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迫不得已
第48章 48. 迫不得已
孟盛夏一路小跑來到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的圓桌已經坐滿了公司的高層和股東,缺席的幾個位置都是他們孟家人。
孟盛夏車上聽說了公司被調查一事,中途又接到了何理群的電話。二人在電話中聊了一會兒,何理群就被迫因為護士強制下線了。他來到公司,心裏已經對目前的情形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這超出了他對于公司糟糕的現狀的心理建設,叫他沒有和這些長輩們一一打招呼的心思,而在這樣危急存亡的時刻,衆人顯然也沒有和他噓寒問暖的餘力。于是孟盛夏便什麽也沒說,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坐在圓桌最裏側的孟柯與見他進來沒有說話,可他輕輕揚了揚下巴,就足以令孟盛夏聽話地拿起每個位置都放有的一疊報紙和材料。
即便預先對局勢的嚴峻有所構想,當孟盛夏翻開那些圖文的時候,還是不免膽戰心驚。不過一個早上的功夫,公司的股票就跌破了歷史低點,就算以海外彙率和國際局勢這樣的借口來解釋這樣的跌幅,也無法說服因為股價暴跌而人心惶惶的持股人。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們的股票先是超出合理範圍地逆勢走高,今天卻如此狂跌,必然是對他們公司虎視眈眈的“莊家”決意趁着他們受政府工程所困出手。然而這樣惡意操縱股價的行為,恰好碰上了市場監管總局的反壟斷調查——或許那些蟄伏的投機客們,本來就在等待這個時機的到來。于是這樣的新聞剛剛發布,他們便“順勢而為”即刻統一清倉,吃掉了他們與散戶的利益,将未來面臨證監會調查的危機抛給他們。
這時候散播補倉的輿論沒有太大用處。他們的股票本就在退市的臨界點上掙紮了兩年,不過是受D縣改造的影響回光返照。這時候誰也不能保證打輿論戰能夠力挽狂瀾,假如越發激起投資者的恐慌,得不償失。但……他們也總不能就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勢當中坐以待斃。
孟盛夏開口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現在只有調集資金補倉,同時以公關手段安撫股民,不能冷處理。”他頓了頓,又講到自己覺得目前最大的優勢,“還好我們沒有巨額的對賭協議要履行,否則……”
孟盛夏這麽說着,本來心中有幾分慶幸,可當看到孟柯與輕輕搖了搖頭嘆息的模樣,他的心髒一陣狂跳:“什麽,難道——”
孟柯與沒有說什麽,也許在“外人”面前,他不便表現出自己的态度,但孟盛夏能夠在他蹙眉的神情當中看出,那深深的無奈和憤怒:“給他看看。”他揮手到,秘書即刻把另一份文件送到了孟盛夏的面前。
孟盛夏急促地翻開封面,可眼睛還是掃過了封面上的日期。他不由得一愣,這疊合同簽署的時間竟然比他選擇回到公司更早,在他和家族做着“無意義的反抗”的時候,在孟依斐還沒有和孟景明鬧翻之前,這份合同就已經被簽訂了。怎麽他在公司的這段時間都不知道?
孟盛夏草草浏覽了一遍內容,先是感到緊張,随後是對于這樣的行為憤怒,當合上封底的時候,他感到的也只有和孟柯與相同的無奈。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孟廣思和孟景明願意支持白衍的決定了,恐怕他是以自己的占股支持了這份對賭協議的簽訂吧?
從國外的投資公司那兒換取流動資金,這本來也是商場上常見的手段,可這份協議裏的海外公司可謂來勢洶洶,就是沖着他們目前嚴重的困難而來的,想的就是如何将他們置于死地,而後霸占他們占有的市場,賤賣他們的公司股權,将晟禾徹底埋葬在歷史之中……孟廣思多年在國外留學,不懂國內條規框架下對于非國家控股公司保護不足,又急于做出點成績證明自己——這回事孟盛夏完全能夠理解,可他不懂白衍和孟景明,到底是怎麽同意了這個飲鸩止渴的協議的?
如果孟柯與知道,肯定會阻止他們,然而這份協議的簽訂說明了,在場的高層和股東們,竟然沒有一人及時提醒過孟柯與……說不定他們正打算等公司因此破産重組,利用自己的股權重新謀取一個位置,或者見好就收,帶着現錢離開。
孟盛夏感到一分悲涼,他擡起頭環視了一遍室內安坐的、各懷鬼胎的衆人,不得不承認,原來他們的公司在不知不覺中,已然不是他們孟家的公司了。現如今,不管他們想要做什麽來挽救公司的頹勢,都會有人暗中作梗。前方就是冰山,然而在這艘船沉沒之前,他們竟無法說服所有人同舟共濟,挽救公司大廈将傾的命運。
有人早已準備好了另一條路,只盼望着這船趕快沉入海中,好換得更多的利益,有人惴惴不安,思考着是否要在這個時刻跳船求生;只有那些受到損害最大的員工們,才是最關心這艘将沉的巨輪的人們,可他們所持有的股份、所能做的事,根本無法左右目前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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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能做什麽?”孟盛夏低沉地問到,“所有我能做的,我都會去做。”
孟柯與望着他,雖然他們之間相隔了好幾米的距離,可孟盛夏還是感受到了來自這個老人不亞于青年人的、灼熱的目光:“同意嚴家的安排,我們會在這周內為你們舉辦‘婚禮’。”
“……他們打算出多少錢?”
“足以應付現在的危機。”
孟盛夏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想笑的沖動。到了這一步,他不知道該為自己還能“賣”這麽昂貴的價格感到榮幸,還是為嚴骛居然能為撮合他和嚴恩的婚禮出血到這個地步,這可比在場的這些人還像是他們的自己人,也許也可以說,俨然如同救世主降世,只需他付出一點代價,就能力挽狂瀾。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盛夏才逼迫自己張嘴,輕聲說出在場有人熱切企盼,有人謹慎斟酌,有人大失所望的答複。
“好。”
對不起……我又一次“背叛”了你。
……
“……”
“要喝點什麽嗎?”
“……”
“嚴恩,你兩個小時都沒吃沒喝了。多少喝點水吧?”
“你,為什麽……”嚴恩終于開口到,可他根本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便一陣哽咽,似乎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應下“婚禮”的那一天,嚴家便如約為他們注入了資金,挽救了險些一夜破産的晟禾。但相應的,面對他們這個圈內的“婚禮”被訂在這個月月底,以确保他不會反悔。
然而這件事大抵是全程繞開了嚴恩,以至于今天他們來“選購”這一場急促的婚禮之後、未來嚴恩滿足婚齡,真正要穿的衣物時,嚴恩的反應極其劇烈,保镖幾乎是把他從車上押解到店中來的。直到他因為還未痊愈的疾病精疲力盡,他們才退到了門外,可也沒有走遠,孟盛夏能夠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就在門外徘徊。
“為什麽……其實也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孟盛夏說到,他的腔調中沒有感情,只是平直地述說自己的看法,“不這麽做,晟禾也許熬不過今年。”
嚴恩應當也知道這個事實,以至于他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回事的時候,對方反而無話可說。
“嚴恩……對不起。我多少有些累了。”孟盛夏疲倦地道歉到,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嘆息到,“也許不論我們怎麽努力,結果都是老天安排好的吧。”
他們多年以來和家裏人的“對抗”不過都是小打小鬧,終究又被家族的感情所牽絆、根本逃不出Z市,到頭來,還不如早些接受自己應該承擔的命運,而非思考遠走高飛這種不切實際的方案。
家族的危機,嚴骛如此急切想要兩家聯姻的緣故,關于鄭天海的一系列的謎團……孟盛夏站在暴風中心,環顧四周不知自己還能怎麽做。他不得不選擇鑽入嚴骛一手編織好的“圈套”中,去看看對方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然而這樣的計劃并不适合在這個時候同嚴恩坦白,他如果了解了自己的打算,恐怕将會不顧一切地阻止自己,那倒不如讓他再多恨自己一點,不要背上心理負擔。
嚴恩聞言,看向他的眼神漸漸從憤恨轉為了悲傷。只是那悲傷比憤怒更加炙熱,令孟盛夏有些慌張:“先選吧,”他咳嗽一聲,沒話找話到,“老爺子一直在等我們。”
坐在一旁正在修改圖紙的設計師似乎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只是一心撲在自己的工作上,安靜地等待着他們的交流,時不時發出一點輕微的鉛筆的響動。
嚴恩也明白今天再也無法抗拒既定的事實了,他擡頭望向天花板,過了幾分鐘才應到:“白色。”他飄渺的聲音飄了過來,讓他們相距不到兩米的距離,似乎一瞬間變得很遠,“純白的,就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