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容泊汐就近找了個客棧,把于文水扶了進去,用通訊符文通知了掌門。
自于文水于樹林中救他之後,也才沒過幾日,但容泊汐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于文水的消瘦。
也許是因為雷罰,也許是因為重傷未愈。
他至今仍舊想不明白,于文水到底要幹什麽,不明白于文水到底是恨自己,還是不恨。
為什麽一個人,能有那麽多副面孔呢?
他是為蒼生一劍擊退魔君的英雄,他是太常山以一敵百坐鎮八方的實力象征,是太常山所有弟子崇拜和追捧的對象,也是人們口中時常惋惜,年少有為卻被弟子劫拖累了前途的可憐人。
最重要的是,于文水是驚豔了容泊汐的少時,最後卻粉碎掉他所有期盼的噩夢,是他在心裏念了至少四年的仇人。
如今卻好像,于文水就要因為他而消失了。
他為了救自己而受了重傷,躺在廉價客棧裏的硬床板上,蓋着打滿補丁的厚重棉被,蒼白虛弱且無力。
容泊汐忽然就有些不敢面對這樣的于文水,他怕自己再也恨不起來。
他想,等掌門過來之後,自己就該離開了。
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麽,于文水都将和他沒有關系了。
如果他想的話,他可以在外面游歷一輩子,一輩子都不再回來。
再也不和這人見面。
于文水,師尊,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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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泊汐坐在客棧的一樓,給自己點了一壺燒酒,憤恨地灌了自己一杯。
鄰座坐滿了一桌子的人,不知從哪來的,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吵得很。
容泊汐正要灌自己第二杯,卻從鄰座那些嘈雜的聲音中聽到了于文水這三個字。
“嗨哥兒幾個,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麽要選在這留宿嗎?”
“為什麽啊?”
“因為有幾個青雲門的弟子給我遞了消息,說是吻水仙君在這。”
“啊?他在這怎麽了?難道他還能給我們舞劍不成。”
那人搓着手,示意他們湊近,用更小的聲音說:“你們不知道吧,青雲門的弟子跟我說,那于文水他受傷了,渾身經脈受損,用不了絲毫的靈力。憑咱們哥兒幾個的實力,肯定輕松拿下,到時候,豈不是……嘿嘿嘿!”
另一人也發出猥瑣的笑聲:“那咱們可有的美了,當初最美仙君排行榜還在的時候,他于文水可是年年第一,聽說好多人都想把他帶回去做爐鼎呢,這種一身傲骨的劍修,訓教起來肯定更帶勁!”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使了點小手段,我讓我的弟弟先去給他下了軟骨散,等一會藥效發作了,咱們直接沖進去,然後就……”
憑容泊汐現在的修為,根本打不過這些人,他只能用通訊符文又催了掌門一遍,然後繞過這裏人,從窗子回到房間,剛一落地就被人用什麽東西抵住了脖子。
竟然是于文水,他沒事。
蘇舊一看是容泊汐,立刻放下了手裏的門栓,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地上躺了個人,頭上還在往外滲血,蘇舊手裏那個帶血的門栓正是胸器。
方才他躺的好好的,忽然聽到了系統的警報,急匆匆地爬起來,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趁手的武器,只能順手拿了個門栓。
容泊汐從窗子翻進來時,蘇舊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手裏的是劍,于是就将門栓橫在了容泊汐脖子上。
如今冷靜下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蘇舊知道容泊汐沒走遠,因為天道沒劈他,見到人沒事,才開始松了一口氣。
“這處已經不安全了,咱們得離開這。”
系統說剛才那人身上還帶着迷藥,蘇舊覺得這事不簡單,如今他靈力用不出來,沒辦法保護容泊汐,最穩妥的辦法倆人一起離開這。
蘇舊如今這身子,跳個窗都費勁,還得容泊汐扶着,他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沒放開容泊汐的手,死死拽着,用力一跳,正好跳進了容泊汐懷裏。
二樓的高度,蘇舊倒是沒摔疼,只是把容泊汐砸得悶哼了一聲,估計是磕到哪裏了。
蘇舊關切地問了一下:“你沒事吧?”
容泊汐搖了搖頭。
二人在小鎮上躲躲藏藏,最後找了個無人的巷口,随便找了個裝滿稻草的袋子,坐在了角落裏。
蘇舊也有些走不動了,癱在原地喘了半天。
容泊汐瞧了他幾眼,忽然想起客棧中那幾人說過的話,他們說,于文水被許多人觊觎,想要抓他回去做爐鼎。
容泊汐看着于文水臉色微紅的模樣,微不可查地錯開了目光。他的這位師尊,好像确實長得不錯。
容泊汐又給掌門發了一次位置,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蘇舊在心裏和系統又罵了幾個回合,擡頭的時候,發現容泊汐在看自己。
“嗯?怎麽了?”他不理解容泊汐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複雜中,似乎還帶着幾分不舍。
“師尊,我要離開了。”
蘇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要去哪裏?”
容泊汐回答道:“我已經到了可以外出游歷的年紀了,我想下山看看。”
蘇舊微微愣住,在心裏仔細盤算了一下劇情的進度,才一下明白,竟是已經發展到這裏了。
山下有容泊汐的大機緣,他必須得下山。
就算不下山,他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自己的身邊,蘇舊其實一直都明白。
他一開始,其實就已經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容泊汐,你陪我到一片空曠的地方走走吧。”
容泊汐沒有拒絕,他一邊給掌門發位置,一邊陪蘇舊來到了鎮子外面的一口井旁,這裏沒有其他人,只有一顆柳樹,在月光的映襯下,散發着銀色的光。
蘇舊喘了幾口氣,最後扶着井坐在了井口。
容泊汐立在一旁,望着那顆柳樹發呆。
蘇舊緩緩開口:“容泊汐,我對你不好,你恨我,是應該的。”
容泊汐并未回答,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依舊望着那顆柳樹,好像沒聽見蘇舊的話似的。
“你一個人下山,要注意安全,有的時候別太貪,命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容泊汐低低地嗯了一聲。
蘇舊忽然笑了一下:“行了,你走吧。”
容泊汐詫異地擡起頭,他以為于文水會因為那個什麽所謂的弟子劫,而不讓他離開的。
蘇舊朝他擺了擺手:“一會記得走快點,別回頭,今夜天氣不太好,一會可能會下雨。”
容泊汐抿着唇,沒說話。
蘇舊又說了一句:“也可能會打雷。”
容泊汐對着蘇舊行了一個弟子禮,而後沉默着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