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選擇
選擇
沈睿寧按了按額角,老實道:“他确實沒說。”
“沒說……”男子沒将玉牌還給她,而是扣在了自己手下,“你若不願入樓,我宵月樓也不會強人所難。你之前在宵月樓揭榜所餘,我們與你清算幹淨,從此兩不相欠,再無甘系即可。”
沈睿寧看了男子一眼,沒有馬上表态,而是從懷中拿出之前的契約書,并着沐公子的青蓮玉佩一起遞了過去。
男子只看了青蓮玉佩一眼便放在了一旁,他看了一遍契約書,目光停在最後揭榜人的落款上。
“行煙?”他手指敲了敲那處名字,“假名?”
沈睿寧點頭:“行走江湖者,又有幾人用的是真名。”
男人沒有糾結這個問題:“這個任務可得五千金,或者頗豐的績點。你想要什麽?”
沈睿寧指了指青蓮玉佩:“這個信物你只看了一眼,确定沒問題?”
男子又笑了起來:“昨日你們入京,樓中便已知曉。”
沈睿寧:“……”宵月樓恐怖如斯。
她直接開口:“羅血丹。”
男子手指頓住,卻似乎并不意外,他沒有多問什麽,起身走到旁邊的黑漆雕花櫃子前,打開中間的小抽鬥,取出一只木盒。
他在契約書上蓋了宵月樓的印,擡手交給了藍萱收好,然後将木盒遞給沈睿寧。
“收好這枚丹藥,從此不必再來宵月樓。”
沈睿寧沒有接,神情有些複雜地看了看木盒,斟酌道:“若我想見鬼醫,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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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她這個問題,男子依然不覺得意外,他将手中木盒放下,點了點沈睿寧那枚玉牌:“那我只能在這玉牌背後刻上‘行煙’兩字了。”
這意思就是,若想見鬼醫,必須是樓中之人。
“若我不要羅血丹,只想見鬼醫呢?”沈睿寧掙紮道。
男子搖頭:“不可。”
沈睿寧看着男子不容退讓的眼神,覺得有些頭疼。
她現在要活下去,要麽靠羅血丹續命,要麽找鬼醫幫她取出體內暗器。但是這兩樣都需要她繼續與宵月樓保持關系,而現在,面前男子的意思很明顯——加入宵月樓,否則免談。
沈睿寧深吸了口氣,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為什麽選中我?”
她之前也曾偷偷行走江湖,因為她打心裏向往那自由的、以力量和俠義之心角力的世界。她在現世的時候就十分向往,穿越到這個世界,自然不願被家庭出身所約束。
好在父母和兄長都願意支持她,于是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她便隔三差五出門游歷,回來後與母親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母親每每都會饒有興趣地聽着,與她一同感嘆一同大笑,甚至遇到一些困惑時,會為她分析其中所失所得。
也正因此,她對江湖那些不甚現實的幻想逐漸落地,但是她依然喜愛這樣的游歷,比待在家中錦衣玉食更讓她開心。
十六歲到十八歲,兩年的時間,因為經常回家,她走得倒也不遠,見識卻已經遠勝其他的閨閣女子。這兩年她也出手幫助過別人,但通常都是隐藏了身份,所以那些受幫助者并不知曉她是誰,外界也不知道沈大人的掌上明珠,其實是個喜歡走江湖的女子。
自己如此低調行走,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亮眼功績,若說自己在北都宵月樓時打出了名聲——自己其實刻意避開了一些高調的任務,她只想快速賺績點換羅血丹,從來沒有追求過什麽“出色”或者“名聲”。
所以,自己怎麽想也不像是能被挑中的人。
沈睿寧收回思緒,決定繼續以誠相待。
“那日我身受重傷,一位青衫人将這枚玉牌交給我,說我可以前往北都宵月樓求助,我這才與你們宵月樓結緣。但是那人從沒告訴過我玉牌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沒有直接說晏大夫已經看過了玉牌卻沒提出疑問這件事,畢竟人家賒給她一枚羅血丹,在她心目中算是個好人,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言語害了人家。
念頭到此,她突然一愣。
可是來京城宵月樓找鬼醫這個建議,是晏大夫給的……他作為樓中人,怎麽會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後會遇到什麽情形?
晏大夫……又是何用意?
“有人贈你無名玉牌,便說明你有加入樓中的資格,”男子終于開口,“我并沒有選中你,而是在問你的選擇。”
沈睿寧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幹澀:“我若答應入樓,有什麽好處,有什麽壞處?”
“好處?你能活下去難道不是好處?”男子嗤笑出聲,“至于壞處,大概就是不得背叛樓中,否則會生不如死。”
“不得背叛……”沈睿寧盯着面具男子,“若讓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必須聽命嗎?”
男子聲音冷了下來:“你在樓中揭榜兩個月,可見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沈睿寧嘆了口氣,确實,雖然來宵月樓揭榜的江湖客中魚龍混雜,但是她還真沒見過傷天害理的任務。
“何況,你有的選麽?”男子仿佛看透了她,冷冷道。
是啊,她沒得選。
先活下來,其他的事情再徐徐圖之。沈睿寧看着男子,拿定了主意。
“好,我答應你。”
這句話她是鼓起勇氣說的,沒想到站在一旁全程看戲的藍萱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位姑娘,你莫不是以為我們宵月樓什麽阿貓阿狗都要拉攏的?”她笑顏如花,整個人更加明豔了幾分,“入我宵月樓者,可以接觸到更高階的任務,得到更好的獎勵。我現在若拉開房門喊一聲誰要成為我樓中之人,你信不信他們會如餓狼一般撲過來?你居然還在這裏想東想西。”
沈睿寧看着藍萱:“藍萱姑娘又是如何入樓的呢?”
藍萱笑了下,手指輕輕撫摸着肩頭青蛇漂亮的小腦袋:“不告訴你。”
“我宵月樓不會為難姑娘,”面具男子再次開口,“若是不想加入,自行離去便可。”
沈睿寧在心裏嘆了口氣,苦笑道:“你說得對,我沒得選。”
男子眸色似有緩和,他點了點頭,将玉牌交給藍萱,吩咐她去找人刻名。
藍萱轉身離去,關上房門前又看了沈睿寧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房門關上,沈睿寧對男子道:“我什麽時候可以見鬼醫?”
男子:“現在就可以。”
沈睿寧挑眉:“他在樓中?”
男子神情未變:“他就在你面前。”
沈睿寧面露驚訝之色,半晌,才嘆息道:“原來你便是鬼醫啊。”
“晏大夫。”
面前的男子身形明顯一頓,緩緩擡眸。
“你知曉我要續命,知曉我別無選擇,知曉我在樓中揭榜兩個月,你見過我的玉牌卻不動聲色,故意把我引來京城,便是為了讓我正式入樓。”沈睿寧繼續道,“不過你是對的,我确實只能入樓。你若在北都便說出這些,我一樣沒有選擇,又何必多此一舉非要我入京……”
“除非……”沈睿寧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深深地看了晏融一眼。
晏融靜默半晌,終于自嘲地輕笑了一下,擡手摘下臉上面具。
“我還故意僞裝了聲音,結果還是被你識破。”
見到對方卸下僞裝,沈睿寧松了口氣,攤手道:“其實我只是詐你一下,沒想到你真的認了。”
“你早晚都會知道。”晏融把面具扔在桌子上,“等我開始為你療傷,你一樣會從手法和真氣上認出我。”
“不過沒關系,入樓的事情已經談完了,餘下的只有鬼醫該做的事。”
沈睿寧有些無語:“那你為何多此一舉呢?”
“我樂意。”晏融用三個字結束了這個話題,走到沈睿寧身邊,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睿寧翻了個白眼,跟着“鬼醫”晏融走進書櫃後的密室。
密室中藥香濃郁,四面擺滿了高可即頂的藥櫃,中間有張似長桌又似床榻的臺子,沈睿寧覺得,這大概就是鬼醫晏大夫的“手術臺”了。
晏融遞過一丸丹藥:“吃下去。”
藥丸鮮紅,沈睿寧看了看藥丸,又看了看晏融。
“我能相信你嗎?”她語氣有些發虛。
晏融笑了:“你有的選嗎?”
沈睿寧僵住片刻,忽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