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聽着斷崖上傳來的琴聲,彌月皺了皺眉,卻沒有打算再上去一趟。
聞溯睜開眼睛,也看了斷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對着彌月說道,“師姐,我們回去吧。”
彌月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要好走多了,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馬車。
徐鴻對駕車的事情有些抵觸,聞溯便接了過來,彌月也不坐車裏了,和聞溯一起坐在外面。
這一路倒是太平了許多,知曉謝莊不願意去國師府,他們還是先将他送回他的住處。
等他們到國師府的時候,還遇上了從宮裏回來的國師,他穿着一身白衣,衣服上用金線繡着繁複的圖案,襯得整個人有些出塵,頗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覺。
彌月多看了他幾眼,聞溯面色不善的看了過去,将國師上下打量了一番。
“衛姑娘。”國師察覺到彌月的目光,客氣的拱了拱手,彌月也回了一禮。
“師父。”在旁人面前,徐鴻還是知道禮節的,對着國師恭敬的行了一禮。
然後才皺眉問道,“師父,聖上召您進宮了嗎?”
這件衣服并非凡物,看得出來,師父也很珍視這件衣服,等閑不會拿出來穿的,他都沒見師父穿過幾回。
即便是被召進宮,師父也不會特意的換一身衣服的,除非是發生什麽大事了。
“确實發生了一些事情,安樂侯夫人回府了。”
“啊?”安樂侯夫人當年執意要去為女兒祈福之時,便引得衆人議論紛紛,雖然最後還是沒攔住她。可她離開侯府十多年,這突然回府,怕是會打破侯府的一些平靜。
想到自己不久前還見過她,徐鴻知道肯定跟自己沒什麽關系,可是想到安樂侯夫人說得那些奇怪的話,餘光就忍不住偷偷瞅向彌月。
見她面上一派淡然,似乎不認為這事同自己有關。
也是,也不可能那安樂侯夫人就見了衛姑娘一面,就改變了自己祈福的心意。
倒是徐鴻的小動作沒有瞞過徐無憂,他看過去,這次卻是先注意到跟在彌月身邊的聞溯。
他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來,他直覺這個人很危險。
先前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聞溯察覺到徐無憂在打量他,與他目光對視,微微點頭,便不再看他。
即便如此,徐無憂也沒有放松警惕,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夠給他如此危險的感覺。
更怪異的是,覺得他危險的同時,又覺得他有些眼熟。
可聞溯容貌出衆,若他當真見過,絕對不可能會忘記的。
“二位,請。”徐無憂沒再提進宮的事。
徐鴻也知道,僅僅是因為那位夫人回府,師父斷然不會穿這身衣服進宮,那就是還有別的事情。
他心下也有些不安,師父甚少有事瞞着他,那就是說,這事不方便衛姑娘他們聽。
原以為師父會讓他們回去,沒想到師父卻是請了衛姑娘他們過去喝茶。
徐鴻弄不明白師父這是想要做什麽,不過還是幫着煮了茶。
“不知衛姑娘可會下棋?”國師看着彌月問道。
“略懂一二。”
“衛姑娘,請。”徐無憂對着彌月伸出了手掌。
徐鴻張嘴想要說話,可對上師父的目光又不得不把話給咽回去。
今日的師父有些不太對勁,明明是詢問,态度卻有些強硬。
彌月倒也沒拒絕,在棋枰前坐定。
國師執黑,彌月執白,白子先行。
徐鴻對于這些說不上精通,畢竟比起師父的水平,他那棋藝實在拿不出手,可是看卻是能看明白了。
餘光還瞥了聞溯一眼,他們就跟分了陣營似的,兩兩相對。
他坐在師父身後煮茶,聞公子坐在衛姑娘身後。可瞧着,聞公子可比他淡定多了。
見茶水煮好了,徐鴻也顧不得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了幾杯茶一一遞給他們,然後安靜的坐在國師身後。
國師的棋風很穩,彌月卻與他完全相反,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國師的意料之外,看似胡亂下的,可随着白子将黑子圍住,原本還在一心二用的國師都不得不暫時把那些事情抛開,全力應對。
原本還從容的國師,面色慢慢凝重起來,落子也不像是剛開始那般随意了,速度也緩了下來,每落一子都要仔細的思索一番。
他大意了,以為這衛姑娘是不懂下棋,想怎麽擺就怎麽擺。現在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這樣,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路要怎麽走,他入了套。
“我輸了。”國師放下手中的黑子,坦然認了輸。
徐鴻回來的時候,就同他說過這一路遇上的事情。
之前蘇輕玉在他面前提過衛彌月,先入為主,他覺得衛彌月定然是個很有心計的姑娘,可是在鴻兒口中,那個叫衛彌月的姑娘,又是不一樣的。
包括他自己接觸過的衛彌月,給他的感覺也是不一樣。
對上衛彌月,他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竟是很想親近她。
可不管是哪一樣,都沒有他自己切身感覺來得準。
那種親近的感覺,讓他覺得,這位衛姑娘,怕是真的有些手段。
觀棋如觀人,他不認同從棋藝上看全部的人品,但是也可以從棋上窺探一二。
這個姑娘膽子很大,棋局裏還包含着殺招,徐無憂掩在棋枰下的手忍不住握緊,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若是他行差踏錯一步,便會死。
在察覺到這股殺機之後,他本該是憤怒的,直覺告訴他,面前的女子在警告他。本該憤怒的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怒,反而小心翼翼的思索起來,自己到底該怎麽才能避開殺意。
坐在彌月身後的聞溯見到那棋局,手指慢慢的摩挲着衣擺,細看之下,那只手還有些抖。
他看不清彌月的神情,可是這棋局他見過,曾經有個人,便用這棋局警示過他。
按捺住那顆激動的心,聞溯本要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徐鴻也驚訝師父居然會輸,不過只是一瞬就恢複了,師父自己曾與他說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衛姑娘比師父厲害,也是說得過去的。
“師父,可要吃些東西?”
他們折騰了一上午,說出去游玩,啥也沒看就回來了。
如今連飯都沒吃,師父就拉着衛姑娘下棋,一局下完,天都黑了,他都兩頓飯沒吃了,怕肚子餓了發出聲響,一直喝茶,現在裝了一肚子的水,稍微動一動,都能聽到肚子裏水晃動的聲音。
國師看向外面,天确實黑了,這一局棋下得他心力交瘁,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對着彌月拱了拱手,又喚人擺飯。
一桌子的飯菜,國師都沒有嘗出什麽味道來。
他還在想着那局棋,他從未被人逼到如此退無可退的地步,即便是以前同師父下棋,也不會被趕盡殺絕,這個衛彌月的棋風卻是如此狠辣。
可她的靈力很是一般,自己不會看錯的,她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但莫名的,他覺得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殺死自己。
這麽想着,國師再沒了胃口,放下了碗筷。
“師父?”徐鴻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師父。
“我還有些事情,你們慢慢吃。”說罷,便起身離開了。
看着師父離開的背影,徐鴻莫名看出了一絲狼狽,是他眼花了嗎?
不過師父不在這裏,他也自在了一些,他可以在師父面前賴皮,卻是不好意思當着師父的面和朋友說笑。
他把彌月和聞溯當成同輩,自然是覺得他們在他師父面前說話會不自在。
“吃啊,這個糖醋魚可好吃了,廚子都是皇宮裏出來的,還有今日這湯,鮮美的很,衛姑娘,我幫你盛一碗。”
“多謝。”彌月将自己的碗遞了過去。
“聞公子,你喝嗎?”
聞溯點了點頭,也将碗遞了過去。
很快徐鴻就發現了哪裏怪怪的,不僅是師父今天不對勁,就是聞公子都心不在焉的,喝湯的時候時不時的看向衛姑娘,還燙到了手。
“怎麽這麽不小心呀?”看着聞溯手背立刻就紅了,彌月從懷裏掏出了帕子,将他手背上的湯擦幹淨。
“有沒有藥膏啊?”
“有有有,我去拿。”徐鴻立馬就跑了出去。
屋子就只有他們師姐弟二人,彌月正要将手收回來,卻被聞溯握住,“師姐。”
“怎麽了?”
聞溯盯着彌月的臉看,面色有些蒼白,眼裏全是委屈,聲音很輕的說道,“我疼。”
彌月嘆了一聲,抓着他的手,對着他被燙到的地方輕輕吹了吹。
“還疼嗎?”
聞溯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搖了搖頭,“不疼了。”
徐鴻拿着藥膏進來的時候,就覺得屋子裏的氣氛怪怪的,見彌月望了過來,連忙舉起手裏的藥膏,“衛姑娘,藥我拿來了。”
彌月接過藥,打開藥盒把藥塗抹在聞溯的手背上。
徐鴻看着聞溯那手背上厚厚的一層藥膏,幾次想說話,又咽了回去,他想說其實那湯也不是那麽燙,紅了那麽一會兒,也沒那麽嚴重,明個兒一早估計就消下去了,實在是用不着塗抹那麽多的藥膏。
不是他不說,實在是聞公子那笑太滲人了,明明是在笑,可是對上他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若是真的說出來了,估計聞公子不會放過他的。
明明聞公子看起來很是瘦弱,卻是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徐鴻別過了臉去,坐到了桌子上,努力的扒着碗裏的飯,心裏念叨着看不見看不見,什麽都看不見。
彌月收了藥膏,見徐鴻只吃飯不吃菜,奇道,“怎麽不吃菜了?”
徐鴻又夾了兩筷子菜,繼續扒飯吃,臉都快埋到碗裏去了。
“師姐,我也想吃菜。”
彌月瞅了一眼他的手,想着這傷得不是左手嗎?難道右手都不會用了?
擡頭對上一雙微紅的眼眶,彌月還是給他夾了菜。
徐鴻覺得,師父提前離開是對的,他也好想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