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無地自容
第57章 57. 無地自容
身為Beta的孟廣思因為他們倆同時釋放出信息素一陣腳軟,只能倚着一旁的櫃子保持平衡。
“放開他!”他有氣無力地喊到,“孟景明,你真想殺了他嗎?”
紅着眼的孟景明愣了愣,被孟盛夏猛地推了一把,他向後撞在牆上,還是孟廣思踉跄着走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扶着自己父親的孟廣思呵斥到,“這是窩裏鬥的時候嗎?!”
Alpha之間就算有親緣的聯系,也是有領地意識的。現代社會讓他們的活動空間變得逼仄,Alpha的排他性基因表現也逐漸減弱,但這不意味在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被挑釁的一方不會做出反擊。
摸着自己脖子上掐痕的孟盛夏猛烈地咳嗽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成為孟景明攻擊的對象,但這位一直以來對他虛與委蛇的大伯在剛才真的動了殺心,對方的手指壓住了他的氣管,讓他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恐懼感。
然而這樣的恐懼感很快在Alpha本能的催化下轉變為報複的沖動,看向孟景明的時候,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兇狠。
只是他下意識的狠戾越發激起了孟景明的憤怒,他咆哮道:“他早就應該死在湖裏!”
孟盛夏怔住了,他好像抓住了什麽自己困惑已久的謎底,可他的潛意識卻在這個時候為他自動展開屏障,讓他的大腦将孟景明的話切割得支離破碎。
“你說……什麽?”他愣愣地問到,引來了孟景明越發不加掩飾地謾罵:“清如就應該當時殺了你——”
“爸!”孟廣思連忙阻止到,“有什麽話你冷靜下來再講!”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和白衍都應該死!”孟景明像是着了魔,只重複着這一句話。
溺水,湖,女人的哭泣……孟盛夏敏感地察覺到了孟景明碎片式敘述背後所隐含的“故事”,也許就是自己多年來無法找到源頭的噩夢。
原來……孟清如曾經想要殺死他嗎?
孟盛夏雖然偷偷有過這樣的推測,可他并不希望這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然而孟景明的指責,已經宣告了它的真實性——他的母親……孟清如,曾經想要将他溺死在湖中,只是不知出于什麽緣故作罷,所以他才活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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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頭暈目眩,一時之間萬念俱灰。
“夠了!”池笙推門而入,她在充斥着Alpha信息素的室內也不落下風,厲聲打斷了孟景明暴怒之下的發洩,“你說的是什麽話?”
踩着高跟鞋的池笙身高還是比他們矮一個頭,但她的氣場卻不輸在場的任何一人。她反手把門銷上,擰着眉吩咐孟廣思到:“寶貝,搭把手。先讓你爸爸在沙發上坐會兒。”
孟廣思和池笙兩人架着孟景明,将他挪到了室內還算完好的沙發上。池笙用手背貼着他的腦門,輕聲到:“Darling,”池笙把手搭在他的肩頭,輕柔地說到,“你應該好好休息一會兒。”她揉捏着孟景明的肩膀,像是催眠一樣,孟景明緊繃的肌肉忽然松開了,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池笙對孟廣思使了個眼色,孟廣思立即從她的口袋裏取出了抑制劑的針水。他緩緩把藥水注入孟景明手腕處的靜脈裏,鼻尖都滲出汗來。直到藥水全部推進了孟景明的血管,他才松了一口氣。
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孟盛夏卻無動于衷,他被孟景明的話攝住了心魄,搖搖晃晃走到了門口,打算推門離開,卻被追上來的孟廣思拽住了手臂。
“盛夏……”孟廣思難得一見在他面前用了示弱的語氣,“你要去哪裏?”
兩眼空洞的孟盛夏,循着他的聲音擡頭瞥了他一眼,嘴唇張了張,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他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怨恨?憤怒?悲傷?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情緒來應對,他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虛無。
他已經到了要離開庇護獨自生活的年紀,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變小了。他像是再度回到了自己軟弱無能的童年,只想逃避這一切。
他想逃,可他頭頂與腳下的世界向他無限逼近,他不知道自己能夠逃往何處。
孟廣思抓住陷入沉思的孟盛夏的手臂不放,不停呼喚他、吸引他的注意:“盛夏,盛夏!我帶你去休息一會兒吧。”
他被孟廣思帶到了一旁的茶水間。那兒本來有人正在閑聊,見他們來了,打了個招呼便離去了。
孟廣思把門鎖上,他拉扯着自己高大的弟弟,讓他在沙發上躺下。
“你先躺一會兒吧。下午的會……我幫你推了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孟廣思嘆息到,“要是不舒服就聯系我。”
“你知道……”孟盛夏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提問,亦或者是陳述。
孟廣思點點頭。
“所以大家都知道。”孟盛夏的聲線沙啞,他一字一句地說到,親手撕開那些他自欺欺人所做的幻想。
“是。”既然真相已經被揭露,孟廣思也不想再欺騙他,于是答得幹脆。
“……”
孟盛夏頭痛欲裂,可他的眼眶幹澀,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也許是心中早就有了預設,在落實的這一天道來之時,他雖然失落,卻沒有強烈與鮮活的情緒。
“我待會就過去,你先走吧。”
“你……”
“哥,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好。”孟廣思擔憂地望了他一眼,轉身先走了。
孟盛夏翻了個身,卻怎麽也不舒服。狹窄的沙發不能讓他自由地攤開四肢,他只能盡可能地将自己的身體折疊。
于是他蜷縮起來。
他閉上眼,可襲來的疲倦并不能讓他感受到困意。
他的腦內開始一幀幀播放那些過去的畫面,他忽視了的、記挂于心的細節,無一不在證實相同的事實。
他們對待他的時候,也許抱有一分同情,這同情讓他感到痛苦,也有茫然。
從今往後,他要如何面對所有了解他過往的人?
難怪沒有人願意告訴他當年溺水的真相。假如那時候就讓他得知這麽殘酷的真相,他或許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亦或者,他将會走上一條無法折返的道路,陷入堕落的泥潭……
……
會上孟盛夏已經恢複了平靜,只是他突然變得沉穩起來,對于他人故意的挑釁全都置之不理。
又是拉鋸的一日,但今天的股市比昨天更糟,推他們進入了更糟糕的局勢之中。孟廣思借助形勢的嚴峻,極力向股東們兜售自己的主張。
一來一往之間,有人心裏的天平已然向他倒去,本不牢固的聯盟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他們散會的時候,孟盛夏沒有離去。他坐在會議室裏神游太虛,直到不放心的孟廣思找了過來,才勉強回神。
“我沒事,坐會就走了。”
“你……”孟廣思重重地嘆了口氣,“今晚過來我這邊住吧。”
孟廣思不習慣坦誠地表達自己的好意,只能用這種“指令”一般的語氣說出來。孟盛夏理解他對自己的關心,但還是搖了搖頭婉拒到:“沒事。”
孟廣思抓了幾下自己的頭發,苦惱地在原地踱步。
“我會讓人放出你接受姑姑股權的消息,應該能給我們更大的贏面。”
“好。”孟盛夏機械地答到。
“啊,我真是受不了!”孟廣思洩氣地喊到,“走吧,我帶你出去吃東西。”
孟盛夏笑了笑,雖然他的眼中沒有笑意,反而是深深的疲倦:“我不餓。哥,你真的別擔心我了。回去休息吧。”他只是需要時間接受自己的過去,彌合現實與他多年來的“誤解”之間的罅隙。
孟廣思卻固執地抓住他的手臂:“走,去喝酒。”
孟廣思的不依不饒讓孟盛夏有些困擾,但盛情難卻,只好上了孟廣思的車。
只是他沒想到,孟廣思帶自己去的地方竟然是大排檔。他印象裏的孟廣思是個極度潔癖的人,從沒想過大排檔這種地方能和孟廣思産生聯系。
看來那個自稱周昀晉的男人改變了孟廣思許多,這是他們所做不到的、也無心去做的事。
孟廣思安排他坐下以後,馬上走到了前臺去,随意地和老板囑咐起來:“兩瓶啤酒,菜随便來點。”
他似乎是這裏的老面孔,老板甚至沒有問他忌口,駕輕就熟地反問到:“還是以前那樣嗎?”
“……”孟廣思愣了一下才接話到,“行。”
他從旁邊的冰櫃裏找了兩瓶啤酒,帶回了他們那一桌。
孟廣思翻找出桌上塑料盒裏裝的開瓶器,熟練地撬開瓶蓋遞給了孟盛夏,自己也開了一瓶,痛痛快快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瞥了一眼接過啤酒、卻遲遲沒有動作的孟盛夏,大大咧咧到:“你不喜歡喝冰的嗎?”
孟盛夏喝了一口,猝不及防地被冰涼的啤酒激得一哆嗦。他許久沒有這麽飲酒了,一時間居然有點不習慣,只是這一口酒下去,讓他煩悶的心情清爽了些。
“謝謝。”他向孟廣思道謝到,孟廣思卻如坐針氈,找了個理由往老板那邊去了。
孟盛夏不免笑了笑,他沉默地喝起酒來,心裏卻還是有些悵然。
他的放空沒有持續太久,便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來電打斷了。
“孟少,方便現在和我見一面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