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五(1)
番外五(1)
陸策和沈清洛結婚的第三個年頭,接到一紙外派任令。
相熟的老領導滿臉慈祥,意味深長拍了拍陸策肩膀,“年輕人,好好把握機會。”
外派與出差不一樣。出差短則三五天,長的話也就十天半月,而外派到別國,至少三五年起步。
陸策兩個月前就被喊去談話,上頭征詢他的個人意願。陸策第一時間與沈清洛商量,沈清洛持贊成态度,“外公說這是很重要的外派經歷,那就去呀。”
“駐外人員可以攜帶配偶子女,電視臺也有海外部門,”陸策語氣溫柔卻專斷,“寶貝,跟我一起走。”
沈清洛既然說出贊同,那就是已經做好陪他去的打算。
只是,陸策被外派的國家很遠很遠,位于南美洲西部,靠近赤道線,是大部分國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涉足的——
秘魯共和國。
沈清洛第一次聽說陸策可能被派去秘魯,她的眼睛空洞茫然地眨了兩下。
普通人,尤其是經歷高考的普通人,談及秘魯,第一反應是高中地理課本反複強調的那句知識點,“秘魯漁場的主要成因是上升補償流”。沈清洛也不例外。
那些在地理試卷上畫過的枯燥乏味的洋流圖,背得滾瓜爛熟的安第斯山脈環境特征,她只以為是應付考試。從沒想過,竟然有天會與丈夫一同踏上南美洲的土地生活。
沈清洛坐在書房,單手撐下巴,食指漫無目的地撥動桌角地球儀,找到秘魯的位置。
秘魯的海岸線很長,西邊是太平洋,北部與厄瓜多爾和哥倫比亞為鄰,南邊接壤智利,東邊則是大片覆蓋的亞馬孫雨林。
全然陌生的環境國度,說不慌張假的。
但想到陸策在,沈清洛的心安定一些。
陸策下班,走出大樓,忽然頓住腳步。
保安室外,趙進菲穿一件暗門襟白襯衫,外搭藏青色戗駁領切角西裝套裙,幹練優雅地抱臂等在車旁。
陸策叫了聲“媽”,趙進菲微微點頭,拉開副駕駛門,“聊一聊?”
“好。”陸策望她一眼,坐進車子。
趙進菲帶陸策到一家環境清幽的茶室。一前一後,繞過正廳博古架,撩開竹卷簾到包間,趙進菲招呼陸策,“先坐吧。”
包間正中央擺放桃木桌椅,桌面托盤是一套兩人份的骨瓷茶具。牆角方形高腳花架的裂紋青釉花瓶裏,插了一枝翠綠的吊鐘木。
趙進菲喊來服務員,點了壺産自蘇州洞庭山的碧螺春。
“媽,找我是想聊關于清洛的事?”
趙進菲也不跟他彎彎繞繞,“清洛跟我說,她打算和你一起去秘魯,我的意見是反對。”
陸策稍揚下巴,神色未變,“抱歉,這件事上,就算你反對,我還是要帶她走。”
趙進菲眯眼審視對面這位女婿。
她看人很準,陸策确實愛沈清洛,但只對沈清洛本人有求必應,妥協求全。其餘各位的意見,不在他的考量範圍。
面對陸策這樣的人,硬碰硬行不通,趙進菲打起談判桌上的精神,“不先聽聽我的理由?”
“無論什麽理由,都無法說服我,不必浪費時間。”陸策為她斟茶,語氣盡量緩和,“媽,結婚時你放心把她交給我,如今也不需要有顧慮。”
“放心的前提是你們生活在北城,清洛在我眼皮子底下,想見就能見。”
陸策思索片刻,“我們之後生活在秘魯首都利馬,航線充足,你要想見她,我随時安排。”
趙進菲有時挺讨厭陸策的油鹽不進。
趙進菲對秘魯的印象,還停留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那會兒秘魯內亂外患,國內治安差,加之秘魯處于環太平洋地震帶,還有遇到自然災害的風險。
在趙進菲眼裏,女兒和那片土地格格不入。
“陸策,你知道小時候的清洛,到了陌生環境是什麽樣嗎?”
陸策沉默,沈清洛的童年,是他缺失的部分,不管用何手段,都無法補追。
趙進菲抿一口茶,娓娓道來。
童年沈清洛,是個不愛出遠門的小朋友。她對于“遠門”的标準,就是是否要過夜。
剛上幼兒園的沈清洛,對與父母相處這件事,尚且懷抱期待。周五下課,她背上小書包,随難得回家看她的趙進菲和沈柏烏,去隔壁無錫鼋頭渚看櫻花。
提前一晚住過去,酒店定在無錫市區。當晚,沈清洛怎麽也不睡着,一會兒指揮沈柏烏換移家具位置,一會兒問趙進菲,有沒有帶她習慣用的那套床品和陪睡娃娃。
最後沈柏烏實在被她煩得不行,“清洛,安靜!你再不睡,明天爬不起來看櫻花。”
沈清洛大眼睛撲扇撲扇,沒聽出沈柏烏在醞釀火氣,磨磨蹭蹭抱住他的手臂,“爸爸,可是我睡不着,能把能把床的位置移到左邊,跟我小房間裏一樣。”
沈柏烏一口拒絕,“不能,這裏是酒店。”
趙進菲困得連連打哈欠,“清洛,你到底要幹嘛啊。”
沈清洛松開爸爸,爬到另一側抱媽媽的手臂,“這間屋子,和我的小房間長相差太大啦,媽媽,你讓爸爸幫我換一下位置。”
沈柏烏開了幾小時車,困頓不已,聲音帶了不耐煩,“進菲,小孩想一出是一出,你別理她。”
沈清洛生氣地在沈柏烏手臂打一下。力氣很小,撓癢癢似的,沈柏烏懶得和她計較,側身朝另邊睡去。
趙進菲其實也很想睡過去,但沈清洛氣鼓鼓坐在他們中間,模樣有點好笑。
“清洛,就睡一晚,忍忍過去了。”趙進菲勸她,“為什麽非得和你小房間一樣呢?”
沈清洛糾結地絞動手指,“就是要一樣呀。”
這回答,跟沒回答一樣,趙進菲也失去問話欲望,閉上了眼睛。
徒留床中間的沈清洛茫然無措,她勉強自己入睡,可一閉眼,總覺得周邊有不知名的隐身物種在瞪她,不斷提醒她侵入了其他人的陌生空間。
沈清洛越想越害怕,小手一邊推一個,搖醒爸爸媽媽。
沈柏烏快被她搞得神經衰弱,半夢半醒間朝趙進菲抱怨,“你非要帶她去看櫻花,小孩子能看懂什麽,吵得我頭疼,下回不帶了。”
趙進菲哼唧一聲作為應答,也不知聽沒聽到。
沈清洛不敢再打擾他們。可也睡不着,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硬撐到黎明時分,精神耗空,終于昏睡過去。
第二天,一家三口,齊齊睡過頭。
沈清洛是最後被喊醒的。
趙進菲理箱子,沈柏烏在旁幫忙,把沈清洛的小裙子放到床上,催促她,“清洛,快快快,換衣服,要出發了。”
沈清洛看着忙忙碌碌的父母,想到昨晚對話,情緒說上頭就上頭,眼眶一熱,把自己悶在被窩裏哭。
趙進菲和沈柏烏懵了,放下手裏衣物,圍着床上鼓包的一團,面面相觑,實在弄不明白女兒一大早哭什麽。
快到退房時間,趙進菲和沈柏烏好話說盡,才哄得沈清洛掀開被子。
漂亮的小臉蛋梨花帶雨,任誰也不舍得說重話。那一刻,在工作上游刃有餘的趙進菲,忽然忐忑不安,眼前的小姑娘這樣脆弱細膩,要如何照顧她長大?
說來奇怪,她和沈柏烏性格爽利,沈清洛卻截然不同,難道這就是物極必反?
“高三那年,我接清洛回北城,怕她不習慣,光是房間布置就讓設計師改過三版。”趙進菲回憶道。
茶室包間,空氣仿佛凝結,半晌,陸策拿起茶壺,又給趙進菲續一杯。
他瞬間明白,趙進菲不是真的要阻止沈清洛跟他走,而是放心不下女兒遠走異國,擔心沈清洛身邊沒有家人沒有朋友,語言也不通,只能依靠陸策。
趙進菲想告訴陸策,她的女兒需要被細心照看。也在提醒陸策,照顧沈清洛,天然需要付出更多精力。
如果可以,趙進菲想在陸策口中得到一句承諾。
陸策突然笑了笑,“媽,其實我一直想謝謝你。”
趙進菲一愣。
陸策好整以暇,“謝謝你,高三那年帶她到北城,讓我很早遇見她,喜歡她,追求她。”
趙進菲:“......”
臭小子高三就下手。
陸策斂起笑意,身體放松,表情卻很鄭重,“所以我已經有很多年照顧她的經驗,到了秘魯,萬事照舊。她永遠是我考慮的第一位。”
趙進菲沒表達相信或懷疑,只道,“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否則我會帶她回國。”
陸策眉頭蹙起,他不喜歡任何人在他面前,聲稱要帶走沈清洛。親生母親也不可。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的見面不要告訴清洛,回家吧,別讓她等太久。”趙進菲低頭看表,起身告辭,臨走前又交代,“對了,我查過秘魯那邊的飲食氣候,如果清洛生活不慣,我還是要帶她回北城,希望你別阻止。”
“這句不是試探,是真心話。”
陸策坐在茶室沒走,給自己斟了一杯。
其實趙進菲說的不無道理。首都利馬靠近太平洋沿岸,終年少雨,被譽為“世界無雨城”,而沈清洛長大于降雨量充沛的江南水鄉蘇州。
飲食上,利馬這些沿海地區以辣為主,江浙菜偏甜,沈清洛如果不适應呢?
萬一如趙進菲所言,沈清洛中途生活不慣,想回國怎麽辦?要放她回去嗎?
陸策灌下整杯茶,眼底情緒深湧不明。
回到公寓,陸策玄關換好鞋,發現客廳沒人,便推開陽臺玻璃門,沈清洛果然在那兒。
她穿一件綿柔質地的無袖白色長裙,正給一盆無盡夏澆水。
聽到聲音,沈清洛轉頭,嘴角揚起笑,“你回來好晚。”
陸策也笑了下,“有點事耽擱,”
沈清洛放下古銅色長柄澆花瓶,跑向陸策,“告訴你個好消息,《秦嶺四寶》紀錄片今天播出,有我露臉解說的鏡頭。”
“還好去秘魯前把項目做完了。”沈清洛手臂松松垮垮摟住陸策的腰,還同他開玩笑,“想要家屬福利嗎?我可以給你簽名。”
陸策今天很奇怪,話格外少,眼睫垂下,掃過沈清洛開開合合的紅唇。
這種狀态持續到睡覺前。
沈清洛直起上半身坐在床頭,饒有興致地念《秦嶺四寶》的觀衆評論,發現陸策始終反應平淡,她話音漸止,“陸策?老公?”
陸策扯起嘴角,“紀錄片做得很。跟我去秘魯,對于目前的工作團隊,會不會有遺憾?”
遺憾談不上,舍不得倒是真的。不過,聽說電視臺的海外部門做紀錄片采集渠道更廣,她還挺期待。
“期待就好。”陸策探身吻她。
吻着吻着,熱度升高,沈清洛也有了感覺,想躺下來。陸策讓她別動,保持靠坐姿勢。
沈清洛背脊貼在冷硬的床板,起先不明白這個姿勢的用意,直到陸策進來,她羞恥地發現,這樣能看見全過程。
“陸策......”
陸策嗓音沉沉,“嗯。”
沈清洛的蝴蝶骨一下又一下撞到床板,疼得縮起肩膀。陸策注意到了,停下動作,重架好她的腿,手臂環到她背後抱着,擋在床板前,防止再撞。
床陣陣響動。
“寶貝,睜眼看我。”陸策喉結滾動,溢出撩人喘息。
沈清洛聽話地睜開眼。
平心而論,陸策的五官相貌,誰看了都得誇一句英俊。不光是臉蛋,他的手臂、腿腳、腰腹也都賞心悅目。
可是有的地方不同,沈清洛忍不住低頭看。顏色深,猙獰,劍拔弩張,她大一初次看見,甚至感到害怕。
陸策越來越興奮,沈清洛有種被持續進犯的感覺,傻傻低頭凝視,忘記收回眼神。
陸策好想除去那層隔閡,讓她從內到外染滿他的氣息。用盡全力才壓制出格的念頭,他忍耐着問,“好看嗎,喜不喜歡?”
沈清洛心虛地仰起臉,“我......”
話沒說出口,被陸策吻住。他今天的吻也帶極強的進犯意味,沈清洛手腳被制住,整個身體失去自由。
“說喜歡。”
沈清洛被吻得喘不過氣,“......唔......喜歡......很喜歡......”
陸策悶哼笑了聲,“喜歡那就都給你。”
說完,陸策偏頭,咬住她細白的小腿。沈清洛頭皮一陣發麻。
等到終于結束,沈清洛精疲力盡,雙腿支撐不住,從他肩膀滑落。
陸策眼疾手快托起,含笑瞥她一眼,說她不禁碰。
然後,又在剛才的齒印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