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王七,我覺得楚松這人有點……”
“有點什麽?”
靈兒視線看向不遠處的院子裏,葛三似乎在和楚松說着什麽,楚松面上沒什麽表情,俊臉繃緊,和她方才走時候一樣。
她說什麽了嗎?沒有吧?怎麽他好像不悅的樣子?
“有點怪怪的,”靈兒認真的思索,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感覺他的心思很難琢磨。”
王七點頭:“讀書人都是七竅玲珑心,琢磨不透正常。少主,感覺有效果嗎?”
王七給靈兒出的辦法便是讓她在他面前多晃悠,時間久了習慣了就好。總之先開個好頭,剩下的再從長計議。
雖說王七總覺得倆人不合适,但靈兒願意,他還是肯幫她想辦法。
靈兒柳葉眉蹙起:“怎麽說呢?好像沒什麽效果。”
王七都有點氣餒了,他道:“讀書人生了一副傲骨,尤其是他出自楚家,自然比尋常書生更加心性堅定。”
楚松的身份靈兒知道,乃是城中豪門翹楚,聽說是京城貴族楚家的分支。但京城楚家倒臺了,所以整個楚家氣運将盡。
曾經多輝煌,現在就有多落魄,但這樣人家出來的人,依然非比尋常。
想一想這幾日的相處,楚松看着年紀輕輕,但沒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反而有不符合年紀的古板迂腐。
對了,他好像還不怎麽愛笑,有時候倒也微笑,但給人的感覺不夠真誠。
靈兒:“王七,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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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啊?”
靈兒:“讓你笑一個,哪那麽多廢話。”
王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靈兒看完後覺得,就算微笑也是看臉的。
王七搞不明白靈兒的意思,如果葛三在這,那被強制笑的人就會是他。
沒有哪個時刻,王七如此的想念葛三。正好這裏能看見他,王七道:
“少主,我們的計劃千萬不要讓葛三知道,他嘴松的像是棉褲腰,肯定啼哩吐嚕全說出去了。”
靈兒點頭,不過随即啧了兩聲:“不是剛學會點成語嗎?怎麽又變成沒深度的人了?”
王七木着臉:“少主,我們是土匪。”
靈兒不管那些,她下巴朝着楚松的方向擡了擡:“多和楚松學學。”
二人在遠處的樹下站着,自然不知道小院裏的光景。
那個被王七成為“棉褲腰”嘴巴的葛三,正啼哩吐嚕倒豆子似的說話。
“那個女人啊,好像叫什麽柳青青,就是少主上次打……”
打劫兩個字沒說出來,因為他察覺到楚松的目光頓時變得淩厲。
葛三咽了咽口水,改口道:“上次下山化緣時救下的姑娘,若不是少主,這姑娘說不定要被怎麽欺負呢。”
話都是他們土匪說的,楚松自然不信,他更覺得是靈兒将人家強搶回來,就像他一樣。
楚松每天都在算日子,已經過去四天了,可毫無進展,他不由得有些焦急。
靠外力無法逃脫,那就只能靠自己。
葛三是個很好的突破口,楚松每次都會從他身上有收獲,但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想必那個女匪也怕葛三透露出什麽。
夜深人靜,楚松照例等女匪睡着。
可是等了一會,卻聽見隔壁傳來陣陣水聲。
楚松神情微妙,擰着眉頭吐出一句:“不知羞恥。”
正在洗澡的靈兒還不知道這些,她洗好之後拎水出房間,卻看見擺放在楚松門口的水桶沒動過。
他沒洗?
房間燈還亮着,應當沒睡才是。不過窗戶緊閉,靈兒看不見內裏情形。
罷了,靈兒将水倒掉之後就回房休息了。
許久之後,整個山寨都安靜下來,人們進入睡夢裏。而楚松房裏,少年才剛剛放下筆。
他起身來到門口,長睫垂下像是在做什麽心理建設,半響之後才拎着水桶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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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靈兒發現那桶水用光了。
也是,他好像很愛幹淨,怎麽會不洗澡?
靈兒在院子裏練功,過了會楚松走了出來,靈兒笑着和他打招呼。
出了一身薄汗的少女笑容燦爛,濕發貼在臉頰上,有種妖嬈之感。尤其是她穿着一身勁裝,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形,高馬尾晃過,笑的眉眼彎彎。
少女練功不知衣襟散了一些,香汗淋漓。
楚松迅速別過頭,漂亮的眉眼皺緊。
看來還得早日規劃,越早離開越好。
早膳依舊是葛三送來的,他得了靈兒一把小刀,正稀罕的緊,所以更加賣力,想要靈兒那把匕首。
“少主,楚公子,早膳來了。”葛三将托盤裏的粥水取出,将小菜按照顏色種類擺好,還将筷子也放在托架上,臉都笑成花了。
算盤珠子都要繃到靈兒臉上了,她只當不知道,坐下後直接吃飯。
“我娘熬的紅豆粥最好吃了,紅豆軟爛清甜,裏面還放了一把紅糖,吃起來甜滋滋的。”
“還有這個小菜,少主,我娘說你愛吃這個,清脆爽口又開胃。”
葛三絮絮叨叨的,靈兒擡眼觑他:“是不是有事?”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靈兒思索片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
葛三尴尬的撓頭:“少主英明,哎呀,也不是壞事,就是、就是……”
就是半天也講不出來,葛三的視線頻頻往楚松的方向瞄。
靈兒雖然沒什麽學問,但她是聰明人,當即明了。
“莫不是你将衣裳洗壞了?”
葛三讪讪的笑了,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靈兒扶額:“本就是從魯大哥那裏借來的,罷了,壞就壞,我今日下山買幾套就是。”
王七适時提醒:“少主,之前我們買回來的布匹還有許多。”
“對啊,差點忘了。”
說到這,靈兒想到一個好主意,吃完飯就拉着王七進屋說話去了。
“王七,你說若是我親自給楚松做一套衣服,他會不會很高興?”
王七一臉為難,只能委婉道:“少主,這和你給楚公子做飯一個意思。”
靈兒懂了,原本躍躍欲試的心思熄滅。
“罷了,買成衣好了。”
王七不忍靈兒這樣,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少主,你可以做些小物件,比如帕子啊,腰帶啊,這些省事的東西,又能凸顯心意,怎麽樣?”
“倒是個好主意。”
第四招:送親手制作之物。
既已經決定,靈兒便去庫房挑合适的布匹,左右山寨裏有繡活好的,不如直接給楚松做一套算了。
靈兒一走,院裏只剩下葛三。葛三自認為少主留他乃是監督楚松之意,加之犯了錯,所以幹活分外認真,不錯眼珠盯着楚松。
這般直白的視線,着實讓人困擾。
楚松透過窗子和葛三對話道:“勞煩你走的遠一些,可好?”
這書生被少主擄來,卻依舊說話文绉绉的,半點不見惱怒。葛三尋思着,讀書人脾氣可真好,就連趕他走都說的很好聽。
葛三笑眯眯的退開幾步,直接坐在院裏的板凳上。
沒了外力幹擾,楚松接着寫字。只是剛寫了沒幾筆,又有幹擾聲音來了。
有個身形壯碩的漢子走了進來,大嗓門道:“靈兒不在?”
葛三站起來:“魯大哥,少主不在。”
楚松放下筆,看向院子的方向。正好魯海也望了過來,二人對上視線。
魯海身高體壯,濃眉大眼,因性子原因,身上帶着爽朗的氣息。而穿着他衣服的楚松身材颀長,寬松的衣裳被腰帶束住,更顯他氣質清冷,猶如雪山青松。
不知為何,葛三總覺得倆人不太對。他看了看魯海,又看了看楚松。
咦?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正當葛三撓頭不解的時候,魯海已經大踏步朝着屋內去了。他走了進來,上下打量楚松,哼了哼:“穿上我的衣服還像那麽回事。”
突如其來的敵意,楚松不明白。但楚松朝着魯海微微一笑:“多謝兄臺的衣裳。”
即便身處賊窩,他還是斯文有禮,讓魯海危機感更強。
靈兒喜歡這種調調?
魯海伸出手,示意楚松握手,楚松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污漬,沒動。
魯海挑眉,他收回手後嘲諷道:“楚公子好大的架子。”
呵呵,到了這還裝什麽清高?書生有用嗎?書生能進山打獵混飯吃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當什麽樣的肉是楚某自己選擇。”
就算被動,他也要掙脫。
倆人驢頭不對馬嘴說了好一會的話,魯海乃是粗人,自然說不過楚松,于是氣呼呼的出來,越發的不待見楚松。
楚松視線随着他往外走,便看見院子裏的大肚子婦人,和婦人身側站着的一個姑娘。
那姑娘帶着幂離,看不見她的臉,但楚松知道,她就是柳青青。
和他一樣,都是山寨的外來者。
在被外人發現之前,他先收回視線。
院子裏的望生嫂子也看見楚松了,笑着和葛三說:“模樣生的确實好,難怪靈兒會喜歡。”
楚松洗筆的動作一頓。
心中嗤笑,覺得着實是癡心妄想。
魯海聽這話也不大樂意,本來老寨主屬意他當女婿的,半路殺出個弱書生。
魯海剛開始還不拿這個書生當回事,覺得靈兒玩心大,說不定過幾天膩了就讓人走了。卻不想過去這些天,靈兒對楚松似乎越發的感興趣。
魯海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他知道,感興趣是喜歡的前提,他真怕靈兒陷進去。
這書生有什麽值得靈兒喜歡的?除了那副臭皮囊外,還有什麽配得上靈兒?
魯海的敵意因為靈兒不在,而越發的掩蓋不住。
可惜的是,對方根本無動于衷。
楚松不喜靈兒,自然更加不在乎所謂的情敵。
楚松發現衆人對柳青青半點戒備之心都沒有,甚至等人走後,從葛三那裏探聽得知,柳青青自己住一個院子。
那她可曾試圖逃跑過?她為何看起來是自願的?
困惑浮上心頭,被楚松壓了下去,因為女匪回來了。
打頭的女匪手裏拎着一個包裹,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走到門口敲了三下門後,進到屋裏來,笑吟吟的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打開後露出裏面湖青色的布料。
“感覺這個顏色和你很适合,所以挑了這匹,你看看怎麽樣。”
楚家每個季節前都會有布莊的人上門量體裁衣,楚松的衣裳算不上多,卻也算不上少。因着在書院只能穿青衫的緣故,櫃子裏放置的衣服都要落灰了。
生在楚家,見過的自然都是好東西,尋常物件也入不了楚夫人的眼。
所以,這匹在靈兒等人眼中看起來甚好的布料,在楚松這裏稀松平常。
他神色淡淡的,靈兒沒瞧見,正摸着光滑的布料,笑盈盈的道:“天氣越來越熱,給你做套薄衫穿。”
楚松眼神閃了閃。
聽她的意思,暫時他還不能歸家?
多年的教養讓楚松臨危不亂,他心裏着急但面上不顯,甚至雲淡風輕的問道:“不知姑娘和楚家談的如何了?”
想要銀子自然得通知楚家,楚松為自己曾經的不堅定而煩躁。
她是土匪,錢比天大。
而被楚松提到的楚家,正歡聲笑語一片。
楚夫人身為正房,慣會做面子功夫,因此每日妾室來請安,她也都和和氣氣的。笑容挂在臉上,還問了楚漣幾句。
楚漣一一作答,一副母慈子孝。
旁邊的楚老爺感嘆道:“要是松兒在就好了,我們家許久沒好好聚在一起熱鬧了。”
上次楚家人齊全,還是除夕那幾天。之後楚松和楚漣去書院求學,便很久才回來一次了。
楚家孩子不少,但是能上青山書院讀書的只有二人,剩下的都在其他書院,亦或者索性放棄,直接跟着楚老爺處理家族産業。
“是啊,許久不見大哥了,都想他了。”
說話的事楚家大小姐,向來得楚老爺的喜愛,又因着是女子的關系,在楚夫人這裏也有幾分臉面。
見她提到楚松,楚夫人笑了笑:“他一向勤奮好學,不急,下次休沐叫他回家。”
楚大小姐點頭,提到:“天氣熱了,大哥夏季衣裳可還夠?要不要讓人上山送幾身衣裳過去?”
楚松為人雖古板冷漠,但對這些弟弟妹妹還算不錯,沒有其他豪門世家嫡子的架子,會把他們這些庶子庶女也當人。
“虧了你忙着繡嫁衣還能惦記你大哥。”楚夫人十分欣慰,笑容平和。
楚大小姐多年前就定下一門娃娃親,後來京城楚家落沒,他們楚家分支也跟着不好過,男方便有了悔婚的意思。
這門婚事後來當然保住了,是因為楚松。
誰不知道楚家嫡子天資聰穎?
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現在支撐着楚家門面的人便是楚松,所以衆人對他關心便多了一些。
“楚漣,那日下山時,你怎麽沒勸勸大哥,讓他跟着一起下來啊?”
楚大小姐半是埋怨半是心疼,這麽多天的假期,若是回家還能歇歇。
“楚漣?”
被身側的姨娘推了一把,楚漣才恍惚的擡起頭,臉色有點不好看。
楚老爺疑惑:“不舒服?”
手心裏都是潮濕,心髒緊張的撲通跳的急速,讓楚漣一時竟然沒回過神。
幸而姨娘替他答話:“孩子昨夜苦讀睡的太晚,這才沒什麽精神,是不是啊,漣兒?”
楚漣順勢點頭,楚老爺也就沒說什麽了。楚大小姐一直張羅着上山送東西,楚夫人已經答應了。
如果他們派人上山,就會知道其實楚松壓根就不在山上,也會知道他在撒謊。
說不緊張是假的,楚漣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還有四日楚漣就要返回書院了,不如讓他一并帶回去。”這時楚老爺突然開口,楚夫人一想也是,左右山上的東西備的全,不差這幾日。
楚老爺道:“免得影響松兒讀書。”
楚夫人笑了:“老爺說的是。”
這頭,楚漣緩緩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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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詳談?”靈兒眼睛眨了眨,一臉的茫然,随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我說過,不要錢,要你這個人。”
楚松不為所動,堅持道:“姑娘,不知楚某到底何時得罪過你?”
本想着和和氣氣,莫要惹惱了女匪,但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她強搶他來山寨,已經觸犯律法。
“以至于姑娘要拿楚某尋歡作樂?”
靈兒心裏怪難受的:“我說了很多次了,我當真喜歡你。”
楚松面無表情。
什麽心悅于他?都是假的。
她無非是想捉弄他罷了。
楚松從未将她這番話放在心裏,對上少女澄淨的眼眸,他沒有半點心軟,聲音愈發的冰冷。
“姑娘,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想怎麽樣?”
眼看着就要到了書院開學的日子,他必須回去才行。
課業已經幾天不曾好好溫習,就算他每日默寫,進度也會比旁人慢上一截。
少年眉眼英挺,靈兒看向他薄薄的唇。
“聽人說,嘴唇薄的男人無情,好像确有幾分道理。”
少女說完扯了抹笑容:“不過你我認識時間短,有戒備之心也是常理。”
靈兒覺得,王七說的對,得再加把火。
所以從楚松房裏出來後,靈兒讓葛三将衣料送走,還告訴他:“叫嬸子看着辦,精确尺寸不知,但比魯大哥腰身瘦幾寸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