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災難
災難
艾瑞兒和仄費羅斯有時候會去海邊。每當此時，他便毫不客氣地做好魚鈎，用力往海水裏抛去。墨藍的夜色之下，銀色的小魚仔海水裏撲得正歡騰。
“反正尼普頓的族群多得數不勝數，為我們提供幾頓美食也是理所應當的。”他每次都如此對艾瑞兒誇耀道。也不知他做的魚餌是不是附了魔咒，常常有海魚咬住銀鈎。仄費羅斯總是欣喜地扯起魚杆，将活蹦亂跳的魚甩到海岸上，一會兒就裝滿了兩大桶。
他甚至帶她來到專門侍奉阿波羅的海島。據他的兄弟們說，這裏的島上放養着許多肥壯的羊群和牛群。一到島上，他們便聽到從裏面傳來的巨大的牛羊的哞哞叫聲。他毫不猶豫地挑了一只最大的肥羊，掀起了一片風暴，帶着艾瑞兒跑得飛快。可憐的羊羔被這股飓風吹得頭暈腦脹，只能不停地“咩咩”直叫。
艾瑞兒摸着它身上柔軟的絨毛，心軟了，“仄費羅斯，我們不要吃它了好不好。”
仄費羅斯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好的，不過我要把它這身羊毛全給扒了，做一身新衣服。”最終，這只倒黴的禿毛羊被送去給了附近的村民馴養。
他的破壞活動還延伸到了各種飛禽走獸身上。叢林裏的獅子和灰狼也俨然被他馴服，每一次看到他都會立刻收起了兇猛的爪牙，像小貓咪一樣做出親昵狀，晃動着長長的尾巴。
“它們要是敢不老實，我就在它們的食物裏下瀉藥。”仄費羅斯一邊壞壞地笑，一邊牽着艾瑞兒的手登上這些動物的背。能夠驅策虎狼的神，除了潘之外他還是第一個。
某一天，他逮住了給天神運送花露的小鴿子。這個小東西不幸撞到了他的手裏，撲騰着白色的翅膀瑟瑟發抖，看上去應該是比較膽怯的一只。
他興奮地讓人們擡來一口大鍋，點起熊熊的火焰，燒開熱水倒了進去。
“你要幹什麽？”艾瑞兒剛好走過。
“把這只鴿子洗刷幹淨了好吃啊。”
小鴿子撲騰一聲頭一歪。
“騙你的，那水是用來煮草藥的。”他一副無賴得逞的樣子。
有時候，他還帶她去偷巴克斯珍藏在某個地窖裏的美酒，雖然說他如果親自問酒神讨酒，也不見得會不給他。但是他總是說，還是偷來的酒好喝。甚至他會搬着酒壇，去和村子裏的人們在一起暢飲不止。
日子就如同流水一樣，漸漸消逝。一直以來，這種仿佛和神族一樣安逸的生活，真的适合人類這個種族麽？艾瑞兒在風中給仄費羅斯畫像，一邊揮舞着木炭筆一邊思忖道。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守護他們，黑暗來襲時，他們純粹的心靈将不堪一擊。正如光明需要黑暗，黑暗呼喚光明，只有依靠信念的支撐，才能戰勝自己的陰暗面。這樣才是，人類真正的生存法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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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戰争被再度搬上舞臺。
冥界的一幕。
真正的黑暗即将來臨，愚蠢的人類仍然毫無知覺。不管他們如何反抗，都逃脫不了與生俱來的宿命。西斯，為何要我們同你一樣，被埋葬在這黑暗的監牢裏。與其如此，為什麽不在自我毀滅中體會最後的瘋狂呢？赫爾墨斯望着眼前走來的人，邪惡地笑了。“你也是這樣想的麽？小王子，所以才會到這裏來？”
火光中映出塔納托斯的身影，他的手裏把玩着一把鑰匙，“哥哥為了那個女人，放棄了複仇。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更讓我不能忍受的是，那個女人背叛了哥哥，和別人在一起。”
“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可以幫你達成心願，”
“可是這樣的話，連人間也一同毀掉了，哥哥恐怕——。”
“要是怕了，就不要談複仇二字了。”
“這次，你一定會成功麽？”
“放心吧，小王子，我會如你所願。”赫爾墨斯冷笑着。
命運女神激起了他們的膽量。塔納托斯揮動了鐮刀，一刀一個解決了守衛。黑血浸透了他們腳下的岩石，他卻視而不見。兩人合力打開了地獄之門。赫爾墨斯說道，“作為堕天使，我的身體将成為鏈接冥界與人間的結界。來吧，這些被壓抑的靈魂，去占有新的領土吧。”
西斯睜開了雙眼，一個手下沖到他跟前，“不好了，赫爾墨斯他——”
話音未落，整個大廳內響起了赫爾墨斯放肆的笑聲。“西斯，就算你是冥王，也合不上這個潘多拉的魔盒吧。”西斯拔出了魔劍，一道藍色的光，直射出來，将赫爾墨斯的影像打破。然而，整個大殿都開始動搖，通往人間的大門已經被迫打開了。“不要忘了，你受你父王誓言的約束，冥王的力量，到達不了人間。”
報複的滋味可真是甜蜜，赫爾墨斯一邊大笑，一邊指揮黑暗的蝙蝠侵襲着大地。他猶如往大地扔下了一顆威力無窮的炸雷，所到之處，全被黑暗和痛苦湮沒。那是從地獄的最底部釋放的最邪惡的幽靈，即使哈德斯都不願意起用的黑暗力量。可以說，他将三重地獄釋放到了人間。首先遭殃的，便是普通的人類。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真正無辜的呢？一切都要受牽連，這才是戰争的本性。
美好的東西可以滋養愛，但是一切都能滋養恨。整個天空像燒着一樣，火焰沸騰，黑色，令人絕望的黑色，蔓延了整個大地。仔細一看，原來都是黑色的蝙蝠，黑暗使者的化身。他們才不願意，永遠被拘囿在幽冥之府。光明，希望，與夢想，要把這一切摧毀。讓無邊的黑暗，吞噬這光鮮的一切，讓大地震動，讓海洋颠覆，在一切一切的毀滅之中，看看誰才是真正的主宰吧！劍的光芒映着火光，魔鬼在自己的瘋狂中大笑。仇恨的火焰彙成了地獄，他就淪為火焰的犧牲品。整個大地上黑暗與災難肆無忌憚地橫行。他們可以聽到無辜之人恐懼的哭聲。他們從風中嗅到了複仇的血腥，焚燒的村莊即将變成新的廢墟。這就是地獄軍團猖獗的業績。可恨這些幻影一樣的東西，即使被擊退也會很快卷土重來，無窮無盡。人間一些半神半人的勇士，撲向那團謎樣的黑霧。但是他們如果繼續一意孤行，注定逃脫不了死神的手掌心。無休止的戰争，究竟什麽時候才有盡頭？仿佛一種新的瘟疫降臨人間，強行将更多的靈魂送入地下的冥府。
赫爾墨斯站在山頭哈哈大笑。怎麽說自己也是朱庇特的私生子，血統比魔界衆生不知高了多少倍。要讓他一直在地獄裏做伴送亡魂的工作，這種徘徊在生與死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冥界就是無邊的黑暗混沌，所以造就了他苦痛和毀滅的化身。
他只是嫉妒罷了。
為什麽，同樣是在魔界，他卻偏偏擁有一顆高傲的靈魂。為什麽，連朱庇特也不敢将他小觑？為什麽，即使是被命運這樣捉弄，也沒有挫敗他的勇氣？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既然無法毀掉他，那就只有毀掉他心愛的東西了。即使毀不掉，也要讓她難受。所以他們要征服一切，毀滅一切。
艾瑞兒從花叢中站了起來，仄費羅斯也從風之堡趕了過來。兩人擡頭，只見空中大片大片的黑雲壓了過來。黑雲拉下了天空的帷幕。呼嘯而來的，是一陣接一陣的狂風。那是幽靈們吞吐的呼吸。狂風中無數黑蝙蝠的翅膀撲騰着。狂風吹散了她淩亂的長發，仿佛在她的耳邊又響起了戰鬥的號角。
天邊的陰影蔓延開來。
“是你麽？西斯! ”艾瑞兒跑到大地上質問道。
“不是我。天上人間的事，我再也不想插手。是赫爾墨斯那個家夥，打開了地獄之門。”
“有什麽辦法麽？”
“只有把他們全部消滅掉。我已經重新封上了地獄之門，但是已經逃出去的那些家夥就沒有辦法了。”
“我明白了，可是再這樣下去，人間就要——”
忽然，兩個身影雙雙出現在艾瑞兒身後。那是米歇爾和珀爾修斯。
“你已經不再是星族一員了，這些事情，不用你來插手。”
“可是，怎麽能放任不管呢？”
“你們都不肯原諒我麽？”
“從你決定離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結局了。
天界。
火神伏爾甘跳出來說，“依我看，不如一場大火燒得幹淨，讓他們連同盔甲一起化為灰燼。不如再召喚幾位風神，讓他們吹起強勁的狂風，為我助長火勢，燒毀那些不服管教的魔族。不論他們如何求饒，都不要手下留情。讓那些家夥深刻感受一下神族的怒火吧。再不行，尼普頓和阿波羅可以合力，引來洶湧的波濤，襲入山川，盆地，和各個村落。”衆神搖搖頭，這種破壞性的攻擊無疑會毀滅整個大地。這樣一來人類也無法抵擋，等待他們的将是滅頂之災。
尼普頓轉過頭來對着阿波羅，“太陽神，你的威名像曙光一樣遠揚，不如用你那強有力的弓箭，射穿那些家夥的心髒。”阿波羅趕緊擺手，“那還不如你用海水淹沒一切，豈不省事？我的弓箭再快，也應付不了這麽多幽靈。”
在他們争論的時候，朱庇特獨自一人坐在高處的王座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即使德墨忒爾對他一次次懇求，也只得到嚴厲的拒絕。他俯視着人間的混戰，望着殺戮戰場的慘烈情景。直到黑暗的蝙蝠翻越一道道山脈，放火焚烤村莊和城市，他也不肯伸出援手。
人間。
一群高大的長角公鹿從着火的森林中飛奔而出，蝙蝠們一擁而上，殘忍地撕扯着它們的血肉，直到嘴角流下殷紅的鹿血，地面瞬間只剩下血跡斑斑的骨頭。
見此情景，米歇爾對珀爾修斯說道，“珀爾修斯，沒有辦法了。這些黑蝙蝠越來越多了。”
“即使把我們力量全聯合起來，也不行麽？”
“怎麽辦，呼喚其他神祇也來參戰麽？但是那些家夥只會聽從朱庇特的命令。”
“朱庇特叫你們回去。”新的信使伊裏斯前來傳令道。
“什麽？”
“他已經決定了，放棄微不足道的人類。他甚至決定召喚伏爾甘和仄費羅斯。一邊起火，一邊吹起狂風。準備把人間的一切都毀滅掉。”
“真是殘忍的決定啊。”
的确如此，摧毀了又怎麽樣呢，神可以憑自己的意願再度創造人類。可是神和魔的戰鬥永遠不會停止。渺小的人類，一直都是這個拉鋸戰過程中的砝碼。而他們自己，也不過是供十二主神随意驅動的棋子罷了。朱庇特全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他相信自己是威力最強的天神。他那至高無上的鼻子高高翹起，因為無論他做出什麽決定，其餘神只能默默接受。畢竟創造人類并不是朱庇特自己的主意，他唯一關心的只有自己的王位。沒有什麽是值得拯救的了，一切都将歸于毀滅。
尼普頓走到阿波羅身旁，後者仿佛沉浸在一種回憶的情緒之中。“我們無法抗拒命運，就連神也是如此。人類對于我們來說，只是轉瞬即逝的存在。就連我們的那些半人神的子女，也注定了是短暫的存在。所以我們只能服從朱庇特的毀滅命令。”
說完，他降臨人間，用手中的三叉戟狠狠撞擊大地，洶湧的洪水吞沒了一切，包括人類和魔族。突如其來的強有力的海風，在海面上卷起巨大的海浪。黑色的巨浪沖向天空，連同海底的水草也被掀翻随着浪花四處飄蕩。
見此情景，珀爾修斯重重地一拳打在地上。“難道就要這樣放棄了麽？我們與生俱來的使命，并不是朱庇特指定的，而是上古之神在創造我們時所賦予的。這才是，我們生存的意義所在啊。”
“一直都在追逐，在戰鬥，從不肯停下片刻麽？戰場上冷酷無情，不惜一切代價，為的就是這份使命感麽？無論如何，也不肯輕易放棄。這就是你要表達的意思麽？”米歇爾在一旁看着他，心裏如此想道。
“我們史前的命運就是為了守護人類和天界，無論穿越過去與未來的星空，歷經各種艱難困苦，至死不渝。”
周圍其他星族的成員紛紛勸阻道。
“你瘋了麽？你的理智到哪裏去了？難道還要強出頭麽？”
“我們不可能拯救所有的凡人。”
“真的要這樣做麽？珀爾修斯。”
“為了挽回這一切，就算付出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雙眼生輝，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屬于古代英雄們的榮光，那是屬于那湮遠年代的榮耀回憶。“我們要消滅這一切邪惡，讓世界恢複和平與安寧。”他的胸甲前有一顆金色的星形綴在正中央，如同高空之上的星辰顯示在人間的光耀。他左右執弓，右手執箭，腰間系着閃亮的光劍，劍柄上鑲嵌着閃亮的紅寶石。他心裏明白，他們必須要浴血奮戰才能獲勝，這也是拯救這個世界的唯一辦法。“你們要注意聽我吩咐，避開那團濃黑的雲霧和驚天巨浪。一定要小心謹慎地對付那些黑暗的幽靈。否則我們一旦力量耗盡，也會落入死亡的深淵。我們至少要做到盡力而為，一直抵抗到最後一刻。”
珀爾修斯的光箭射向天空，從雲層中落下來，千萬只箭密密麻麻射向那些蝙蝠。凡是被他的箭所射中的蝙蝠，靈魂和身體在瞬間破碎。他高呼道，“就算我的箭沒有射死你們，我手中的劍也會置你們于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