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三(2)
番外三(2)
沈清洛支支吾吾給趙進菲打電話,“嗯,旗袍不小心弄壞了。不是繡花勾絲……就是……叉口那邊開線……”
“媽媽,不用重新定做,我打算換款式,不想穿旗袍。”
趙進菲沒多懷疑,說下周末陪她繼續挑。
沈清洛心虛地挂斷電話。陸策雙手插兜走進來,心情閑适愉悅,“寶貝,你也沒說錯,旗袍确實開線了。”
沈清洛看到陸策,就想起他昨晚撕衣服時兇猛霸道的模樣,正色道,“陸策,婚禮前,要麽我回家住,要麽你睡客房,二選一。”
“有第三選項嗎?”
沈清洛說有,“我去睡客房。”
“別啊。”陸策牽她手,無名指的對戒碰在一塊,“距離婚禮還有兩個月,分居那麽多天,你不想我?”
沈清洛這回态度堅決,“我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态出席婚禮。”
“分房睡狀态能好?”
“陸策,你太頻繁了,需要禁欲一段日子。”沈清洛跟他講道理,“适當禁欲有利身心健康。”
陸策嘴角扯了扯,“謬論。”
縱然陸策強烈反對,當天晚上,還是萬般不情願地被沈清洛趕入客卧。
他晚間洗完澡,上半身沒穿,下邊套一條深色居家褲,精壯硬朗的肌肉線條,發散濃烈的荷爾蒙吸引。
立在主卧門外,胳膊夾着沈清洛塞來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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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洛朝他道“晚安”。眼看主卧門即将閉合,陸策眼疾手快擡臂擋住,無奈且依依不舍,“寶貝,再考慮一下。”
沈清洛心意已決,“先分房一個禮拜。”
陸策琢磨片刻,“你是不是害羞了?”
“沒有,別胡說。”否認完,沈清洛啪地關上門。
陸策對着門板面壁思過,食指揉揉鼻尖,突然笑了。看來昨晚在衣帽間太過火,沈清洛還需要時間消化。
這一消化,就消化了三天。
沒有陸策陪伴,不知怎的,沈清洛睡眠質量并不好。半夜照例醒來,喉嚨幹澀,穿了拖鞋去客廳水吧倒茶。
北城七月,雷暴天氣增多,淩晨一點開始刮大風。頂樓風勢更大,客廳窗戶沒關緊,啪嗒啪嗒震動,像有無數根細木棍此起彼伏敲擊窗棂。
沈清洛放下杯子,走至窗臺,把推窗合緊。
就在此時,耳際陡然響起短促劇烈的轟隆爆破聲——
接着,一道刺目閃電,猝不及防劈開夜空,危險赫人的發光裂縫,照亮大半個北城。
沈清洛“啊”地尖叫縮回手,同時條件反射猛然閉緊眼睛。
客卧門很快打開,陸策沖出來,“怎麽了?”
雷聲短暫平息,沈清洛睫毛微顫,睜開餘驚未定的雙眸,“沒怎麽......剛剛突然打雷。”
陸策明顯松了口氣,他上前給窗戶落鎖,檢查其餘門窗,确認無誤後,摟住沈清洛肩膀回主卧。
陸策坐在床沿,幫沈清洛蓋好薄被,“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事已至此,再把人趕去客卧不厚道,沈清洛剛想挽留,窗外又響起駭異的滾滾驚雷。
沈清洛來不及害怕,兩只耳朵就被陸策溫柔遮住,隔絕外頭驚天動地的霹靂。
閃電接連不斷,陸策半傾身覆在沈清洛上方,臉頰映着忽暗忽明的光。
沈清洛擡起掌心,包住他放在她耳側的手背,“陸策,上來一起睡。”
“不了。”陸策抽回手。
沈清洛愣住,她沒想到會被拒絕,“為什麽?”
陸策冠冕堂皇解釋,“我無法承諾未來兩個月禁欲,和你睡同屋,必然會碰你。所以,請你考慮清楚,确定打算邀請我回房嗎?”
沈清洛覺得陸策這人詭計多端,總挑她最心軟的時刻得寸進尺提要求。
她往邊上挪半個床位,是妥協,也是想念,“快上來吧。”
陸策得逞一笑。
說歸說,陸策婚禮前克制許多,到底沒讓沈清洛消耗更多精力。
婚宴場地最終選在北城超星級的國賓館,始建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是一片皇家園林建築群,接待過千餘位外國元首和政府首腦。
國賓館分布大大小小的接待廳,亭臺水榭勾連,泉水潺潺,林木石橋相映成趣。
不同于蘇州園林白牆黛磚的清雅,國賓館屋頂鋪設黃色琉璃瓦,平添幾分磅礴氣勢。
陸策和沈清洛在家最後一遍核對賓客名單,家人、朋友、同學,長長一列單子,逐個打電話确認賓客是否到場。
除了同學,沈清洛邀請的朋友,大多是電視臺和雜志社的熟人。而陸策那邊,一衆高級別的同事領導都會出席,沈清洛望着這些新聞聯播出現過的名字,整個人陷入沉思。
“陸策,婚禮現場是不是該加強安保?”
“加強過了。”
來賓入場,要經過兩道确認程序。先在國賓館大門口遞交通行證,車輛駛入後,在接待廳簽到處核驗紙質婚禮請帖,有專門的安保專家驗證身份。
确認賓客身份無誤,則放人進會場。
由于北城國賓館的特殊布局,新娘休息室距離主場接待廳需要穿過一條雕梁畫棟的長廊。
新郎化妝步驟少,陸策先弄好,穿一身黑色禮服款西裝,等候在新娘休息室門口。
張端儀和陸鎮接待賓客的間隙,來到陸策身邊。
張端儀望着兒子寬闊挺拔的肩膀,幫他平整外套。陸策今天英俊得不像話,半轉過臉,輕笑一下,“謝謝媽媽。”
陸鎮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撫,無限柔情地與她對視。
陸知非夫婦也過來了,後邊跟着許怿和周澤杭倆損友。年輕人活躍,遠遠走來,邊鼓掌邊對着陸策吹幾聲俏皮的口哨,“恭喜啊,娶到你心上人了。”
陸策眉目含笑,看向新娘休息室的緊閉的木門。
明明已經确認彼此心意,幸福觸手可得,他卻有種不真實感。他想,只有當沈清洛從那扇門走出,讓他牽到她溫熱的手,心才能落到實處。
屋內的沈清洛,其實同他一樣激動不安。
何顏從香港趕回北城,幹回老本行,舉一臺照相機,為她同桌記錄婚禮畫面。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比專業攝影團隊還忙。
沈清洛坐在超大梳妝鏡前,兩名化妝師分立兩側,一個盤頭發,一個上妝。
趙進菲在旁緊緊盯着,不允許一根發絲有差錯。沈清洛裸露的肩頸也打過高光,美得耀眼奪目。
妝造弄完,趙進菲操心接下來的流程時間節點,第好幾次提醒沈清洛,她出場的環節和發言內容。
趙進菲講話從不拖泥帶水,指令一個賽一個精準,她是優秀的領導人,沈清洛卻無法當個合格的執行者。
——畢竟這會兒腦子空空,根本聽不進去。
“媽媽,”沈清洛換好禮服,盤了個大氣簡約的低髻,還沒戴頭紗。像小朋友依賴大人那樣,握住趙進菲的手,“我好緊張。”
趙進菲一恍惚,眼前閃過許多畫面。
剛出生睡保溫箱的沈清洛,蹒跚學步的沈清洛,與父母漸行漸遠的沈清洛。還有高三前夕,她去蘇州接她,揉着眼睛邊下樓邊對奶奶撒嬌的沈清洛。
沈清洛是如此的依人又不設防,那個畫面,趙進菲記了好多年,她承認,她很羨慕。
“怎麽辦,媽媽,我好怕上臺忘記忘詞。”沈清洛提前焦慮,“完了,好像已經全忘光了。”
趙進菲覺得焦慮中的女兒鮮活可愛,又突然眼眶一熱。
向來沉靜冷感的說話腔調,帶了一位母親天生具備的、對女兒的寵愛寬慰,“清洛,不用緊張,陸策在你身邊。”
沈清洛還抓着她的手不放,力道明顯松了些。
“對,陸策在我旁邊。”
化妝師拿來頭紗,趙進菲接過,親自幫沈清洛夾戴。頭紗很長,趙進菲仔細地抖開扯平。
固定好最後一個發夾,趙進菲雙手搭在沈清洛瘦削的肩膀,低頭道,“很漂亮。”
沈清洛看到趙進菲紅了的眼睛,柔聲應答,“女兒像媽媽呀。”
趙進菲微啞了嗓子,“對,像媽媽。”
準備完畢,趙進菲扶沈清洛站起來。休息室的工作人員問:“現在可以開門嗎?”
趙進菲看着女兒,“準備好了嗎?”
沈清洛點點頭。
休息室門拉開,門外聊天嬉鬧的聲音戛然而止,趙進菲挽着沈清洛的手,任成益笑着跟在這對母女身後半步。
陸策迎上前。
趙進菲托起沈清洛的手,她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囑咐陸策,卻在此情此景下,忽然哽住。
幸好陸策都明白,他接過沈清洛的手,轉頭對趙進菲鄭重其事地承諾。
“我會好好愛清洛,比所有人都愛她。”
陸策有種天生叫人信服的魔力,連趙進菲這樣凡事留三分的女強人,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司儀和場控跑過來,催其餘人趕快去主廳,這邊要準備新郎新娘入場環節了。
一群人笑着揮揮手離開,鋪滿紅毯的連廊,忽而安靜,只剩下盛裝打扮的陸策和沈清洛。
司儀走前,回頭提醒,“沈小姐,陸先生,等下工作人員打手勢,你們就進場,注意踩好音樂節拍哦。”
說完匆匆回大廳念熱場的旁白詞。
長廊兩側樹葉沙沙輕響。
“陸策,我們今天結婚。”沈清洛偏頭看陸策,說了句沒有很大意義的話。
“我很高興。”陸策捏了捏她的手。
工作人員打手勢,示意兩人可以進場,沈清洛就這樣挽住他,走進婚宴會場。
舞臺很長,只有她和他。
沒有安排慣有的交接儀式,因為沈清洛不喜歡。她喜歡陸策,她選擇和陸策共度一生,都是個人的決定,不需要別人把她托付給陸策。
她要與他并肩,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
所經過的地方,下起花瓣雨,沈清洛不期然地想到那年天文臺看過的流星雨。
他們走向主舞臺,賓客掌聲雷動,她一錯眼,就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用眼神傳達祝福。
“陸先生,你願意娶沈小姐為妻嗎?無論貧窮或着富有,疾病或者健康,你都将愛她,忠誠于她,永遠和她在一起。”
陸策深深凝視沈清洛好看的眉眼,無端想起那年沈家小樓樓頂,她慌張害羞的表情。
“我願意。”
同樣的問題給到沈清洛。
她其實不必擔心忘詞,更不會緊張到說不出話。只要陸策牽着她的手,站在她身邊,她永遠可以憑本能回答下一句——
“我願意。”
夜幕低垂,晚風拂過堤柳,國賓館園林的地燈依次亮起。場外安保和服務員靜候,場內賓客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慶祝一對新人,正式締結關于永恒的誓言。
“這樣就是結婚嗎?”
熱鬧的儀式結束,沈清洛換上便裝,坐在回程的車裏,問陸策。
“是,這樣就是結婚。”陸策扶方向盤,轉頭看她一眼。
沈清洛忙了一天,手肘撐在車窗,看向窗外。路邊棕底白字的旅游專屬指示牌,提示闵山風景區距此兩公裏。
沈清洛在新疆聽許怿說過,他們北城人,每逢重要人生節點,都要去闵山敬香。
結婚是人生大事,沈清洛突發奇想提議,“我們要不要上趟闵山?”
陸策笑了,“可以。我在闵山山頂向你表白過,也算來還願。”
車一路開上山,停車場距離殿宇還有段路,兩人下車步行。今天不是法定節假日,夜間上山的游客非常少。
點香,敬香,雙雙跪在蒲團,從正殿走到偏殿,他和她始終十指緊扣。
“算命攤位也歇業了。今天結婚,本來想求段姻緣判詞。”沈清洛沒有很信命理和神佛,但大好日子,總想讨彩頭。
這句話,被旁邊擺攤賣香囊符牌的阿姨聽見。
“小姑娘,小姑娘。”阿姨擡手,招財貓似的上下晃動,“你過來看看。”
沈清洛和陸策對視一眼,走上前,接過阿姨熱情推銷的一款紅色長方形平安符。
“喏,這是專門保佑夫妻愛情長久的。”
陸策漫不經意地勾起平安符,“上面怎麽繡了朵桃花?”
阿姨銷售經驗老道,好整以暇應對,“這就叫——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北城九月不開桃花,都在符上啦。”
沈清洛被這句話打動,買下了平安符。
阿姨笑眯眯,收完款,祝他們百年好合,“我們的平安符裏加了中藥配方,還可以提神醒腦、延年益壽、辟邪除穢。”
陸策和沈清洛聽完笑一笑。
回停車場,沈清洛步伐明顯變慢。她蹬了一天高跟鞋,小腿又酸又累,扯扯旁邊人衣袖,“陸策,我走不動了。”
陸策停下,跨一步到她前面半蹲,“上來,我背你。”
沈清洛毫無心理負擔地、快快樂樂地勾住陸策脖子,攀到他背上。
陸策失笑,“以後想要我背就直說。”
“好啊,等下到回家地庫我也不想走了,你背我上樓。”
陸策聞言微微偏頭,語氣戲谑調侃,“寶貝,你越來越嬌氣。”
“身份不一樣了,”沈清洛放松地趴在他肩頭,“老公。”
陸策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鐘。
沈清洛捏着平安符的紅線,在陸策面前鐘擺般來回晃悠,“辟邪除穢,回魂回魂。”
陸策清了清嗓,重擡步伐,“傻子。”
回到家,沈清洛卸妝洗澡進卧室。臺燈、鏡面、抽紙盒,各處角落都貼上雙囍紅字,床品也換成喜慶的龍鳳刺繡四件套。
沈清洛撈起幾片玫瑰花瓣,低頭嗅聞,又重新灑在被面。
陸策也走進來,溫柔小心地把她抱在床中央。床墊微微凹陷起伏,邊沿的花瓣飄落到地毯。
陸策低頭吻她嘴唇,“結婚,還有一個步驟沒完成。”
沈清洛貼在他耳側,“我點了香薰,聞得出是什麽花香嗎?”
陸策望向床頭櫃,圓柱玻璃瓶中的火光搖曳舞動。香薰味道很淡,帶點甜。
沈清洛捧着陸策臉,讓他看自己,不再賣關子,“是合歡。”
相思樹,合歡枝,紫鳳青鸾共羽儀。
陸策解開她的睡衣帶子,交疊的兩道身影在紅床翻滾,燭光熄滅,新婚的夫妻遲遲不入眠。
千言萬語,恭喜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