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小升初那年的暑假是喬曼曼和林宇森最快樂的一段時間，一分為二的西瓜，永不停歇的蟬鳴蛙叫，傍晚絢爛的晚霞，不停轉動的風扇，看不完的武俠言情小說，聽不膩的青春歌曲填滿了那個炎熱的夏天。
通過餘薇的爸爸知道初中和林宇森分到一個班之後，喬曼曼更加放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拎着一個大西瓜去找林宇森，然後在林宇森家的客廳渡過一個短暫而又漫長的下午。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桔安鎮原先鬧哄哄的菜市場改成了一個小廣場，安裝了很多健身器材。
喬曼曼對廣場上的跷跷板很感興趣，每天吃過晚飯就拉着林宇森去占位置。
林宇森對這種小孩子的玩意不感興趣，但是餘微一放假就去了姥姥家，張栩倒是願意陪喬曼曼玩，林宇森最近看見張栩就覺得煩躁，總覺得他對喬曼曼過于殷勤，一臉谄媚。
想着喬曼曼也是一時新鮮，便答應每天晚上陪她玩半個小時。
第一天，尚能接受。第二天，忍忍還能接受，第三天，吐槽幾句好幼稚也能接受。
第四天，喬曼曼像往常一樣來找林宇森。
“林宇森，你吃完飯了嗎？我們去小廣場玩吧？”
林宇森咽下一口煮茄子：“不去，你還是去找張栩吧。”
喬曼曼甩甩尚未幹透的頭發，拍拍手掌神采飛揚的說：“好哦，那我去了哈！”
林宇森：“........”
從放暑假開始，喬曼曼每天吃完飯，放下筷子擦擦嘴就出去玩，人曬黑了不少。老喬擔心這樣下去她心玩野了，等開學沒有心思學習。便從批發市場拉了一堆小人書，小玩具回來，讓林宇森和喬曼曼一起去小廣場擺攤賣，賣的錢他們可以自己支配，唯一的要求就是白天不能出去玩，必須在家裏看書寫作業，等太陽落山才能出去擺攤。
兩人歡呼着答應下來。
喬曼曼：即将會擁有一筆可觀的零花錢啦，耶(＾－＾)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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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森：可以賺錢，還不用玩跷跷板，太棒啦！
老喬把進貨的價格表拿給林宇森，“賣多少錢你們自己定，9點之前必須收攤回家。”
擺攤第一天，林宇森和喬曼曼把地點選在了小廣場進出口旁邊3米左右的位置，這裏既不會妨礙別人跳廣場舞，也不會太偏僻，基本上只要來了小廣場都能注意到這個小攤。
喬曼曼帶了一條白色的格紋床單，對折鋪到地上，然後兩人把小人書和玩具擺上去。
小廣場沒人擺攤，喬曼曼和林宇森的小攤很快就圍了一圈小朋友。小人書5毛一本，小玩具也很便宜，竹蜻蜓5毛一個，溜溜球1塊一個，沙包5毛，卡通貼紙2毛一張，水槍2塊一個。沒一會功夫喬曼曼就收了30多塊錢。
待第一波小客人都挑到心儀的玩具散開，喬曼曼喜滋滋的朝林宇森說：“我們要發財啦！掙了好多好多錢！”
林宇森也抿着唇笑，彎腰把地上的玩具擺放整齊，因為是第一天，他們帶出來的東西并不多，現在已經賣了一半了。
喬曼曼把小馬紮遞給林宇森，“你坐吧，我蹲一會。”
他們今天出來為了方便只帶了一個小馬紮，到地方之後一直是喬曼曼坐着，林宇森則蹲着，蹲累了就站起來歇一會。
林宇森瞅了瞅喬曼曼的裙子，依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你坐吧，等會就走了。”
喬曼曼咧嘴笑：“你人真好林宇森！”
8點半，廣場上的孩童陸陸續續回去了，林宇森把剩下的幾本小人書裝起來，喬曼曼則負責把床單疊起來，一起裝進袋子裏，兩個人踏着月色一起往回走。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喬曼曼忍不住停下腳步，期待的看着林宇森。林宇森心領神會，點點頭，“去吧，少買點。”
喬曼曼腳步歡快的跑進小賣部，在貨架上拿了很多平時不舍得買的零食，娃哈哈，雞爪，幹脆面，結賬的時候還從旁邊的冰櫃拿了兩個小布丁。今天一共掙了64塊錢，在小賣部花了12，還剩下52元。
喬曼曼把一疊有零有整的紙幣遞給林宇森，嘴裏叼着一根小布丁，含糊不清的說：“給你拿着吧林宇森，以後我想買什麽就找你要錢，記得記賬哦。”
之後的一個月，每天晚上6點到9點，喬曼曼和林宇森都會去小廣場擺攤，東西賣的差不多了，老喬就去批發市場采購一次。
一個月後，臨近開學暑氣漸消，兩人把最後一點貨賣完便準備不幹了。晚上算賬的時候，這一月加起來兩人居然收了1700多塊錢，還給老喬1250的進貨錢，還剩500多。林宇森将這筆錢分成兩份，一份給了喬曼曼，一份自己留着。
林宇森：“可以買你自己喜歡的書或者文具，嗯......零食也可以。”
喬曼曼接過錢，小心翼翼的揣進兜裏，興奮地說：“林宇森，自己掙錢的感覺真好！以後每年暑假我們都去擺攤吧。”
林宇森想了想：“可以啊，只要有時間我們就去。”
喬曼曼：“好，一言為定！”
意外發生在開學前一周，喬曼曼像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去找林宇森玩，還碰到了出來買醬油的張栩。
兩人一個上樓一個下樓，張栩看到喬曼曼驚喜道：“喬曼曼，好久不見呀！”喬曼曼在距離張栩三四個臺階的地方停下腳步，“是啊，你最近幹嘛去啦，都看不見你人。”
張栩無奈的攤攤手，擔心家裏人聽到，刻意放低聲音說：“我媽嘛，她也放暑假了，天天在家裏盯着我學習。”
喬曼曼展顏一笑：“好吧，我要去找林宇森，再見。”
張栩還想和她聊兩句，但是女孩已經噔噔噔上樓去了，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林宇森在吃晚飯，喬曼曼有點心急的催促他：“快點啦林宇森，等會雙杠又被人占了。”
林宇森實在搞不懂，都一個暑假了，喬曼曼怎麽對那些健身器材還有這麽大興趣，不悅道：“你可以先去占位置啊，反正也不遠。”
喬曼曼在林宇森旁邊坐下來，“不，我就要等你一起！”
最後還剩小半碗飯，喬曼曼實在等不及，拉着林宇森走了，嘴裏念叨着，“回來再吃啦，快走快走~”
等喬曼曼趕到時，雙杠上面還沒有人。喬曼曼拍拍自己的腿，得意的說：“看我大長腿，今天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今天喬曼曼特地穿了短褲和運動鞋，因為平時基本上穿長褲和長裙的原因，喬曼曼腿上的皮膚很白，很在暑假裏曬黑的胳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宇森笑了笑，又有點擔心的說：“帶花露水了嗎？”
喬曼曼暗道糟糕，苦着臉說：“我忘了.......”
林宇森：“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喬曼曼從雙杠上跳下來，“我和你一起。”
林宇森挑挑眉：“不擔心雙杠被占啦？”
喬曼曼停下來，朝林宇森揮揮手：“好吧，那你快點哦~”
林宇森點點頭，然後一路小跑着回去，快速上樓打開門拿了花露水又一路小跑着去小廣場。等林宇森氣喘籲籲趕到時，喬曼曼正坐在雙杠上和張栩聊天，兩條長腿來回晃悠着。
林宇森平複了一下呼吸，等沒那麽喘了才走過去，皺着眉把花露水遞給喬曼曼：“給，多噴點。”
喬曼曼和張栩聊得正嗨，聽見林宇森的聲音把自己的腿翹在另一側的雙杠上，看也不看他：“你幫我噴一下吧。”
林宇森生氣的把花露水塞到喬曼曼手裏，丢下一句：“自己噴。”
見林宇森扭頭就走，喬曼曼着急的想去追他，下雙杠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磕了一下。
喬曼曼疼的彎下腰，一會捂肚子，一會捂大腿，林宇森和張栩在旁邊急的滿頭大汗。
張栩想去檢查一下喬曼曼到底磕到了哪裏，但是又不好意思，手足無措的問：“喬曼曼，你到底磕哪了，要不我們去醫院吧。”
喬曼曼搖搖頭，緊緊拽着林宇森的手，表情痛苦的對張栩說：“沒事，我歇一會就好了，我們回去吧。”後半句是看着林宇森說的。
林宇森點點頭，想背着喬曼曼，但是被拒絕了，只好扶着他走。張栩沉默的跟在身後。
十字路口，林宇森問喬曼曼：“回你家還是回我家？”
喬曼曼痛的幾乎說出話來，聲音虛浮無力：“去你家，等會你讓張栩先上樓，然後你抱我上去。”
林宇森眉頭緊皺，擔心的問：“到底磕哪了？”
喬曼曼面色蒼白，額頭上汗水把劉海打濕，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皮膚上。女孩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猶豫着說道：“等去你家再說。”
林宇森猜到幾分，便不再多問，只有撫着喬曼曼的手更加用力，像是想把她此刻所承受的痛苦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一樣。
到了樓下，林宇森随便找了個借口讓張栩先回去。
“張栩，你先回去吧，我和喬曼曼沒帶鑰匙，我要等我奶奶。”
張栩不放心喬曼曼，邀請他們，“要不你們去我家裏等吧。”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這裏又熱又有蚊子。”說話的是喬曼曼，她這會已經好多了，只想找個理由趕快把張栩支走，她和林宇森好上樓。
張栩：“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喬曼曼：“嗯嗯，快回去吧。”
張栩一步三回頭的上了樓，等聽到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林宇森才嘗試着将喬曼曼抱起來，往樓上走。
小時候林宇森偶爾會在喬曼曼耍賴不肯走的時候背着她，但是抱着還是第一次。懷裏的女孩并不算重，但是林宇森依舊很吃力，手指節因為過于用力而微微發白，因為擔心有鄰居突然開門撞見這一幕，林宇森又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但是又擔心不小心踩空導致兩人摔跤，又不得不放慢腳步。
等走到四樓将喬曼曼放下的時候，林宇森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板上，濺起微不足道的水花和灰塵。
打開門進去，喬曼曼彎着腰走到廁所，過了幾分鐘才出來，害怕的說：“林宇森，我流血了。”
林宇森：“..........”
喬曼曼的表情很痛苦：“我好疼，磕到屁股了。”
林宇森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除了去醫院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是喬曼曼堅持不去，12歲的女孩已經知道了害羞和隐私，稍微好一點之後她和林宇森說：“我應該沒什麽事了，我表姐說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到了一定年紀那裏就會流血。”
林宇森有點不相信：“真的？”
喬曼曼點點頭，語氣篤定：“嗯，就是這樣的，我已經不疼了林宇森。”
那天的最後，是林宇森将喬曼曼送回去的，老喬生氣的問怎麽回來這麽晚。林宇森解釋着說：“喬叔叔，喬曼曼今天肚子疼，所以在我家多呆了一會。”
聽見喬曼曼肚子疼，老喬立刻忘了生氣，擔心的問：“怎麽會肚子疼，是不是吃壞東西了，現在還疼嗎？”
喬曼曼搖搖頭：“已經不疼了爸爸，我想吃西瓜。”
老喬：“好嘞，你先上去洗洗，我等會給你送上去。”
見喬曼曼沒事了，林宇森懸了一晚上的心終于放下來，他向老喬告別：“叔叔，我先回去了。”
老喬正在貨架邊挑選西瓜，“等會吃了西瓜再走吧小森。”
林宇森：“不了叔叔，謝謝。”
老喬敲敲西瓜皮，用聲音來判斷西瓜有沒有熟。老喬：“哦好，路上慢點哈。”
林宇森：“好的叔叔。”
晚上洗完澡，林宇森在廁所的垃圾桶裏看到一張帶着淡淡血跡的紙巾，意識到這是喬曼曼留下來的後，林宇森不自覺的撓撓肚皮，耳朵也有些燙。站了一會後，林宇森将昨天剛換的垃圾袋系好扔到小區垃圾桶裏，然後回屋看書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