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惴惴不安
第20章 20. 惴惴不安
“小牧他不想看到你!”經理被他盯着看,越發顫抖得厲害。可嘴上還是不饒人,“你為什麽還要糾纏不清?”
“哦。”孟盛夏打量着面前這個倔強的姑娘,由于他們之間的身高差,她不知因為害怕還是激動發抖的樣子,在他看來有些搞笑,就像是人類看到剛出生的小貓小狗竭力挪動一般。可在場關注到這場對峙的人們當中,居然沒有一個人幫腔,所有人都在觀望,不知是當作一場鬧劇,亦或是無關于己的喜劇。
孟盛夏為此感到失望。他沒想到牧周文身邊這些同伴如此膽小,竟然還要靠一個姑娘來“伸張正義”,那和這些人相處,又有什麽必要?“你們打算還要做什麽?”他不在意似的問起牧周文,像是直接無視了經理的存在。
牧周文終于動了。他擡起自己僵硬的腿腳,走上前拍了拍經理的肩膀,然後走到孟盛夏的面前:“你怎麽直接來了?打個電話……我會出去見你。”他垂下眼,溫順地說道,“路上堵嗎?”他甚至露出淺淡的笑來,就像是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那樣尋常地笑着,可剛才的劍拔弩張,顯然早就暴露了他們關系的破裂。
在這個瞬間,孟盛夏感到了牧周文的身上發生了某種劇變。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結果,當他發現的時候,這種轉變已經在悄無聲息中完成了。他為此感到悲傷,如同無意間摔碎了剔透的玻璃制品,他再也沒法挽回。可他的心卻另有一種毀滅了什麽的暢快感:就算是牧周文演出了這樣的笑容,這個笑還是撫平了他焦躁的情緒。
孟盛夏的态度跟着牧周文近乎示好的話語軟和下去:“看到我來太驚喜了嗎?”他笑了笑,說出了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嗯。不過大家可能要出去吃飯……”牧周文溫吞地應到,但孟盛夏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尴尬或是擔憂,牧周文只是若無其事地說下去,“我們現在走麽?”
牧周文的平靜,也許是為了維系他在自己面前搖搖欲墜的自尊,但他的潛臺詞無疑是選擇了別人。這個事實讓孟盛夏抿了抿唇,再次感到一種煩躁,但他還是盡可能溫柔地回複到:“你們去吃吧,我到時候來接你。打個電話給我。”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下意識開口說出的話語,還是對牧周文的體己話,只是看着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他更着急的,竟然是怎麽讓它重新充滿生機。
“謝謝,你也先去吃吧,不好意思了。”牧周文淡淡說道,對他表達了禮貌的感謝。
他給了牧周文想要的答案,作為對方在衆人面前願意同他表演親近的交換,但牧周文無形中透露出的疏離,讓他心中隐隐作痛。可他中不能在衆人面前讓牧周文難堪,孟盛夏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裝作平靜地和牧周文一行人告別,而後幹脆地轉身離開了體育館。
孟盛夏機械地邁着步子回到車上,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只能漫無目的地在這座城市的道路上轉悠。哪裏的路寬松,他就從擁堵的段轉過去,直到他心裏那股子氣消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循着幾乎遺忘了的記憶回到了小時候住的地方。
小區附近聚集着好幾所義務制階段的學校,當然少不了飯館。孟盛夏找了個路邊的黃框把車扭進去,尋着回憶走進了童年他最喜歡和嚴恩一起去解饞的小館子。
餐館換了主人,牆上的菜單好像也換了幾次。反複撕下塑料紙留下的粘膠的痕跡暴露在空氣中,已經氧化成黃色,邊緣沾着一層灰。桌上的塑料桶卻好像沒換,還是原來那些剪開瓶口的飲料瓶,筷子整齊地碼在當中;調料瓶和作料也像從前那樣規規矩矩地排好、放置在專門的臺子上,這多少給他帶來了一點這裏沒有改變的親切感。
這個時間的客流量不小,餐館的點餐處前松散地站着一隊人,孟盛夏拉上口罩也跟在人群後面,每隔幾分鐘就往前挪一挪。這樣的蒼蠅館子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熱乎乎的氣息環繞着他,周邊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唠着家長裏短,孟盛夏忽然感到有些寂寞。
也許他應該答應何理群的邀請,那麽就不至于今晚一個人用餐。他明明等待了很久今晚和牧周文共進晚餐的機會,連西圖瀾娅西餐廳都早就訂好了,最終還是一個人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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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周文的身邊還有那麽多的同伴,朋友……他的眼睛裏終究有一天會看到更廣闊的風景,這是自己所不能阻止的事情。孟盛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時不時思考這樣的可能性,以至于現在竟逐漸平靜地接受了這種未來。
在他改變之前,在他擁有足以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能力之前,他絕無可能去主導未來如同自己的希望而發展——也許是最近的遭遇讓他成熟了一些,對于不想要的結果,他不再是一味地陷入消極和憤怒,孟盛夏感覺自己的心态變得積極了許多,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再局限于主觀。
只是他這樣的改變,也許越來越像白衍了。孟盛夏的腦子裏閃過這樣的念頭,而後他感到了一種悲哀。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等來醫院的許可,他明明是孟清如的兒子啊!去見自己的母親,竟然還要來自自己父親的批準……可是他對白衍有所不滿,他卻越來越像他,他又該怎麽認知自己呢?
“您的面好了。”服務員仔細檢查過桌上的桌牌和小票,為他呈上了面條,被對方的話語喚醒的孟盛夏搖了搖頭,把這些快要撕裂自己的想法驅散出去,禮貌地謝到:“謝謝!”
他拉下口罩,把口罩折疊收進大衣口袋。然後熟練地按照自己記憶裏的配方往面條裏加料,把它們攪拌均勻以後,那香氣還是過去的氣味,這讓他的心情變得輕松了一些。
只是沒吃上幾口,孟盛夏就感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視線。這種時候來吃飯就是這樣的事不好,他還記得從前和嚴恩來吃飯,他倆總是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什麽東西都沒法好好吃。從前他總會有些惱火,還得嚴恩小聲勸他吃完就走,而現在他竟然感受不到那種憤怒了,他擡起頭來,對着正在注視自己的人笑了笑。
對方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孟盛夏也借此繼續之前的工作,把面條塞進自己的胃裏。他還是得為晚上去接牧周文這回事做些能量儲備,今天他一天都在擔憂當中度過,實在沒有吃上太多的東西,要是開着車忽然低血壓了,那可就糟了。
孟依斐是第一個帶他來這裏吃面的人。這段回憶忽然跳了出來,孟盛夏扒拉着和自己回憶裏味道相差無幾的面條,吃着吃着感到臉上滲出汗來。他的眼睛甚至變得有點濕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懷舊情緒,但他無法阻止那些褪色的畫面,一幀一幀地在他大腦裏閃過。
手機忽然在他的衣兜裏震動起來。孟盛夏伸手去拿,檢查通知欄才發現自己因為開會關掉了鈴聲,之後又忘記把提醒從震動改回響鈴。來電已經是第二次向他撥出,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就不好了,他連忙接通了電話:“喂,您好?”
“孟先生,您這周末有空嗎?我們将安排您和孟清如女士的會面。”
“什麽?你再說一遍!”孟盛夏扔下了自己手裏的筷子,他快步走出了餐館,尋找僻靜的角落接聽電話。
“您如果這個周末有空,我們将會安排你和孟女士的會面,但會面會在醫生和護士的監護之下,防止您和孟女士發生沖突。您可以接受的話,我們現在就安排時間。”
“周末?”能夠見到孟清如,他的母親了?孟盛夏忽然有點語塞。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麽,于是只能愣愣地重複着來電中的話語,“現在安排……”
“周六下午三點,和您的行程有沖突嗎?”
“沒有。”
“那麽到時候請您到醫院來,和前臺說一聲,會有人來接您到孟女士的病房。”
這像是監獄探監一般的流程讓孟盛夏本能地不适,可他現在既然是求着對方去見自己的母親,也只能強忍這份不适:“我了解了,我會準時到場的。”
對方聞言挂掉了電話,只留給了孟盛夏一串忙音。被困惑和痛苦塞滿的大腦抑制了食欲,他原本有些饑餓的胃袋現在也變得麻木了,他在這種麻木之中漫無目的地想到,他的母親也許都不知道他二次分化的結果是個Alpha——也許她并不想知道,因為白衍就是Alpha……
想到這裏,孟盛夏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孟清如又是否想要看到自己?
他們之間離別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長過了他們相伴的歲月。這段漫長的時光裏,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書面上的血親……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孟清如,而孟清如,也一定會對将要再次見到他百感交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