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曲米昨晚熬夜忙工作,起得晚了些,那時候紀梧已經把早餐在桌子上擺好了。
曲米邊洗漱邊問她最近怎麽樣——紀梧雖然表現一如既往,可曲米還是能隐約感覺到她有心事。
再加上昨天晚上,曲棋淩晨三點給她打電話問紀梧睡了沒有。曲米更加确定,紀梧最近确實碰到了一些事,而且曲棋也清楚那些事。
紀梧說:“都挺好的,怎麽了?”
“沒事。”曲米說:“我也挺好的。”
坐到餐桌邊,曲米喝了一口湯,又說:“我昨天下班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我哥的車了,本來還想着問問你知不知道,結果一吃飯給忘了。他來幹嘛了?”
紀梧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如實說道:“送我回來。”
“怎麽了嗎?”曲米表情凝滞一瞬,不禁問道:“他是在追你嗎?”
“沒有,是我最近碰到了一些事情,你哥在幫忙。”紀梧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解釋清楚後又道:“怎麽會這樣想?”
曲米略微放心一些,尴尬着笑道:“電視劇看的有點多了。”
而後她又想到紀梧不是會讓別人幫忙的人,如果真出現那種情況,絕對是紀梧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擔心地問:“事情解決了嗎?”
“應該是解決了。”紀梧點頭:“這周末出去吃飯吧,喊上你哥一起,我請客。”
“好。”曲米又問:“是很麻煩的事情嗎?”
紀梧大概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便直接說:“你想知道嗎?”
曲米是想知道,但她也清楚紀梧的一些忌諱與有時候莫名其妙的怪異之處,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紀梧看出她的糾結,也猶豫了一下。其實這事情在她那裏已經沒什麽不能說的了,從昨天把照片清空的那一刻,她自己都已經不是特別在意了——完全不在意自然不可能,沒有哪個人會對曾經介懷多年的經歷做到說過去就過去,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反正紀梧做不到。
只能說,那些事情,已經不再會讓她心裏産生大的波動了。
現在之所以猶豫,是因為紀梧想起來曲棋曾經說過的話——要是曲米知道了,高低要給張朝一頓。
“……”
紀梧認真思考了會兒,問了曲米一個問題:“還記得我那天想和你說最後卻沒說出口的‘我的故事’嗎?”
曲米回憶一會兒,問:“是你發燒第二天嗎?”
“對。”紀梧說:“和那件事有關系,所以還挺複雜的,我周五晚上和你說好嗎?”
聽到和那件事有關系,曲米心裏大約能猜到一點,那對于紀梧來說,絕對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想到這裏,她放下筷子,笑着道:“好,那你到時候想起來了就和我說一下,沒想起來就算了。”她頓了頓,輕聲道:“你知道的,我記憶力不太好,估計到那時候就忘了。”
紀梧聽懂了曲米的潛臺詞。她在告訴自己,如果你到時候不想說了,不需要糾結,因為她可以随時“忘記”今天早上說的這些。
這樣細膩的心思紀梧其實感受過很多次,曲米在她面前經常這樣,她心裏感動,說:“好。”
曲米雙手捧起面前的碗,很自然地說道:“不過有句話我還是要現在就和你說,祝賀你解決麻煩。”
言罷她喝了口湯,模仿着電視劇裏面江湖上英雄聚首以後一起喝完酒發出的波瀾壯闊的一聲“哈——”,将紀梧逗得笑出了聲。
笑完了她又想,人與人之間真的是不一樣的。
初中時候她班裏的那些人,會因為電視劇裏面的一個名字陰陽怪氣地對她,在她面前模仿着調侃她,無論她怎麽解釋都沒有用。
可是曲米也看電視劇,也經常在紀梧面前模仿裏面的人物,卻從來沒有讓紀梧感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冒犯與敵意。
紀梧想,如果當初曲米和她在一個班裏,會不會就沒有之後的這些事了?
但這些事情想也無益,紀梧就是很不幸地遭遇了這些。
以免曲米看出她的不對,紀梧停下這些思考,好好吃飯。
之後兩人分開上班,紀梧身後終于不再有張朝的尾随,她整個人都輕松不少,連帶着熾烈的陽光,都讓她不再覺得過度反感。
另一邊,曲米給曲棋打了電話,把紀梧早上的那些話說給他聽,然後詢問他的意見:“那些事情紀梧一直都挺在意的,我要不要聽啊?”
她想着,既然是曲棋幫紀梧解決的麻煩,那他多少也應該知道一些,應當會給自己一個不錯的建議。
沒想到曲棋在那邊沉默了很久,最後告訴她:“聽吧,聽的時候別大呼小叫的就行,然後如果可以的話,把事情也告訴我。”
曲米抓住重點,問:“你不清楚?”
曲棋承認,“知道的不多。”
曲米猶豫片刻,又問:“你問紀梧,她不跟你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便到了周五,紀梧把那些事情都告訴她了,曲米也不能和曲棋說。
“我不敢問。”曲棋平和的聲音傳過來,“既然她願意告訴你,你就耐心聽。”
“哥,”曲米呼吸不禁停住,低聲試探着問道:“你是不是?”
曲棋頓了頓,聲音裏多了些無奈,“你讓我想想。”
電話挂斷,曲米感到思緒有些淩亂。她想問曲棋是不是對紀梧有點什麽,而曲棋的那個回答,明顯就是。
但現在的情況不太妙。
雖然沒有明确和紀梧聊過,但曲米大概能感受到一點,紀梧在感情那上面的經歷是空白的,并且,她其實根本就無心于此。
還有些時候,曲米覺得,如果只有一個人,紀梧能生活得很好,她身邊也會少很多麻煩。
這樣一來,曲米覺得曲棋的處境很危險。
而且,假如這事情被挑明了攤開來講,曲米覺得自己的立場也很尴尬。
好容易捱到周五,曲米忐忑地吃完晚飯。
她這時有些慚愧,因為她非常擔心紀梧突然不想和她說了,她需要借助那些事情來判斷曲棋現在有多大的可能追到紀梧。
——這也是她早上起床後想到的,紀梧都願意找曲棋幫忙了,那是不是至少能證明,紀梧是願意接受曲棋的靠近的。
所以曲米現在很想知道紀梧的一些想法。
她洗好碗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紀梧正坐在沙發上閉眼沉思。
聽到腳步聲,紀梧扭頭朝曲米看去,從那眼神中,曲棋推斷紀梧沒有“忘記”兩人那天說好的事情。
下一秒,紀梧對着她淺淺笑了一下,開口:“介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曲米腳步微頓,而後伸手按滅了客廳最亮的燈,只留下一盞在電視機旁邊插着的小夜燈。
那光線實在太弱,蔓延到沙發那兒時已經不剩多少了。
在色彩中,黑色是最能包容其它顏色的,其它所有顏色碰上它,都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黑夜亦然,它能很好地幫助人隐藏大部分情緒。
有小夜燈發着光的黑夜不算是完全的黑夜,可是對于紀梧來說,這便夠了。
——在開口之前,她其實也是有過許多次糾結的。
曲米很好,可紀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被自己完全信任,所以她猶豫。但她知道,即便是現在,她突然告訴曲米自己不想說了,曲米可能會生氣,但不會怪她。
所以紀梧決定,還是不要假裝忘記了。
她想,說到哪裏就是哪裏,說不下去了就停下,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曲米會理解她,不但不會怪她,也不會生氣。
可是就在剛剛,在曲米關了燈的那一刻,紀梧确定自己可以一點不保留地全部說出口——曲米過于體貼的“照顧”讓紀梧決定可以。
停頓一下,她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地把那天她回憶裏的所有事情說出來。
這期間,她始終控制着讓自己情緒平淡,語氣平淡,只在偶爾幾次控制不住的時候才表現出一些意外。
說到最後,曲米已經氣得不停扯自己衣服。
她問紀梧:“張朝是不是來過小區樓下?”
紀梧說是。
曲米突然氣憤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我那天怎麽就只踹了他一腳!太虧了我!”
紀梧疑惑,問她怎麽回事。
曲米粗略解釋道:“他拽我哥衣領子,我下班回來正好看到,就一腳踹過去了。”
紀梧對了對時間,大概能确定是哪一天,說:“對不起啊,是我讓你哥幫忙才這樣的,不然他也不需要遭遇這些。”
“沒關系。”曲米說:“我哥他應該還挺願意的。”
她沒有說曲棋對紀梧萌生的那些情緒,只是從客觀立場上分析:“張朝這樣整天在樓下蹲守的情況,我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到那時候,離我哥知道也就不遠了,他不可能不管的。”
紀梧想了想,說:“你哥他人挺好的。”
曲米:“……”
萬惡的好人卡。
然後,紀梧又道:“跟你一樣,你人也很好。”
曲米:“……”
好人卡加一。
“叔叔阿姨也——”
“好了。”未免自己全家都收到好人卡,曲米打斷她,問道:“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紀梧不是很懂,曲米進一步問:“關于以後,你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