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飯吃完了,徐鴻終于松了一口氣,這頓飯吃得可太難受了。
眼看着他們各自回房了,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幹脆起身出去轉轉。
看到師父站在觀星臺上出神的時候,徐鴻真是恨不得自己立馬就回房間去。
他悄悄挪動身體,盡量讓師父不注意自己,誰知道師父偏偏就看了過來。
他頭腦一熱,在師父看到他之前,藏了起來,以他現在站着的位置師父是看不到的,他內心掙紮,覺得師父不可能不知道他在這裏,他要是不出去,師父肯定會責罰的。
猶豫再三,正準備出去的時候的,一道身影從面前走了過去。
是聞溯!
好巧不巧,聞溯正停在他不遠處,徐鴻心道自己倒黴,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出來不可,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呗,總比現在這樣尴尬的好。
“這麽晚了,國師還不睡嗎?”
“聞公子不是也沒有睡?”
“我是認床睡不着,國師總不會是跟我一樣吧?”
國師垂眸看着他,卻沒有再說起自己為什麽沒睡,而是換了個話題,“今日我與衛姑娘對弈之時,看聞公子頗有興趣,不如上來,手談一局如何?”
“如此,便卻之不恭了。”
見聞溯去了觀星臺,徐鴻頓時松了一口氣,正準備開溜的時候,聽到了師父的聲音。
“鴻兒,上來烹茶。”
徐鴻收回邁出去的腳,嘆了一聲,認命的轉身上了觀星臺,果然沒有瞞過師父。
觀星臺上也有棋枰,大多時候都是師父坐在觀星臺上自己同自己下棋,他上去的時候,棋枰上還有殘局,顯然師父已經自己同自己下過一局了。
看那棋局走向,徐鴻認出來了,不正是先前師父同衛姑娘下的那棋局嗎?
難道說師父不睡是因為在破衛姑娘的局?
徐鴻覺得肯定是被自己猜中了,看師父愁眉苦臉的模樣,這局約摸沒有破。
正想着,國師手一揮,黑白子瞬間便落入了棋奁裏。
徐鴻熟練的拿出了小泥爐,挑水煮茶,動作再熟練不過了。
“聞公子善白子還是黑子?”
“白子。”
國師點了點頭,将裝着白子的棋奁遞給了聞溯。
相較于衛姑娘的棋風多變,這位聞公子的棋風卻是非常的穩健,多數都是在防守,甚少進攻,十分之君子。
徐鴻将烹煮好的茶倒入杯子裏遞給師父,以他的水平觀棋,猜想聞公子這樣下下去,最後多半會同師父打個平手。
他從來沒贏過師父,雖然師父會讓着他,他也不喜歡跟師父下棋。
想不到自己竟然認識了這麽兩個棋藝了不得的朋友。
将茶遞給聞公子後,徐鴻偏頭去看師父,卻見師父面色蒼白,夾着黑子的手指都在抖動。
他猛地擡頭看向聞公子,另一只手壓在桌子上,指尖用力到發白。嘴巴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完,最終是忍住了,徐鴻覺得師父肯定忍得很辛苦,若不然不會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抽動。
師父這是怎麽了?
可是他看着棋局,不論怎麽看,都看不出有什麽看不懂的,正因為他看懂了,所以知道這真的只是普通的一局棋。
他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師父如此奇怪的模樣呢。
又沒輸,幹嘛這麽激動?
“師父?”徐鴻小聲的喊了一聲,想提醒國師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國師聽到了,勉強壓下了自己的情緒。
徐鴻這才松了一口氣。
反觀聞公子,端着茶杯喝茶,姿态甚是悠閑,他在等着師父落子。
國師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許這只是一個巧合。
他将手裏的白子落了下去,他知道該走哪一步,可是落子的時候,卻偏了一步,若是不按照原本的路來走呢,他想看看,對面的人如何應對。
聞溯放下茶杯,沒有管他偏離的那顆棋子,繼續按照自己的步驟來。
國師按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抖了起來,他将手拿了下去,藏在了桌子底下。
他的手抖得很厲害,執子的那只手,卻是固執的将黑子繼續落在別的位置上。
徐鴻看着自己的師父,不明白師父幹嘛亂走,這樣下去,原本師父必定會輸的。
今晚的師父,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真的是輸給衛姑娘,給師父的打擊太大了嗎?
不至于吧,平日裏師父還經常假裝輸給聖上呢,不管真輸假輸,都是輸,沒必要那麽激動吧。
徐鴻想勸師父,不想下便不要下了,可是局面差不多定下了,他若現在開口,豈不是置師父的臉面于不顧,讓人知道了,會說師父輸不起。
國師也知道自己輸了,可是手裏的棋子怎麽也放不下去,嘴裏的話在舌尖上滾了幾個來回,怎麽都說不出口。
他不該輸,或者說不該輸在這盤棋上。
他猛地站起身來,身子往前傾,目光死死地盯着聞溯,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誰?”
“吾名聞溯。”
聞溯?
國師搖了搖頭,他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只是覺得聞溯有些熟悉,可是仔細打量過後,又是全然的陌生,他是覺得聞溯有些眼熟,可是他仔細想了一下,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個人。
可是……可是他怎麽知道自己與師父對弈過的棋局。
他下棋的風格更是與師父一般無二,他從未見過此人,更沒有聽師父提起過。
“看來此局是沒辦法再下下去了。”聞溯揮手之間,黑白子歸位。
國師坐了下去,他想問聞溯是不是認識他的師父,卻聽聞溯道,“你的棋風與我幾乎一樣,不知道你師承何人?”
國師盯着聞溯看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我的師父并沒有名諱,不過,我師父身份尊貴,莫說這人間,便是六界都無人能及。”
聞溯嗤笑一聲,“難怪。”
“難怪什麽?”
聞溯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執了一子,敲了敲棋枰,“我想找你要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他的話題轉變太快,國師都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接了一句。
“那東西就在你身上,一局定勝負,輸了,将那東西給我。”
國師立刻就明白了聞溯想要什麽,他伸手隔着衣物就抓起了那個東西,“你休想。”
聞溯直接落下了白子,“你沒得選擇,畢竟,我可以直接動手的。”
他擡眼看向國師,對上他的眼睛,國師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被凍住了,他動彈不得,更別說還手了。
偏偏身旁的弟子毫無所覺。
此人究竟是誰?
“這個東西是有主人的,即便你強行拿去,也沒有用的。”國師盡量忽視心頭的顫栗,盯着棋枰說道。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
國師深吸一口氣,他不知道這人要這個到底是做什麽的,但他知道一點,即便這東西落入他人之手,東西的主人也是可以直接召喚回來的。
他将那東西取了下來,放到了桌子上,“若是我輸了,你便拿去。”
說罷,将黑子落下。
可聞溯的棋風還是那麽穩,仿佛剛才強行要以棋局定勝負的人不是他。
即使是這樣,國師也不敢掉以輕心。
徐鴻看得哈欠連天,給自己灌了口茶,還是困得要命,坐在那裏直接睡着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微微亮了,師父同聞公子還在下,只是師父面色愈發的白了,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他伸着脖子看了一下,覺得這局跟方才好似沒什麽不同,再一看卻覺得不得了,師父居然處于下風。
與之對峙的國師最有感觸,聞溯的棋風溫和,讓人看不出有什麽殺傷力,可就是這樣才要命,一不小心就中了計。
國師把黑子放回棋奁裏,垂眸道,“我輸了。”
徐鴻睜大了眼睛,僅存的困意都消失了,師父居然連輸了三局,這可不是故意輸的,是技不如人輸的。
沒想到衛姑娘和聞公子這麽深藏不露。
聞溯端起已經冷掉的茶水,一口喝掉了,将杯子放回去的時候,伸手去拿那個東西。
一只手擋在了上面,他擡眼看過去,國師只覺得這次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置身火海了,周身發燙,幾乎要将他燒成灰燼。
“怎麽,你要反悔?”
“不是。”
他能感覺到,說完這話的時候,那灼熱感,頓時散了去。
“我能否問一句,你要這東西有何用?”
“自然是我的用處。”說罷,聞溯将那東西拽了出來,起身便離開了。
徐鴻打了個哈欠,準備起身,卻發現坐了一晚上,腿都麻了。
轉頭見師父盯着棋局發愣,一連輸了三場,而且他都在現場,看到師父失态的一面,徐鴻心裏也有些緊張。
“師,師父,您沒事吧?”
國師坐直了身子,目光卻還停留在棋局上,他道,“鴻兒,你把遇到聞公子前後的事情,都仔細的與為師說清楚,任何地方都不要遺漏。”
徐鴻雖然不明白師父為何想要再聽一遍,不過還是老實的說了。
“你确定,那衛姑娘和聞公子都沒有下過水嗎?”
徐鴻點了點頭,“他們肯定沒有下過水。”
見師父一副沉思的模樣,徐鴻往他那邊挪了挪,他同師父說了一路來的見聞,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謝莊的存在。
可是他現在覺得自己應該同師父說一聲的,他想問一問師父,究竟有沒有做過。
國師平靜的聽徐鴻說完,眉頭蹙了一瞬,“謝家?确實有件事。”
徐鴻的臉都白了,同他師父的面色一樣蒼白,師父居然真的做過。
“是他祖父犯了事嗎?”
國師捏了捏眉心道,“不會說話的人,留在朝堂上做什麽?”
如他方才所言,她的身份尊貴,他絕對不允許有人質疑她。
“可,可是……”徐鴻可是了半天,都沒有可是出什麽來。
這樣的師父讓他覺得陌生,也有些可怕。
師父不該是這樣的。
他沒有告訴師父謝莊要參加科舉的事情,他甚至害怕師父會在其中動手腳。
并不需要師父親自去做,可只要師父表現出一點兒對謝莊的不滿,自然就會有人針對他,給他使絆子。
徐鴻突然就後悔同師父說起謝莊了,他覺得自己要失去謝莊這個朋友了。
看着師父起身離開,徐鴻有種無力感,他并不想失去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