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塵
星塵
黎明女神被迫逃回了天界，她無法應對大地上愈演愈烈的災禍。女神在逃離的前一刻發出可怕的聲音，人們都聽得很清楚，這無疑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恐怖。他們只能跪拜祈禱懇求救世主的降臨，幾千年來一直如此執着。神族應當嘲笑他們的愚昧還是感動于他們的忠誠呢？
可是就在這群跪拜的人面前，随着阿波羅一聲令下，神廟轟然倒塌，像是留給人們最後的兇兆。
即使珀爾修斯手舉戰鬥的劍和盾牌，不屈不撓地拼殺，也無法挽回戰場上的局面。
仄費羅斯站在艾瑞兒的身後，看着眼前無法控制的局勢，他不由得對她說，“在你也被黑暗吞噬之前，趕快離開。”
“難道一切都要這樣結束麽？我們從小生活的地方，我們唯一的淨土。”
“可是你救不了他們，至少救救你自己。”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一切毀滅麽？即使擁有千萬年不滅的生命，又有什麽意思？只能躲在安全的地方茍且偷生，放任外面的一切歸于混沌麽？”她低頭看了看手镯。在我起誓放棄它的力量之時，手镯便失去了它的光芒。現在，再也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力量了。除非，打破自己的誓言。可是這樣一來，後果是------既然非死不可，拿去我不朽的生命吧，如果可以停止這一切前進的腳步。
“仄費羅斯，在我與赫爾墨斯抗衡之時，不要讓其他幽靈靠近。”
“好的。”
“那些幽靈，可能會用幻像迷惑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
“放心，我只相信你一人。”
艾瑞兒努力站起身，湊上前去，在他臉上印下輕輕一吻。他不覺得是被吻過了，只覺得臉上涼了一下。“不用說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仄費羅斯，請你一定要幫我完成最後的使命。”
“你是真的想要害死她麽？”一個個幻影，從地面上升騰而起。
“她不過是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罷了，說不定，她指望以這種方式去冥界呢。”
“何必為了微不足道的生命放棄自己最關心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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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還活着，你就有機會。”
“帶她走吧，怎麽樣？”
“真的是誘人的條件啊。”仄費羅斯嘆息道。
他以前是什麽都無所謂的，直到遇見她，才讓他找到了意義所在。他愛她，一直都愛。過去，現在，将來，都一樣。他知道她對我沒有戀人的感情。但是他會履行自己的諾言，完成剩下的事。就算是愛屋及烏吧，她想要挽救的一切，他也不會放棄。這是她最後的囑托，一定要完成，即使是用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我已經在她身邊守護了這麽久，哪怕流幹最後一滴血也再所不惜。即使你的許諾比天空的星辰還多，也不會打動我分毫。”
說完這話，一陣狂風撲過，驅散了這群幻影。
這時，仄費羅斯怔住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艾瑞兒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絕美笑容，她純澈的金色眼眸流光溢彩，溫暖得離死亡那麽遙遠。“我曾經愛過的心靈啊，請給我力量。讓我勇于面對。如果，命運允許的話，我會在死後深深愛你，甚至，比生前更愛。”
一團團絢爛的光芒包住了艾瑞兒，簇擁着她飛向天空。
她踏上了這段旅程，成為暗藍夜空中的灼灼光芒。
一瞬間，她閃耀的火焰照亮了大地。
兩股力量相撞時，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一顆星的終結，不過就是一瞬間的閃耀與滅亡。
劃過天空的痕跡，留下的，只是一雙雙驚訝的眼神。
最後的光芒，像流星，用生命向世界告別。
“終于要熄滅了麽。星星的光芒。如果，這樣可以挽救——倒也值得——”她終于可以永遠睡去，告別這一切紛擾。突然湧來的疲倦之感，讓她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仿佛她的一切力量已經被吸走。整個身體都變得沉重，她覺得睜不開眼。
模糊的視線中，艾瑞兒看到西斯的影子。這一刻，愛情穿越了生死的界限。
“在這個時候，終于再見了麽？ ”現在死到臨頭了，她反而覺得非常滿意。她永遠也不會打破愛情的誓言，他們将在這一誓言中緊密結合，再也不會分開。
艾瑞兒朝西斯伸出手，兩個人的影子最終碰到了一起。
“一直到最後，我依然愛你，正如你一往情深。”
她的手垂了下去，手镯裂開，粉碎成萬丈光芒。
“為什麽死與恨又要重來？”他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對天長嘯。“如果注定死亡的結局，為什麽又要重演過去的悲劇？”一瞬間，大片大片的黃蝴蝶在空中飛舞，這是死去的神留下的最後精魂。
站在一旁的仄費羅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我居然沒能保護好她。”
“不要再自責了，你已經盡力了。”
他推開同伴的雙手，化身呼嘯而去。
他奔到他們過去常常在一起的大樹下，停了下來。風中捎來一些花瓣的碎片，空氣中彌漫了草地的味道。天空中飄蕩着風信子的花瓣。
一個聲音在他心裏說道。
“你所喜歡的最後都會走向毀滅。
我可以看到你的內心，那是掩埋在記憶深處的秘密，連她也不知道。
其實你害怕孤獨。一直是最小的一個，被抛在一邊，被被重視。
還記得麽？雅辛托斯，和阿波羅在一起游玩的少年。
那些逝去的生命的回憶，如同揮之不去的黑色的影子。
我們一直在與命運進行着無妄的抗争，最後我們還是無法超越死亡。”
“艾瑞兒，是你麽？”他用手捉住一片花瓣，仿佛碰觸到她柔嫩的肌膚。
他轉過身，卻發現只有幾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作為對他的答複。
花瓣從他手中滑落，悲傷地掉落在地上。叢林中的鳥兒停止了歌唱，美麗的晚霞也逐漸消失。剩下的只有寂靜。
他想找到什麽寄托他的感情，但卻找不到。他再也抓不住散落的星子之光。世間再沒有什麽事物能略微使他動心。于是他選擇漂泊在大地上，再也不為任何人留下腳步。大地萬物和變換的四季，可以為他的痛苦作證。
他的精神仍然堅強，因為他一直是這不羁的風神，憤怒地追逐着天邊的雲海。只想擺脫一切束縛，不停地飛翔。暴風卷過大地上的神廟，仿佛要把那些磚瓦撕成碎片。從此之後，他再也無所顧忌，無所牽挂，無所畏懼。只有肆意翺翔的自由，陪伴在他身旁。
冥界。
“我從未愛過任何人，我讓她們流淚，當她們看到我厭煩了，就會主動離去。”塔納托斯對烏瑪說道，“現在，你也可以像她們一樣離開了。”烏瑪只是低下了頭，沒有言語。
這時，一個身影走進了牢籠。
“我并不指望你會原諒我。”
“不必擔心，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你的內心已經像鐵鏽一樣腐蝕。”
“哥哥，我已經等得夠長的了，等你撕破那冰冷的面具，釋放出真正的自我。只有你醒過來了，才會重新帶領我們，扭轉黑暗一族的宿命。為此，即使犧牲一切也再所不惜。”
“是麽？你身上的恨始終比愛強烈。你不過是為了報複，報複我唯一的幸福和快樂。幾百年後，當你足夠認識到自己犯下的罪孽之時，我再和你說話。”
他轉向赫爾墨斯，“至于你，你的命運已經安排停當，休想有睡眠，也休想死亡。”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塔納托斯看着一同被拴住的鐮刀，回想起從前的景象。因為命中注定是冷酷的死神，沒有誰願意上前和他搭話。可是他卻一直帶着崇拜的目光跟在哥哥身後，仿佛這樣可以獲得一絲溫情。但是哥哥最終選擇了那個女人，他不由憤恨地想着，“是你讓我去經受戰争的考驗，為什麽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呢？”他轉過頭去，刀尖上閃爍着攝人的寒光。
星星可以暫時失去光芒，被黑雲遮蔽。世界可以一時無光，陷入混沌和黑暗。人啊，你絕不能喪失勇氣。盡管這個種族有時軟弱又脆弱，充滿了缺陷。但是他們心中同樣存在着勇氣和榮光。一代人死去，還有一代人出生，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他們也是永恒的。人生有限，希望無限，哪怕歷盡艱難險阻，這個種族必将不朽。丢卡皮翁和皮拉用石頭扔出了男人和女人，人類的祖先用石頭和泥土慶祝兩性的結合。只要這種精神仍然存在，他們就不會滅亡。終有一天，普羅米修斯的預言将成真。人類不再信奉傳說中的神袛，他們的手臂可以夠上天空的星辰，他們的足跡可以遍布海洋山川。那時神廟将會荒蕪，取而代之的是人類的智慧。他們可以建造出各種抵禦風雨的宏偉建築。
當一切複歸平靜之後，大地之上的人們，擡起頭來，望着空中撥開雲霧散去後出現的一縷強光。他們環顧四周，一些房屋已經坍塌，家園不複存在。一個少年坐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之上，嗚嗚哭泣，“房子沒了。”
一個男人從斷瓦殘垣中沖了出來，又哭又笑地跑到衆人面前。“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活下來了。”
一個村長模樣的人走出來說，“不必害怕，我們又不是沒經過大災大難，再大的災難也比不上之前的大火和洪水。我們是幸存者，憑借勇氣、力量和智慧逃生。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重建家園。”
幾雙手牢牢地握在一起。只要有勇氣，這片土地仍然可以恢複生機。在他們面前，将會誕生一個嶄新的世界。
明媚的太陽，重新閃耀着光芒，生生不息。大地上的一切，開始複蘇。曾經滴露的玫瑰，仍然絢爛地開放。他這雙來自黑暗的眼睛依然在四處搜尋，卻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她已經令人惋惜地，離開了人間。即使最完美的愛情也會死去，經受無情的摧殘。如果能改變這一切，該有多麽幸福。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分享遠離塵世的愛情，該有多少歡樂。即使他有再大的力量，也無法挽回她的生命。這是一種怎樣的無可奈何啊。他再一次失去她了，而且是永遠的失去了。
冥河之水湧動，猶如黑暗世界裏冰冷的訴說。他的額頭也被印上了冰冷的時光之吻。時光流逝，而他的痛苦依舊。“但是，她永遠在我的心裏，冥界之王的心裏，與我一同度過這無數個日日夜夜。”
回憶中。
她就那樣地躺在草地上，看着他。
白色的裙子貼着半濕的小草。星星點點的小白花散落在她周圍的草地上。
她那樣的看着他，亮晶晶地凝視着他，仿佛全部的語言都化在了她的眼睛裏。她愛他。
他用手輕輕地為她撥開脖子上的金發。俯身下來，仿佛凝視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去，他準确地找到了她的雙唇所在。熱情地吻了上去，她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一切都淡化了，唯有此時此刻才是最真實，最重要的。
在冥界，西斯按劍起誓，他的眼前不斷晃着她看着她的目光，那目光裏是充滿了柔和和溫情。“我要重塑世界，與你一起，守望嶄新的大地。還有該擁有的幸福。所以，我會把一切奪回來，把所有失去的，都奪回來。只要有你，就可以傲視全世界，可是失去你，一切都成為灰燼。哪怕要永遠堕入地獄中的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夠挽回你。因為你會永遠愛我，我的愛人。直到最後一刻，直到死亡降臨，我也會去把你找回。這是我唯一的願望——希望你的靈魂，可以随着那絢爛的光芒而重生。”魔劍的力量，彙聚了星子的神力，能夠創造出奇跡麽？夜空之上，無數的星星在閃耀。燦爛之中，他是否還可以看到她的笑臉呢？
“命運的齒輪再次啓動，我們會在星光下再次相逢。終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麽？你所在之處，便是我的思念所在，不論天涯海角，我一定将你找回。”
天界。
俄爾普斯獨坐在臺階上，纖長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千百年來，都是獨自一人彈奏。晶瑩的大理石臺面上，映出他撫琴的身影。如今已經變得冷清的大殿裏，已無人有心圍坐在他身邊。“我可以一直彈奏下去，向人們詠唱不朽的傳說。歌聲中你永遠青春常在，就讓我用這種方式，記住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