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哥哥救你◎
夜雨瓢潑,窗戶半掩着,風肆虐地吹了進來,醫院的白燈透出着冰冰冷。
白榆靠在刺骨的白色牆壁上,手裏拿着已經沾了泥的禮盒,思緒萬千,雨風吹過他的眉頭,他擡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月亮,往窗臺走了幾步,動作很輕,可在把窗戶關緊的時候還是把人吵醒。
“是哥哥嗎?”
她的聲音沒有一點生命力,幾乎是靠呼吸說出來的。
玻璃前的雙眼黯淡無光,默默地咬緊嘴唇,手中的禮盒已經被他抓的變了型,良久,他轉過身,溫柔地說道:“是……哥哥……”
月亮知道每日夜裏偷偷溜到病房裏看到,還會給她帶很多小玩偶的人是她的哥哥。
她相信那不是夢,可是在她無數次的叫哥哥,都沒人應她。
今晚白榆第一次承認她這個妹妹。
她心中歡喜不已,一激動就開始咳嗽不已,甚至還在吐血,不久潔白的床單就占滿了鮮血。
白榆把禮盒放在床頭櫃上,按了鈴呼叫護士,随後雙手扶着月亮的臉,他第一次見到這場面,慌亂不已,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你怎麽了,你不要吓哥哥啊,你還沒有跟哥哥你小時候的故事呢,你堅持住好不好。”
“對不起……哥哥救你……哥哥一定會救你的……”
“沒事的哥哥,月亮會沒事的……”
“等哥哥,一定要等哥哥!”白榆安撫着月亮,用沾了血的手掌擦拭着眼淚,跑了出去,“醫生!有沒有人在啊,3號床病人吐血了!”
就在他跑到走廊的時候,值班醫生和護士剛好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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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送去了搶救室,護士也通知了直系親屬,過半個小時林雪才趕到醫院。
安靜而白光通明的走廊,白榆和林雪隔着兩個椅子而坐。
白榆的手來不及清洗,他咬着拳頭迫使自己控制情緒,微微顫抖的雙腿把他的害怕和憤怒将他的害怕表現的淋漓盡致。
林雪時而探視着白榆,時而不安的搓着新做的美甲。
良久,白榆說:“為什麽不做化療,為什麽不吃藥?”
“錢呢?”
林雪沒想到白榆會在醫院,甚至還知道月亮沒有定期化療和吃藥的事,她沒有回答,生怕敗露她和陳聲将所有的錢都敗光的事。
白榆似是會讀心術,他瞥了一眼那精美的美甲,諷笑道:“一個豪賭将家敗光,一個為了體面把自己女兒丢在醫院一個星期都不來看一眼,如果當初你把我帶走,估計我也活不到這麽大。”
林雪被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側臉一看,剛好對上白榆那雙淚眼,下一秒內疚挪開眼,白榆帶着哭腔問道:“你真的愛她嗎?真的想救她嗎?”
愛嗎?
應該是愛的,可是早就有心理疾病的林雪一遇到事就是想自殘,自己的孩子生了病,承受了很多痛苦,所有錢都被老公敗光,她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多次責怪自己後瀕臨崩潰,這時候只有逃離才能讓她暫時能夠呼吸。
她只能通過放棄孩子而讓自己放松一點。
“我也有病,我有心病我愛不起她。”
“對不起。”她滑倒在地,随之整個身體都貼在地上哭泣着,再一擡頭,看着白榆哽咽道:“我也對不起你。”
白榆幹澀的喉嚨咽了咽口水,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随之他撇開眼,低下頭,說:“盡早安排手術吧,我可以救她,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林雪說好,又問是什麽條件。
“第一,跟我爸白道歉。”這個爸是白文進,白榆說着的時候一直在觀察林雪的表情,她面色凝固了好久然後點頭,白榆又接着說道:“把她交給我,并且保證你們以後再也不要來打擾她。”
-
落了雨的雲甸之夜很是清爽,如果心裏能少點事會更舒服。
白榆從醫院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他拖着疲憊的身體打開院子裏的門,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他看見白文進穿着西裝筆直的在院子裏,手裏拿着白紙應該是什麽稿子,他沒有聽到開門聲,随後彎着腰,說:“王總,我是葉脈畫的手藝繼承人,這是我準備的手稿,您過目。”
“我保證我一定能用我的手藝将您的別墅裝飾的讓您滿意。”
“爸。”
白榆喊道。
聽着,白文進沒有立即轉身,他将稿子收放衣服裏,随後故作輕松地轉身,笑的有點僵硬,“臭小子,你回來了。”
白榆說嗯。
白文進看了一眼,滿臉疲憊的白榆,說:“你又去醫院了?”說完他走到院子裏的木桌上,坐下後示意白榆也過去坐。
白榆這才發現桌子上擺着許多吃的,上面還有他做喜歡吃的香酥雞,他擡頭看着白文進。
白文進沒有擡頭,只是平靜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遲疑了一會兒伸手給白榆倒了半杯酒,說:“小孩子,要少喝點酒,別跟你爸……”
白文進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一抹冷笑,改口說:“別跟我似的喝的滿身的病。”
“爸。”
白榆扶住白文進的手,被手背上凸着的傷痕刺着手心,這是什麽時候弄的傷疤,他居然不知道,片刻他睜着黑玉般的眼睛看着白文進的雙眸說道:“爸,這個時候吃宵夜和吃早餐都不合理吧。”
白文進說:“你管你老子呢。”
他知道白榆每天都在醫院守夜,怕他身體會累垮,所以特意給他準備了宵夜,本來想在練習一下職業說話技術就睡覺,沒想到被白榆抓個正着。
他們父子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平靜的吃過飯了,想着白榆心中很是溫暖,餘光再次看到那些稿子,問道:“這是?”
白文進将東西從衣服裏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白榆看見上面寫着設計稿三個字,說笑道:“最近沒錢喝酒了?又是賣炒飯又是弄這個。”
“你怎麽知道老子在賣炒飯,你是不是跟蹤你老子!”白文進吼了一聲,猛地站了起來,條件反射的伸手去解皮帶,白榆也害怕地用手臂擋住臉。
他等了很久,毆打沒有下來,他睜開眼看見白文進也同樣愣在原地。
“我偶然看到的。”白榆說。
白文進點點頭,坐了下來,兩人誰都不說話,也沒有動筷子。
他們就這樣尴尬的坐了五分鐘,白榆在內心做着打算,卻不敢說出來,白文進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回屋,“爸,我想求你件事。”白榆幾時說道。
白文進複坐下,白榆支支吾吾半天說道:“我想跟你借點錢。”
“你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會給你的。”
他突然這麽努力賺錢為的就是不讓自己的兒子吃沒文憑的苦。
趁他還有點力氣能賺點是一點,管他什麽面子。
“我說的不是這個。”
白文進悶了一杯酒,說:“你說說看。”
白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養一個仇人的孩子已經夠誅心的了,可現在他卻要求着他爸爸花錢去給仇人的第二個孩子手術,他也悶了一口白酒。
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苦烈的酒劃過他的喉嚨如同有火在燃燒,辣的他又往嘴裏塞了一口肌肉。
她等不了了。
他心想着,擦着不知道是辣出的眼淚還是覺得對不起白文進而流的眼淚,說:“我想跟你借錢去就那個女人的女兒。”
說着說着,他弓着背把頭低到桌子上。
白文進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酒都被弄得撒了出來,“你讓我去救誰?”
“你讓我去救你媽的女兒,你知不知道你媽是怎麽害我的,明明是她出軌,明明是她發心瘋日日夜夜折磨我,我那麽溫柔的呵護她,照顧她,她卻下套讓我跳進去,她讓我身敗名裂!”
“讓我淪落到買炒飯還給那些只會擺臉色的有錢人舔着臉笑。”
“白榆,我養了你十幾年,雖然我打過你,罵過你,可是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替他們養了你十八年,你現在卻讓我花辛苦錢去救她們的另一個孩子……”
“你怎麽說的出口的,你這是把我的自尊讓水泥裏踩,你知道嗎!”
白文進回想自己過去那麽多年,所有的委屈都化為咆哮,他拍着桌子口水飛濺,撒着淚說着,白榆低着頭,說:“爸,對不起。”
“我知道他們做的不是人做的事,我也特別狠他們,可是那小孩快死了,那個男人把所有的救命錢都拿去賭博,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
“我的骨髓能救她,爸,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可憐可憐她……”
“我可憐她,那誰來可憐我!”
一位放棄夢想,并花費半輩子時間傳承手藝也成為著名的大師,卻被人一下子從神壇拉下水泥裏。
沒人比他可憐,也沒人可憐他。
白文進斬金截鐵地說道,白榆再無話說,他又接着說道:“你不想愛惜你的身體,你就自己想辦法,別來找我,我沒那麽菩薩心腸。”
說完他轉身回屋,只留白榆還在原地。
夜色漸漸失去黑色,東方開始泛白,白榆在院子裏呆了兩個小時才回到屋裏,一打開門就看到了桌子的已經開始融化的冰淇淋蛋糕。
他轉頭看向那個緊閉的房門,走到蛋糕前。
原來他還記得我的生日。
他不怪我了嗎?
往年都是被關在屋外,沒想到今年還有蛋糕,他想着就拿起勺子挖了一口上面的草莓,草莓的酸甜感和奶油的黏膩感一同進入口腔,香甜可口,他輕佻眉尾又吃了幾口。
黃燈籠罩的房間裏裏,白榆垂着的劉海已經蓋住他的眼睛,他神色淡漠地看着禮盒裏面破爛不堪的玻璃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如果此時她在,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我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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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
月亮已經脫離危險,被送到了病房,林雪在一旁陪護,這時陳聲醉醺醺的走進來,這一進去,整個病房都是酒味,林雪想起今天白榆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她趁着陳聲走近,又是拉扯又是打,說:“你又死哪裏去喝酒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兒快死了。”
“我不是去催他們還錢了嘛。”他扒開林雪的手走到月亮的病床前,為其扯了扯被角。
“那五十萬塊錢你拿回來了嗎?”林雪問道。
那五十萬塊陳聲并不是借給了別人,而且賭博賭輸了,此外還欠了很多錢。
“那錢,他們說最近還不了,”說完,用餘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玩偶,心中明了,笑道:“你那兒子不是很有錢,他沒有你前老公應該還有點,要不你去借一借。”
“你要我去跟他們借錢,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恨不得把我兩殺了!”
陳聲搖搖頭,片刻臉上露出很邪惡的眼神,說:“實在不行和白榆的同學借點也行。”
“就那個叫宋詩言的,我調查了,她家很有錢,哪天我去借借……”
作者有話說:
月考,我的語文及格了!可是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因為這個月我見到白榆的次數不超過十次,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小言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