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船夫

第32章 C32

C32

陳江行到京市的時候上午九點多，去市中心把那雙被某大少爺蹚水蹚壞的限量版運動鞋拿回來。

價格比預期的一萬八加了三千塊，誰讓是限量的，有人能出已經很不錯了。

導購把鞋子拿給他，又跟他說店裏剛到幾款胸針，和上次襯衫袖扣一套，問他要不要配齊，陳江行本着來都來的精神又買了兩對胸針，一只綠色的，确實和袖口看起來是一套，另一只黑色的，和他自己那個看起來一套。

導購開完單，跟他說下個月上新貨，設計師定制款，陳江行興趣缺缺。

但導購又說是情侶款秋冬西裝，到時微信上可以給他看實體照片。

銀行卡存款雖然充足，但經過這兩個月又是租房又是報班後，也剩得沒那麽多，不過他想起上次小黎發朋友圈那張照片，接下來幾個月自己吃點泡面，正好減肥。

反正要給小黎買衣服，至于自己那件黑色的西裝冬天也能穿。

陳江行到黎簡家小區大門發現今天值班的還是上次那個死活不讓他進去的保安。

陳江行拎着鞋子過去：“師傅，你認得我不？”

保安打量了他兩眼，這別墅區來的人屈指可數，看起來窮酸的也屈指可數：“認得。”

陳江行從口袋摸出支煙，遞給保安：“大哥，我能進去不？我就給我對象送點東西就出來。”

保安接過煙沒抽，夾在耳朵上：“上面的規定，小夥子，我這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你說要是真出了事，我飯碗就沒了。”

……

陳江行尋思着這人怎麽這麽不知變通：“哥，你知道的，我對象在這小區，175棟。”

“你給你對象打個電話，我得确認你們是不是還在一起，要不然，萬一你倆……是吧。”

這話怎麽越說越不中聽了！什麽萬一你倆…

陳江行掏出手機撥通黎簡號碼，結果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保安也聽見了，聳了聳肩：“小夥子，你也體諒體諒我們打工人。”

陳江行喪氣地坐在門口的石墩上，從口袋摸了支煙，保安看門也無聊，過來跟他搭話。

他也不是非要為難保安，只是他太想黎簡了，明知道他就在裏面，走幾步路就能見到，但就是隔着一道帶自動鎖的大門，翻進去要坐牢，不翻進去就見不着人。

這大門就是棒打鴛鴦的大棒。

他一邊等一邊撥號碼，還是機械的女聲。

平時黎簡也沒有關機的習慣，怎麽就關機了？

難不成沒電了？

正好門口有輛白色s.mart開進來，陳江行瞥了眼，下一秒站起來，車窗開了，李姨剛買完菜就看見陳江行坐在門口的石墩上。

“小陳？”李姨叫了聲。

陳江行招手：“哎！李姨，出來買菜嗎？”

李姨看了眼保安，大概知道是被攔着不讓進：“上車吧，我捎你進去。”

陳江行拎着東西打開副駕的門，朝保安揮了揮手：“大哥，我進了啊。”

林葳正在澆花，瞧見陳江行有點吃驚，擱下噴壺：“小陳，你怎麽來了呀？”

陳江行把鞋盒放到客廳：“阿姨，我來找簡哥。”

林葳早上好像看見黎簡拖着小行李箱出門：“你沒有提前和小簡說嗎？他好像不在家呀。”

……

昨晚上還打電話的人，今天上午就不在家了？

陳江行本來想給他驚喜，結果落了空。

剛準備說什麽，黎簡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怎麽了？”黎簡聲音溫溫的，“我看你打了好幾通電話。”

他拉着行李箱，在停車場等車，看着前面的很長的隊伍，方才想起來問陳江行地址，“你家在哪邊？”

……

陳江行蹙眉：“你在哪兒？”

車鳴聲不絕于耳，滴滴滴。

陳江行一愣，他大概猜到了，深吸一口氣，他早上過來想給黎簡個驚喜，結果那人現在正在寧城，黎簡那麽不會表達感情的人，能給他驚喜，這個行為就有點出乎陳江行的意料。

寧城機場的停車場在室內，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着塑膠輪胎和地面摩擦的橡皮膠的味道。

黎簡拉着箱子，米色風衣敞開着，裏頭穿的是陳江行上次給他買的白色襯衫，旁邊小姑娘偷偷看了他好幾眼，見他打電話，又垂下眼。

“寧城。”他聲音淡淡的。

陳江行：“你叫車直接到百xx地鐵站梨苑xx棟28樓303，電子門鎖，密碼09220803。”

黎簡：“你不在家嗎？”

陳江行：“不在，你先去我家坐坐。”

他看了眼時間，現在上午十點半，“我大概五個小時之後到家，樓下有一家湯面店，口味比較淡，你中午可以去那邊先吃。”

黎簡點頭，想着他貿貿然過來，也沒有打招呼，陳江行不在家也在預料之中。

“好，你慢點回來，不着急。”

陳江行：“那你乖乖等我一會。”

黎簡：“別用哄孩子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比你大。”

陳江行嗤了聲：“可不就是個大孩子。”

挂掉電話，陳江行看了京市飛寧城最近的航班，班次不多，最近得是五個小時以後，估計只能坐高鐵。

林葳看他急匆匆地要走：“小陳呀，在這吃午飯嗎？”

陳江行剛買好高鐵票，把手機塞回口袋：“阿姨，我可能等下就得走，下次吧，下次我再來看您。”

林葳沒想到他這麽快要走，不過看樣子是找小簡的。

陳江行想起什麽：“阿姨，我給你把花澆了吧。”

說完勤快地拿起林葳放在一邊的小噴壺。

十月天氣轉涼，近十一月，有些花已經蔫啦吧唧的，看起來花期快過了，陳江行掃了眼這個小院子。

林葳瞧他搶着幹活覺得這孩子有點可愛：“小陳，這花你不要澆太多水。”

陳江行回頭，手裏小噴壺和他看起來完全不搭，像個玩具：“阿姨，下次過來我給你做個玻璃花房吧，京市太幹了，加上馬上要入冬了，很多花都開不長。”

他邊說邊打量這小院子，伸手朝着泳池前面的一塊空地指去，那片空地還是前房主留下的小噴泉，一直沒想好放什麽，所以閑置在那裏，也沒有接通水源。

陳江行繼續，“京市十一月下旬入冬，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一個月後我抽個空過來給您在那邊搭個玻璃花房，到時您這些漂亮的小盆栽都可以放進去。”

花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有着很強的吸引力，林葳也不例外，她順着陳江行指向的位置，似乎能夠想象得出那片變成玻璃花房後的模樣。

她本來就不是愛.操持的性格，平日裏也就跟聊得來的幾個太太們打打牌，喝喝下午茶，逛逛街，沒什麽閑心打理院子，黎沉章整日在公司更沒什麽時間，這小陳倒是勤快，來來回回跑，還要給她搭個院子，真是好玩得很。

“好的呀，會不會太麻煩呀？”林葳看向陳江行。

她想起年輕時候的黎沉章，那會黎沉章追她也是費不少周折，聽說她想吃鄰市的桂花糖糕，不管多晚，總要騎着他那輛大摩托去鄰市給她買，後來某天夜裏，她說想看武市的櫻花，黎沉章大半夜不知道從哪搞來輛二手的桑塔納，開了八九個小時帶她去武市看櫻花，也不是說櫻花多好看，她就喜歡黎沉章那份用心，她看見小陳身上也有這份心。

林葳：“改明找工匠來搭了花房就好了，省得你兩頭跑。”

陳江行澆好花，把噴壺放在鐵架邊上：“不要緊的，正好過來看看簡哥，阿姨，您也給我個理由來找簡哥，您說是不。”

林葳看陳江行說得誠懇：“小陳，那就麻煩你了呀。”

“阿姨，哪的話，應該的。”

林葳本來不想在孩子們感情的事上多嘴，畢竟黎簡這孩子從來都省心，她沒有必要多那份嘴讓小簡不開心，可是她想起江承皓的那檔子事。

“小陳，你的事情，你叔叔都跟我說了，阿姨不會懷疑你喜歡小簡的那份心。”林葳看着他，“你比小簡小八歲，阿姨不是說小不好，只是拜托你件事情。”

陳江行彎腰一副謙恭模樣：“您講。”

林葳：“你們相處你盡量多主動一點，小簡是個悶性子的人，和他爸爸以前一樣，他比他爸爸還悶，可能是小時候我跟他爸爸造成的，那時候我們都忙着創業，忙着去外面闖一闖，沒有太多時間去陪他跟他玩，而他又是個特別懂事的孩子，從小就不給我添麻煩，就因為他太懂事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他都喜歡憋在自己心裏，你不要因為他不主動就覺得他冷漠，他不是那樣子的，他是個外冷內熱的孩子，阿姨看得出來，他還是蠻喜歡你的。”

陳江行點頭：“阿姨，我知道的，我知道簡哥是外冷內熱。”

林葳吸了吸鼻子：“說到底怪我跟他爸爸。”

陳江行抽了張紙遞給林葳：“別這麽說，您跟叔叔也不容易。”

林葳擦掉眼角的淚花：“你比小簡小，阿姨知道讓你照顧小簡，擔待小簡有點不厚道，可是阿姨還是希望你能多照顧他，他和小江那段感情，我覺得跟我跟他爸爸也關系，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因為給小簡的愛少了，才讓小江可以那麽傷害他。”

“簡哥知道你們愛他。”陳江行看着女人微微顫抖的肩膀，“他都知道，只是他不善于表達，就像去叔叔公司上班，他明明自己能夠養活自己，卻還是選擇了去叔叔公司。”

林葳擡起眼，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即便現在，陳江行依舊能夠想象得出林葳年輕時候的模樣，黎簡身上的那股氣質和脆弱感跟林葳如出一轍。

“小陳，謝謝你。”林葳看着他。

林葳說着從屋子裏給陳江行拿了一些之前高太太從香港帶回來的補品，說是家裏東西太多，她跟黎叔吃不完，叫他拎回去給阿婆阿公們吃，陳江行拗不過林葳，只好提了點東西。

等到寧城是七個小時以後。

早就過了晚餐時間，陳江行摁開解鎖密碼，黎簡正趴在寫字桌上，聽見聲音擡起頭，一雙剛睡醒水蒙蒙的眼睛就落在陳江行身上。

陳江行把東西放下，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黎簡的頭：“怎麽不去床上睡？”

黎簡揉了揉眼睛，面前的電腦已經進入休眠模式，他合上電腦：“就簡單眯了一下。”

陳江行俯身低頭親了親他的唇：“吃過晚飯了嗎？”

黎簡搖頭：“還沒。”

陳江行松開他的嘴唇，看見他纖長的睫毛，這時候出門吃或者點外賣都得一個多小時：“家裏就剩排骨了，糖醋排骨吃嗎？”

“哦，好。”

陳江行揉了揉他松軟的頭發，低頭看見他身上那件自己給他買的白色襯衫，因為睡覺的原因，上面兩顆扣子松散，露出雪白的皮膚，他呼吸微凜：“餓嗎？”

黎簡中午到的晚，放好東西下去吃了一大碗面，這會沒感覺到餓。

“還好。”

陳江行俯身，黑漆漆的眼睛和他對視：“我想了，小黎。”

黎簡被卷進他潮濕的黑色眼睛裏，心怦怦跳着，尤其是仰視的角度，陳江行第一次用這樣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他，頭頂的暖黃色燈帶給他的板寸鍍上一層柔光，黎簡不自主地仰頭，碰上陳江行的唇：“嗯。”

他的聲線很溫和，好像天生就是這麽溫柔。

陳江行伸手抵着他的後背，将他壓向自己。

還是那股很熟悉的淡淡硫磺皂的味道，黎簡伸手攀過陳江行的肩膀，簾子被風吹起又落下。

陳江行抱着他陷進那張本就是為他準備的大床裏，從買下這個床墊的那一刻，他就想把小黎困在這裏，他低頭含情脈脈地看黎簡，看這張隔着屏幕的臉，要把他每個細微的表情都刻在眼裏刻在心裏刻在他的靈魂裏，他親黎簡的鼻子親他的眼睛親他每根手指。

黎簡望着頭頂暖色的燈帶，脖頸被手臂墊着，他很少會情緒失控，很少會有大起大伏的情緒波動，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很開心，是一種由內而外的開心，他看向這個親他手指的大男孩，心跳得飛快，他感覺到一種無法自控的心動，心裏好像開出一朵花。

陳江行含着他的手指看他，發現黎簡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他俯身過去解開白色襯衫的第三顆扣子，青白如栀子花的皮膚，小綠芽果然适合他，他挑唇俯身親他仿佛在親一件寶貝。

月色濃重，簾子掀起一角露出薄白的月光，陳江行傾身關掉房間裏的燈，只留下一盞月光。

十幾度的溫度最适宜，不需要空調，只有大飄窗吹進來的自然風。

沒有像南江那會折磨他，死活不給他，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溫柔地做，黎簡的膝蓋碰在床邊的石膏牆上，有點疼，陳江行伸手墊着他的膝蓋，黎簡眯着眼看見樓底亮着燈的一排餐館。

紗簾吹起時，他似乎能夠聽得見遠處的車鳴聲，他的手指被撐開與他緊扣着，原來做這種事是會快樂，是很快樂的。

“小黎，我喜歡你。”陳江行抱着他，在他耳邊呢喃。

是快樂的，是心靈和身體在同一時刻被很多的愛包圍，他的手抓緊陳江行的，仰頭的時候，月亮映入了他的眼睛。

他想，他們被月亮看見了，他們被月亮偷窺了。

月亮今晚除了偷窺他們，還偷窺了誰，月亮有點不害臊。

黎簡理解的溫柔是在一個半小時後結束的，陳江行抱他去衛生間洗漱，他像個黏人的大狗，總時不時貼他親他：“我要去做飯，你休息一下，吃完飯等你有些力氣再做。”

陳江行說着拿毛巾給他擦拭，揩掉水珠，黎簡一愣。

“還要嗎？”他的聲音在熱氣中帶着幾份缱绻。

陳江行幫他擦完，又拿擦頭的毛巾擦他細軟的發：“這才哪到哪啊。”

黎簡看着鏡子裏高大的陳江行，可是剛剛已經一個半小時了，在他僅有的兩性經驗裏，一個半小時是足夠長的。

陳江行插上吹風機，手指撥弄他的頭發，黎簡看見鏡子裏他又起來了，不是剛剛才發生嘛，怎麽又…他的耳根很紅，以至于脖子都是熱的。

可能二十幾歲的少年和他不一樣吧。

可是他跟江承皓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二十幾歲，江承皓也沒有這樣。

陳江行的手貼着他的頭皮：“哥，你累嗎？”

黎簡點頭：“有點。”

陳江行揉着他的頭，風吹過每根頭發，他一邊給他按.摩頭皮一邊吹發：“那你等會多吃點，多休息一會。”

黎簡被摁得頭皮麻麻的，很舒服，眯着眼睛，腦袋輕輕晃，有點可愛，陳江行低頭在他唇上啄了口，黎簡沒睜眼，睫毛輕輕顫動彰顯着被親得很舒服。

陳江行想起林葳和他說的，他的小黎很懂事，從小都懂事，一直那麽懂事，就像六中優秀學生欄裏挂的那張照片。

“小黎。”

黎簡鼻子發出一聲：“嗯。”

“喜歡麽？”

黎簡閉着眼：“喜歡。”

陳江行覺得他真的好乖啊，難怪老師都喜歡乖學生，他也喜歡乖學生，還喜歡欺負乖學生。

“傻子，我都沒問你喜歡什麽你就說喜歡。”

黎簡睜開眼，腦袋被摁得又舒服又格外清醒：“那你想問的是什麽？”

陳江行估摸着頭發吹幹了，把風調成冷風，給他定個型：“喜不喜歡給你按.摩加吹頭。”

黎簡點頭：“喜歡的。”

陳江行像摸小貓一樣摸他腦袋：“喜歡要說出來，你要說喜歡，我才知道你喜歡，這樣以後才能給你按摩加吹頭發，你不說出來，我就不知道你喜歡。”

黎簡其實不太喜歡說這些，陳江行給他按.摩加吹頭是挺舒服的，但也不是非要不可，沒人告訴他，喜歡一件事一定要說，如果說了，那以後陳江行會給他按.摩加吹頭呢，還是不給呢，這事不說就不會給別人造成麻煩和困擾，畢竟洗頭吹頭按.摩他自己也能完成。

“哦。”黎簡想，是不是他表現出太明顯的喜歡了呢，下次還是別這麽明顯了，雖然陳江行喜歡他，但他還是不想太麻煩陳江行。

簡單的問題，他想了半天，陳江行搭在他頭頂：“怎麽了？”

黎簡仰起頭：“沒，下次注意。”

陳江行蹙眉，蹲在他邊上：“你剛剛在想什麽？”

黎簡搖頭：“沒想什麽，就是想下次怎麽表達。”

陳江行：“你不會在想，下次喜歡不表現出來吧？”

黎簡一愣，有種被戳中的尴尬：“沒有，就是覺得不想麻煩你，我又不是廢了，洗個頭吹個頭還要麻煩別人。”

陳江行湊上去，捧着他的臉：“看吧，你就是這樣，什麽麻煩不麻煩，麻煩是跟外人講的，我跟你是外人嗎？”

黎簡被他抱着臉，沒法挪開眼：“平心而論，還是算外人的。”

陳江行真不喜歡他這張老說令他不開心的嘴巴，他親了口：“哥，你就多麻煩麻煩我吧，我真是太喜歡被你麻煩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