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項莊舞劍
第25章 25. 項莊舞劍
抛開種種憂慮,切實地投入在一件事當中,真是麻醉自己神經的最好方式,孟盛夏想。起碼他最近只睡三四個小時,卻還能在白天精神奕奕,參與到和張家的談判解約當中。
談判過程中張津北雖然始終沒有露面,張家卻派來了家族裏更有聲望的長輩,看來也是為了給他們施壓。畢竟如果張家只是單純和他們解約,那麽還算不上肉痛。可是發生了那些事故以後,Z市中和張家簽約處理廢舊公務車的公司都開始張望,等待孟家做出決定。
這可是個牆倒衆人推的時候,孟盛夏這邊還沒把解約敲定下來,就聽說公司裏有人開始主張重新招标了。想想都知道,一定有其它新的公司嗅到了商機,前仆後繼想要分食廢舊公務車報廢,這塊被張家一家獨大霸占多年的肥肉。而張家為了保持和各家公司的聯系(不論這種聯系到底有多深刻),必然是不願意放棄這些合同的。
他們的拉鋸長達小半個月,等暫且告一段落坐上飛機回到Z市的時候,孟盛夏都覺得自己的腰圍瘦了一圈。他周邊的幾位談判老手卻像是對這樣的疲勞司空見慣,才下飛機就又返回了公司處理事務,倒是他的堂哥主動給他批準了兩天的短假,讓他調整休息一下。
他回到家還沒休息一天,晚上就又被電話叫了起來。來電不出所料是他們公司的老員工,當年和他的大伯一起奮鬥過的長輩,先是假裝關懷和他拉了不少家長裏短,到了他快沒有耐心的時候,才開口說明來意;為他和張津北搭了條線,眼看着就是在為對方求情。
孟盛夏本來想要拒絕這場飯局,畢竟沒有人想要在吃飯的時候和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一起進餐。但他想了想,在腦海裏設想了一下對方假惺惺的表情會否改變,又覺得去看看對方現在慌張的表情也不錯,于是爽快答應下來,只身前往了對方指定的會所。
孟盛夏甚至沒有打扮,只是随便穿了一套休閑裝就去了那兒。他走進門,就被對方盤問了身份,他才發現會所的前臺換了新人,竟然不知道他是誰。孟盛夏這時候才有了切實的感受,原來他已經脫離從前那樣的生活有一段時間了。他無奈之下正想打個電話,卻是張津北身邊那幾個跟着他混的家夥也到了場,連忙替他解了圍,畢恭畢敬地帶着他進了二層深處的包廂。
“這裏被他買下來了?”孟盛夏有意無意地問到,他觀察着周遭的環境,心裏思考着這是一場鴻門宴的可能性,“好久沒來了,裝潢都變了。”
張津北的狐朋狗友自然是聽不出他的用意,小心翼翼地解釋到:“沒呢孟少,北哥只是和老板關系不錯。老板前些日子不是想了想原來的裝修也舊了麽,就重新改造了一下。孟少你應該有幾個月沒來了吧。”
他們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走到了張津北準備好的包廂門前。孟盛夏本來就不怕張津北這幫人,又事先就和何理群通了個氣,這時候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反倒是幾個小弟還要追着他的步子。
“孟少,你來了啊!”包廂裏的張津北正在用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大概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會提前到場,這時候聽到腳步聲才連忙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身前,“唉,應該和我說一聲的,我去親自接你。”
孟盛夏懶懶地瞟了他一眼,發現對方那張看上去就不順眼的臉上,不知怎麽的又多了一副金絲邊的細框眼鏡,看上去更讓人覺得假惺惺了:“吃頓飯的事兒,我還是會來的。”他冷淡地說到,“你不會覺得我怕了吧?”
話語裏的挑釁不言自明,可張津北反而笑了,表情中沒有絲毫的窘迫。孟盛夏唯一佩服張津北的一點莫過于此,即使火燒眉毛了,對方還能裝模作樣地和自己套近乎:“瞧您說的,今天就是普通吃個飯。”他恭敬地請孟盛夏坐到自己身邊來,這才招呼着自己那幫狐朋狗友和對方帶來的人坐下。
孟盛夏對這些人本來就不感興趣,他連看都沒有多看這些人一眼,更對那些動了想要搭讪自己的心思的少爺公主沒興趣。他随意瞟了幾眼來賓,發現受邀的對象他竟大多都不認識,看來張津北在Z市的工作頗有成效,又有了新的人脈,他本來整理好的張津北的關系網又沒用了。
想到這裏,孟盛夏難免有點不悅。他從不在沒有價值的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情,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生人勿近。這些人也看得懂臉色,又大抵是從張津北那邊了解到他不喜歡主動提起話題,于是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讓這場飯局看上去不那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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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過了十來分鐘,在餐車推進房間的時候,有一個身影跟着服務員走了進來。孟盛夏本來沒有注意來者是誰,可有種奇怪的心電感應讓他擡起了頭。
“不好意思,張哥……我沒找到房間,來遲了。”
這一道聲音就像驚雷落地,孟盛夏的心猛地一震,險些一下子起身。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禁別過臉去。可他就坐在張津北的身邊,牧周文又怎麽會看不到他呢?
“小牧你來了啊,坐吧坐吧。”張津北張羅着給牧周文又安排了一個位置——孟盛夏小心地關注着他的舉動,覺得張津北大概沒有料到牧周文真的會到場,否則長袖善舞的對方也不會沒有提前安排好座位。
“嗯,不好意思,學校那邊有點事情,來得晚了。”牧周文顯然是發現自己了,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恍惚,“讓大家等我了。”
孟盛夏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去看牧周文的臉。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憤怒,擔憂,焦急?他在談判桌上都沒有感到過驚慌失措,可是意識到牧周文竟然一個人前來這裏這回事,讓他六神無主。
“既然大家都來齊了,那就吃吧。”
這一餐的菜式都是讨巧的菜式,味道鹹淡适宜,讓人挑不出錯來。本來只是本着看熱鬧的心思來到這兒的孟盛夏,只覺得什麽菜肴都食之無味。
牧周文知道來這裏代表着什麽嗎?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會意識不到這種會所是什麽地方嗎?不,他也許真的不知道,他……他從小生長的環境注定他是個只會在學校、體育館和家三點一線的好學生,不可能接觸過他們這幫纨绔子弟成天混跡的銷金窟。可他怎麽會來到這裏的?
張津北……孟盛夏咬牙切齒,如果今天他不來赴宴,而牧周文卻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來了,這混蛋打算對牧周文做什麽?!
僅僅是思考着這一點,孟盛夏心裏的火苗就燒了起來。他憋着一口氣,心裏總是不得勁,這飯越吃越覺得沒意思,總想着要借一個出口發洩出來。
“吃啊小牧,你怎麽都不怎麽動筷子?”張津北又拿出他往日在商場上混跡的虛僞面具,溫和地勸着牧周文吃點什麽,“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那我再叫他們做幾道菜。”
“不用了張哥,我最近胃不太好,不太吃得下。”牧周文推脫到,聽上去卻不是出于客氣,是真的沒有胃口,“不用擔心我。”
牧周文的話聽得孟盛夏的有些揪心,但憤怒更快地占據了他的大腦,他竟然聽見張津北接着用長輩的口吻相勸到:“是嗎?你不要餓着自己,有什麽不合口味的,和我說就行。”
“你不吃來這裏幹什麽?”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孟盛夏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剛才一邊扒拉着自己碗裏的菜,一邊聽着張津北和牧周文的動靜,現在終于忍無可忍。他本以為牧周文和對方不熟,只是因為什麽緣故被對方騙過來湊數,卻沒想到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挺親密,這讓他心裏的憤怒一下子就熊熊燃燒起來,“現在就回去啊。”
桌上本來融洽的氣氛蕩然無存,在場的所有人立即鴉雀無聲。沒人想到他會在這件事上挑刺,連圓滑世故的張津北都愣了愣,才開口緩解氣氛到:“孟少,小牧他最近家裏有點事……”
他平日裏雖然驕縱不好相與,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主,所以張津北才會用這樣的說辭替牧周文解圍。可張津北越是這麽像是把牧周文當自己人,孟盛夏心裏的怒火就愈盛——張津北怎麽知道牧周文家裏有事的?他和牧周文不是一個學校的學生,又怎麽了解到牧周文家裏有事的?牧周文什麽時候有這麽親密的“朋友”了?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這號人物……
孟盛夏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他冷着臉不願給張津北臺階下,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摔,生硬地接話到:“有事就回去,來這兒找不自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