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懸絲
第5章 懸絲
眨眼間懸絲又動,銀鯉湊近一步,距他咫尺。
“白、敕。”他僵硬開口,“快、走。”
白敕呼吸驟窒。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纏上他的腰,激起戰栗觸感,撥動他周身鎖鏈清脆作響,銀鯉以唇齒抵上他的脖頸,卻不曾咬下,只發出呵的喘氣聲,顯然是在極力忍耐,卻又痛苦不堪。
白敕手背之上崩起青筋,狠狠攥着劍,不敢随意去斬那些懸絲,更不敢妄動。
該當如何?
銀鯉雙眸之中白色愈濃,直至徹底鋪滿整個眼眶,他不受控制地發出斷續聲音,受着懸絲操控張開雙唇,輕聲蠱惑道:“抱、我。”
懸絲悄無聲息地自他周身延伸而出,爬上了白敕緋紅的耳尖。
金眸輕閉,喉結滾動,一朝恍惚之下,他竟是真的伸手抱住了對方。
熾熱感入懷,有淡淡甜香撲鼻,轉瞬淹沒了五髒六腑,白敕之劍掉在地上,很快被懸絲淹沒。
更多的懸絲向下生長,糾纏着繞在白敕分明的指骨之上,被懸絲提動,不受控制地将頭湊近過去,唯有面部尚能動作,是以他張口,含住了眼前那淡粉色的唇。
而後,狠狠咬下。
“唔!”
銀鯉驟然吃痛,發出悶哼,那雙渾白雙眼之上有一對綠瞳若隐若現,露出恍惚神色。
白敕喚他:“銀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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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鯉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眸底漸生清明。
下一瞬,淺綠光陣自他身後如蝶翼展開,化作一張網,向上一拽,連着衣物以及整塊皮肉,一下扯掉了無數懸絲。
霎時血流如注,劇痛連心,銀鯉嘴角有血絲淌下,片刻後衣物連同其下肌膚飛快生長,他又伸出手,去拔眼前之人脖頸之上的懸絲。
很快,勒痕入皮,在掌心絞出血跡。
眼看懸絲将被拔出,銀鯉卻不敢繼續用力,他忽而想到,白敕此時只是凡人,并無修複皮.囊之力,強行撕拉會出人命。
該怎麽辦?
正當這時,忽有一人提醒道:“用火!”
是了,用火。
銀鯉眼睫一顫,松開手,擡掌向上,指尖燃出火苗,朝那懸絲燎燒過去,一眨眼,懸絲遇到炙熱,蜷縮起來,自行往後飛速退去。
有用!
銀鯉雙眸泛起綠意,靈力自周身蕩徹開來,将那火苗裹上靈力,靈火躍起,搖曳向前,很快,化作繁星點點,将那根根懸絲驅散。
最後一根懸絲消失,白敕徹底失了支撐,跪下去,倒在他懷裏。
“白、白敕。”銀鯉慌忙伸手接住他,捧起他的臉,“你無礙吧?”
金眸眨了眨,長眉輕蹙,白敕啞聲道:“我沒事。”
他抿住唇,伸手拾起身下的長劍,以作支撐,強行站了起來。
銀鯉松了口氣,又退了半步,這才想起方才出聲提醒他那人,轉而回首望去。
卻是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舒眉朗目,頭戴竹笠,肩負竹筐,正略帶好奇地望着他們。
銀鯉欠身一禮:“方才多謝。”
男子回以一禮,望了一眼他腰側木牌,道:“閣下是琉殺殿之人?”
“是。”銀鯉頓了頓,“我名銀鯉。”
“原來是銀公子,久仰。”男子輕笑,“在下姓陸,單名羌,陸羌。”
銀鯉挑眉:“陸羌?”
他頓了頓,彎眉笑起來:“可是青山城督府陸應生之侄?”
“正是。”
*
半刻鐘後,幾人到一處街邊攤位的方桌旁坐下,銀鯉道:“陸公子之意,懷疑這懸絲乃是精怪所化?”
“不錯。”陸羌颔首,“自此物降臨,如精怪般到處肆虐生長,谷明城便近乎淪陷,我拼盡全力,只救下數十人。”
“那這些人現在何處?”銀鯉問。
“在我酒樓之後的客房裏暫住。”
“桃拂酒樓?”銀鯉揚起眉梢。
“是。”陸羌頓了頓,解釋道,“方才銀公子所看到的那些木偶,乃是真人所化,他們生前皆是城中百姓,為了抵禦懸絲,才死在了酒樓前堂,卻也守得酒樓之內暫時平安。”
“原來如此。”銀鯉沉吟片刻,勾唇笑道,“想必你敢出來,是有應對之法?”
“銀公子猜得不錯。”陸羌跟着笑起來,“在下修習過靈火之術,恰好與這些懸絲相克。”
銀鯉了然地點點頭。
末了,見一旁白敕面色蒼白,一直沉默不言,陸羌主動詢問道:“不知這位公子……該如何稱呼?”
“白敕。”白敕簡短答,言畢複又垂眸下去,薄唇繃成一條直線。
眼見将要冷場,銀鯉在一旁輕笑起來。
“他是我的人。”他笑着同陸羌道,“他素來寡言慣了,陸公子莫要怪他無禮。”
陸羌回神,有些恍然地揚起眉梢,似是明白了什麽,但笑不語。
“對了。”銀鯉自手中召出倉央劍鞘,遞過去,“陸公子可記得此物?”
陸羌接下,須臾後擡眸道:“倉央劍鞘?”
見對方颔首,他道:“是叔叔交給公子的麽?”
“不錯。”銀鯉笑着眨了眨眼,“陸大人曾言,這劍鞘是由你尋到的,所以,我才帶着它來這谷明城尋你,想要問出此劍鞘的得來途徑。”
“原來如此……”陸羌沉吟片刻,緩聲道,“我知倉央劍本就是琉殺殿遺物,如此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頓了頓,他又道:“二位既是我叔叔熟識,那便也是我陸羌的朋友,我本該親自帶你們去劍鞘得來之處,只是……”
“只是眼下谷明城如此,你無法走開,對否?”
陸羌擡眸,望着銀鯉笑吟吟的模樣,點了點頭。
“這倒好說。”銀鯉道,“人命要緊,我們先解決此事,再談尋劍之事,亦無不可。”
陸羌得了此言,展眉道:“那我先替城中百姓,多謝銀公子。”
“不必客氣。”
思忖片刻,陸羌忽而起身,道:“既如此,眼下天色已近晚,夜裏會有木偶過街,我們須得早些離開此地。”
“好。”銀鯉熟稔地牽起白敕的手,“我們走。”
*
數盞茶之後,幾人從屋檐上跳下,到得桃拂酒樓後院。
迎面飛來一簇流矢,被陸羌伸手截下,他朝着流矢來處道:“是我朋友,不必警惕。”
銀鯉循聲擡眸,望見不遠處,另一側走廊盡頭的那間客房之外,站着一半大少年,正滿臉戒備地望着他們。
陸羌解釋道:“那是我徒弟,我命他以箭試探來者,以防木偶入侵,二位莫要介意。”
“令徒好箭法。”銀鯉笑眯眯地道,“我倒是并不介意。”
陸羌應了聲,又朝着那邊打了個手勢,回首道:“先過去。”
三人随之穿過庭院連同連廊,順着一側的木梯上得二樓。
到了第一間客房前,陸羌取下背上的木筐,拿出一包幹糧,扣窗三下,一只手自內伸出來,陸羌将幹糧遞過去,窗戶無聲關閉。
如此,一路走,到得最後一間客房前,陸羌方改為敲門,而後推門進去。
銀鯉随之入內,立定後,發現來去不過數步的屋內,卻是站着不少人,男女老少,與方才的少年一起,皆面帶防備地看着他們。
眼見有人甚至握起了腰側武器,陸羌快速道:“這二位是琉殺殿的銀公子及白公子,是經由我叔叔介紹,特意來此除邪的,諸位不必害怕。”
“琉殺殿銀公子。”其中一人道,“可是傳言之中的除邪師銀鯉?”
“正是在下。”銀鯉笑着勾起唇。
這一句猶如石沉沸水,激起一片嘩然,衆人紛紛道:“原來他就是銀鯉!”“好生年輕!”“他可是琉殺殿少主,身手再厲害不過了!”“有他相助,我們就要得救了!”
衆人面露喜色,原本的緊張氣氛霎時消散,紛紛放下武器,重新席地而坐。
一位男子搬起一張木椅,請銀鯉坐下,銀鯉笑着婉拒。
“不必了。”他道,“我站着便好。”
“公子可是受傷了?”一位老婦人道,“嘴角怎會有血跡?”
“我無礙的。”銀鯉輕聲答,言畢拭去了唇角血痕。
“哥哥!”又有半大的小女孩跑過來,遞給銀鯉一塊方糕,“謝謝您來救我們,娘親說要請您吃糕!”
銀鯉笑望着女孩烏溜溜、純澈的眼睛,這次終于沒再拒絕,道了謝便收下來,掰下半塊,遞給白敕。
“喏。”他塞到白敕掌心。
白敕滞了一瞬,垂眸望着手中方糕,片刻後輕聲道:“謝謝。”
“怎這般見外?”銀鯉踮起腳尖,彎眸敲了一下他的頭。
蜻蜓點水般的觸感落下,白敕眼睫輕顫,他抿了抿唇,低低道:“今日遇險之時,白敕對公子多有沖撞。”
“嗯?沖撞?”銀鯉咬了一口方糕,眨了眨眼,“是指你咬了我的唇麽?”
白敕不語,閉上眼,喉結無聲滾動數下。
“沒關系。”銀鯉又咬了一口方糕,“我不在意。”
不在意。
白敕緩緩睜開眼。
那雙淺金色的眸望向銀鯉,對方卻是真的毫不在意地移開視線,躬身跟小女孩說起了什麽,白敕望着他帶笑的眼睛,眸底重新恢複漠然神色。
他低頭,咬下半口方糕。
卻并不似想象中的甜。
作者有話說:
先糖後刀,營養搭配更健康(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