粉,有點像咱們老家的面皮,大米浸泡後磨成米漿,然後上鍋蒸熟。牛肉下鍋只需要燙幾秒就熟了,還有炒河粉,放很多配菜,只要5塊錢一碗。
林宇森,上次在同學群裏,有人說你要繼續讀研,你成績那麽好,就應該繼續讀研,以後做個科學家,為我們祖國的發展做貢獻。
林宇森,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你了,有時候我會想,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忘記你呢?5年,10年,還是20年?林宇森,我已經快23歲了,我有個室友娃娃都快出生了,我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她們說我以後估計要做剩女了,但是我不想做剩女啊。
林宇森,你說如果我帶着和你的回憶去和別人戀愛,是不是不好,對那個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林宇森,你戀愛了嗎?從小你就很招女孩子喜歡,應該有不少姑娘追你吧?
林宇森,我現在工作很順利,和同事相處的也很融洽,人事部有個姐姐對我很好,很照顧我。
你放心,我現在一個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了,其實談不談戀愛,有沒有男朋友影響并不大。但是吧,老喬好像有點着急了,最近只要打電話就是催我回去。說我再不回去家裏的好男人都會別人挑完了。
哈哈,他不知道,早在我18歲的時候,就挑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吓一跳。
林宇森,不說啦,我要出去吃火鍋了,我今天要一個人吃兩盤肉!
林宇森,新年快樂,祝一切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