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林宇森在五金店上了一個月班後，領了第一筆工資，3500塊。他手裏還有平時兼職掙的1000多錢，湊了4000打給姑姑，給奶奶治病用。
領工資第二天，老板給林宇森放了一天假，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林宇森在上海除了陳羽不認識別人，在員工宿舍呆到9點，他坐上了去陳羽家的公交車。
到了小區門口，又去超市買了一箱純牛奶和幾樣水果。憑着記憶找到陳羽家，猶豫了很久才按下門鈴。
按到第二遍還沒有人來開門，林宇森心裏想，再按一次如果還沒有人就回去了。
第三遍門鈴聲未落，陳羽家對面的門打開了，是一個頭發發白的老太太，帶着審視的目光将林宇森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老太太：“你哪裏人呀？”
林宇森想了想，說道：“我是這家人的親戚，她們家裏沒人嗎？”
老太太語氣裏帶着不相信，上海口音很重，林宇森只能聽出大概的意思。
老太太：“我在這裏住這麽多年了，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呀？真是奇了怪了，走親戚都不提前打個電話呀，她們出去了，這家媽媽每天上午都要帶兒子去游樂園的。”
陳羽和弟弟不在家，林宇森反而松了一口氣，他把牛奶和蘋果交給老太太，拜托她等陳羽回來将東西交給她就好。
老太太答應下來，讓林宇森把東西放在門口。
林宇森放好東西，說道：“謝謝您，我走了。”
陳羽家旁邊有一個很大的公園，林宇森百無聊奈的在裏面轉了一大圈，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找了一家蘭州拉面吃了一碗面條。快吃完的時候，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是住在隔壁卧室的男生。
看到林宇森，向陽驚喜的走過來，自然的在林宇森對面的椅子坐下。
Advertisement
林宇森問：“你在這附近上班？”
向陽點點頭，随口問道：“你呢？怎麽會在這？”
林宇森：“今天休息，随便轉轉。”
說完兩人便沉默了，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但是他們對對方一無所知，和陌生人差不多。林宇森只是在日常生活和向陽和他女朋友的對話中得知，兩人都是江西人，剛剛畢業，向陽在大廠做程序員，女友在房地産公司做銷售。
林宇森碗裏最後一口面條也吃完了，他拿起自己的書包對向陽說：“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向陽看了他一眼：“路上小心啊小孩，別亂跑。”
林宇森點點頭，被一個只比自己大幾歲的男人叫小孩讓他覺得很別扭。
回去後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醒來後，林宇森和往常一樣去做兼職。
晚上，陳羽打了電話過來。
聲音輕輕柔柔的：“小森，你今天來我家了是嗎？我帶你弟弟去游樂場了，所以沒有在家，下次過來提前和媽媽說，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一種委屈的情緒突然湧上林宇森的心頭，他鼻腔酸澀，差點落下淚來。林宇森：“謝謝，那沒什麽事的話，我挂了。”
陳羽：“好，照顧好自己小森。”
——
轉眼就到了8月份，林宇森來上海一個一個多月了，他買了8月15號的車票，計劃提前回去，奶奶最近恢複不少，已經可以自己上廁所和吃飯，林宇森回去想把奶奶接回家。
喬曼曼在電話裏經常纏着林宇森問上海是什麽樣的，有沒有什麽新奇的東西。林宇森說上海很大，小吃也很多，但是上海人飯量都很小，蘭州拉面到了上海一碗大份的還沒有桔安一碗小份的大。
喬曼曼追問：“上海女孩好看嗎？我聽張栩說在外灘能看到女明星。”
林宇森搖搖頭，笑着說：“不知道，我沒有見過女明星。”
喬曼曼又問：“那你去過外灘嗎？”
林宇森：“沒，外灘離我住的地方挺遠的。”
喬曼曼哦了一聲，有點失落。但是轉瞬就開心的說：“沒去也好，等下次我們一起去。”
林宇森點點頭，笑着說：“好！”
——
一連三十幾天，林宇森每天下班路過這家店的時候都會停下匆忙的腳步，隔着透明櫥窗看看這朵玫瑰花。還好它每次都在，安安靜靜的在那盛放，就像一直等着林宇森帶它回家，帶它去一個笑容明媚，一個他心愛的少女身旁。
林宇森深吸兩口氣，大步走進這家燈光璀璨的商店。
見有客人光臨，趴在前臺暈暈欲睡的導購立刻清醒，熱情的接待了林宇森。
導購：“先生您好，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林宇森徑直走到擺放玫瑰花的櫃臺前，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透明的玻璃櫃：“我想要這個。”
導購員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小王子的玫瑰花取出來，放在櫃臺上向林宇森介紹着：“這個是小王子的玫瑰花，很暢銷的，先生你眼光真好。”
林宇森的目光一直放在玫瑰花上，聽到導購的介紹嘴角輕微彎了一彎。
林宇森：“請問這個怎麽賣？
導購員打量了一下林宇森，男孩身形纖瘦，面容清秀俊朗，身上穿着一件洗到褪色的淡藍色襯衫，腳上的鞋子是很普通的國産品牌。
導購員漫不經心答：“799先生。”
本以為只是一個随便逛逛的窮學生，沒想到對方卻不假思索說道：“好的，幫我包起來吧。”
導購員小小吃驚一下，看向林宇森的笑意更濃了。
導購員：“好的，你這邊挑選一下包裝紙吧。”
在一衆花花綠綠的包裝紙中，林宇森挑了一張正紅色的紙：“我要這個。”
導購員：“蝴蝶結呢？”
林宇森考慮了一會：“不用了，不用幫我綁蝴蝶結，用膠帶把包裝紙粘上就好。”
回桔安路途遙遠，蝴蝶結塞到行李箱裏等到了還不知道會被壓成什麽樣子。
付完錢，林宇森腳步輕快的走在上海的大街上，霓虹璀璨，人潮如織，但林宇森覺得心裏很安靜。他的一顆心被一個叫做喬曼曼的女孩子裝得滿滿的。
是了，喬曼曼就是他貧瘠人生中的唯一玫瑰。
——
坐了一天一夜的綠皮火車，林宇森在第二天傍晚到達桔安。放下行李後，林宇森拿着送給老喬和喬曼曼的禮物出了門。
水果店彌漫着香濃的水果清甜氣息，老喬正坐在櫃臺後面摘豆角。
他走過去，輕輕的叫了一聲：“喬叔叔。”
老喬擡起頭，表情呆滞了一秒，随即驚喜道：“小森，你回來啦！”
林宇森點點頭，把手裏的盒子遞過去：“這是從上海帶回來的點心，您嘗嘗。”
老喬站起來，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謝謝小森，你是來找曼曼的嗎，她去她奶奶家了，明天才能回來。”
林宇森看了一眼閣樓，紅綠相間的門簾随風飄蕩，靜悄悄的。把另一個禮盒遞給老喬，低聲說：“叔叔，這個是給喬喬的，你幫我轉交一下吧。”
老喬接過禮盒，盒子很輕，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林宇森：“叔叔，我先回去了。”
在林宇森即将走出去的時候，老喬叫住了他：“小森。”頓了頓，說道：“小森，你等一下，叔叔有事和你說。”
林宇森看着老喬黯然的神情，心裏有點不安。
老喬搬來一把椅子，讓他坐在自己對面，語氣平和，和往常并沒有兩樣。
“這些年曼曼一直跟着我，女孩子沒有媽媽到底是差一些，在這件事上，我一直覺得對不起曼曼。叔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看得出來，曼曼很喜歡你，你對曼曼也是真心的。”
“但是小森，你們年紀還太小，不知道婚姻和感情都是很複雜的東西。你這麽優秀，以後肯定要去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發展的，而曼曼，她學習成績沒你好，以後能找個工作混口飯吃就行了，去大城市她會托你後腿，讓你陪她留在桔安，會耽誤你。”
林宇森緊緊抓住褲腿上的布料，雖然沒有底氣，但還是鼓足勇氣艱難開口：“叔叔，我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很複雜，但是我是真心喜歡喬喬的，她不想去外地沒關系，等畢業之後我可以回來，我可以和她一起在家裏生活。”
老喬心酸又心疼的嘆了一口氣：“小森，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家裏的情況，不是曼曼能應付的了的，叔叔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曼曼留在桔安，留在我身邊，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結婚生孩子，平淡的過一輩子，不用為婆媳關系煩惱，不用為跟不上丈夫的腳步而自卑。”
見林宇森一直低着頭，老喬于心不忍，拍拍林宇森的肩膀：“小森，你是個優秀的孩子，叔叔相信你的未來一定大有作為，以後你會擁有廣闊的天空，眼前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到那個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子。”
林宇森擡起頭，出神的看着閣樓，喃喃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叔叔，我走了。”
老喬心裏愧疚，想像以前那樣拍拍林宇森的肩膀，但是手即将觸碰到衣料時，又頹然放下，“小森，對不起，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和叔叔說。”
林宇森緊緊抿着雙唇，情不自禁擡頭看了一眼小閣樓，門緊閉着，再也不會有笑容燦爛的姑娘探出腦袋來讓他上去，然後一起分享半個西瓜或者一把話梅味的瓜子。
他站起來，朝老喬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擡起了頭，“叔叔，這些年感謝你對我和我奶奶的照顧，謝謝您。您放心，我會和喬喬說清楚的。她是個好姑娘，我也希望她能平安幸福。明天我就要和奶奶一起去北京了，我會在那邊讀書，我奶奶要在那邊看病。要是喬喬....她問我去了哪，你就說我去上海了。還有叔叔，以後你多保重，注意身體。”
老喬眼眶濕潤，聲音哽咽：“小森，對不起，以後好好的，叔叔給你裝點水果你路上吃。”
林宇森攔住老喬去裝水果的手，“不用叔叔，別麻煩了。”
老喬背過身，有眼淚滑落，“不麻煩不麻煩，你去了北京要好好的，別為了省錢不吃飯......”
老喬沒回頭，只聽見林宇森輕輕嗯了一聲，等裝完水果轉過身的時候，林宇森已經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