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

第10章 啓程入世

啓程入世

柳石淩心中重擔放下，多日以來累積的疲倦在此時湧上身心，什麽都不想做，只想好好休息睡上一覺。

她去到客房中，不顧形象，衣襪沒脫，直接躺倒在床上，放空精神，不一會便睡了過去。

到了夜裏，明月高升，柳石淩睡足自然醒來。這一覺她睡得很香，睡着後竟沒做夢，醒來覺得精神飽滿，渾身舒暢。

她舒展筋骨，走去窗邊，窗外一片寂靜，夜已深，蟲鳴聲慵懶，月光落在窗前，恬靜安然，好不惬意。

柳石淩難得擁有如此和諧美好的夜晚，她不忍辜負，也睡不着，幹脆換了一身幹淨衣衫，拆下發髻，重新分股結鬟，任其自然垂落。

她小心翼翼打開木門，輕手輕腳出了屋，免得發出聲響打擾到人。迎着徐徐夜風，塌着銀屑般的月光，往院內而去。

院內無人，樹影參差，花草搖曳，露石臺反射着月光，夜景別具一格。

柳石淩從前很少有閑情雅致欣賞美景風光，沒想到會在今時今日有此興致，想起往事，心中不免感嘆。

她尋了一處開闊的場地，坐在石壁圍欄邊，雙腳騰空擺蕩，撐起手臂擡頭望着宵月，不需幾日便要到望月。

人人都說望月人團圓，但偏偏團圓時，她便與母親分開。

思及舊事，柳石淩眼中不禁泛起淚光。她擡手擦過眼角，餘光瞄到下方有一道人影閃過，以為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哪還有人影。

柳石淩心想是她疑神疑鬼了，她此刻在白雲山，仙山中哪會有什麽鬼鬼祟祟之人。

她在此坐了好一陣，起身準備回去，才站起來，看到不遠處的樹下突然站着一個人，像是憑空冒出。

那人一身白衣，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像是在發光，她看得入神，一瞬間錯以為是仙人降世。

直到那人走上前一步，柳石淩回過神，認出樹下的人來。

柳石淩驚道：“白河？你怎麽會在這？”

白河盯着她看，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入了夜，為何還在外閑蕩？我提醒過，夜裏別出來。”

柳石淩道：“我只是出來走走，沒去其他地方，難道不行嗎？”

白河略一聳肩，道：“不是不行。只是……”他上下打量一番，“你這身打扮，倒是有點女兒家模樣。不過若是被其他人撞見，還以為是哪來的小妖幻化成，誤會了去。”

柳石淩注意到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側過身，哼一聲道：“不關你事。我愛如何裝扮便如何裝扮。你看不順眼便趕緊走，打擾我清靜。”

白河微微一笑，走到圍欄前，望着天上月亮，道：“今夜風光獨特，只你一人獨占，豈不貪心。”

柳石淩在他背後瞪了他一眼，擡眼看着挂在天邊的宵月，雖未圓滿，但視覺上似乎比在山下看到的還要大些，心想如此月中有桂宮才更可信幾分。

“你說，這輪明月中會住着嫦娥嗎？你們修仙之人，若能飛升，是飛去天上哪處呢？”柳石淩心血來潮，不禁問道。

白河遲疑道：“我不知曉。但我們與嫦娥不同，不會困于方寸之地。”

柳石淩喃喃道：“是啊。”

白河察覺她心中有所思，回頭朝柳石淩看去，月色下，正值碧玉芳華的少女，身穿鮮妍紅衣，稍仰着頭，露出不符年齡的深沉神情，眉眼中是一抹惆悵。

他微微晃了神，怔愣片刻，道：“夜已深，回去歇息罷。你離家時日不短，明日下山，很快便能回家團聚。”

柳石淩沒想到會聽到白河這樣的話，苦笑道：“白河道長，我真期望能像你說的這般。可惜。”

白河不解，重複道：“可惜？”

柳石淩對他笑了笑，做出輕松姿态，道：“對啊。可惜不能多留幾日，今日在山上見識不少，想來若能在此生活，不比外界的差。”

白河道：“你想修仙？”

柳石淩搖搖頭，道：“不是。只是羨慕你們擁有如此自在的活法。即便是你，性格差得很，但你的師兄師弟，還有那位小道長，甚至你們的掌門，其實對你都很寬容。”

白河一滞，垂下眼眸，很快轉變神情，不屑道：“怎麽，只因我說了些刺耳的話，你便對我一人有偏見？”

柳石淩不置可否，朝他擺了擺手，道：“我回去休息了。你喜歡今夜夜色，便送予你罷。”

白河心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或許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有了關于魔的線索，以至于心緒躁動，才會跟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計較。

他望着柳石淩離去，等不見她的背影後，緩緩伸出手來，掌心浮現一道光影，這是方才從問石要到的答案。

白河坐到樹下，一揮手，光影浮動，形成難讀的古言符號，随後他的耳邊響起沉悶沙啞的聲音。

第二天天亮，柳石淩本就睡眠充足，早早醒來，也不覺困頓，反倒因一直期盼的尋仙求藥一事有了着落，想到今日便能拿到救命符，便激動不已。

她收拾過包袱坐在桌前，想來想去還是把長發一把抓起，繞到腦後綁了個發髻。過會去庚桑那拿到符後，她便要告辭下山，還是男裝方便些。

整理完畢，她打開房門往外走，聽到周邊有窸窣聲音，環視尋去，發現樹後偷偷摸摸躲着一個小女孩，女孩看到她，像是做錯事被當場抓住般，連忙躲避眼神。

柳石淩輕輕一瞥，看出對方年紀小，行事單純，應是無惡意，會在此出現，肯定也是仙山中人。

她走上前去，柔聲道：“你是山中哪位？在這兒做什麽？”

女孩緩緩探出頭，見她忽然走近，又躲去樹後，嗫嚅道：“你、你便是昨日來的客人？”

柳石淩應道：“是我。”

女孩伸出半張臉望去，道：“我聽師兄說，來的客人是位姐姐，你分明是哥哥。”

柳石淩忍不住笑起來，道：“你的師兄沒告訴你，我來時是女扮男裝？今日我便要離去，這身打扮方便利索。你不如走出來，好好瞧一瞧，我到底是哥哥還是姐姐？”

女孩聽後稍有遲疑，半刻才從樹後走了出來，擡起頭，轉着又黑又大的眼珠，瞧了好一會，張大了嘴。

柳石淩看着女孩樣貌可愛，圓圓肉肉的臉頰，臉上紅撲撲的，腦袋上還頂着兩股結鬟，小巧精致，真是惹人疼愛。

“怎樣，現在覺着我是姐姐嗎？”柳石淩道。

女孩重重點了頭，道：“嗯。你身上的氣息和未離師姐一樣，你沒騙我。”

柳石淩撫額，白雲山的人就是與衆不同，眼前的小女孩看了半天，倒是拿她與其口中師姐做比較才得出結論，令她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那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躲在這是來找我嗎？”柳石淩問道，“我叫柳石淩，你可以叫我柳姐姐。”

女孩道：“我是酉溪。申伏師兄說來了客人，本來我昨日便想來看看，但師兄說你有事讓我不要打擾你。所以我才……”

柳石淩颔首，道：“所以你今日才來找我。又想着不能打擾我，于是躲在門外悄悄偷看？”

酉溪癟下小嘴，道：“柳姐姐，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我只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不遠處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喊着酉溪的名字。

柳石淩轉頭望去，一位少年匆匆跑來，少年年歲不大，與酉溪相仿，他停在酉溪身前，道：“我到處找你不見，你怎在此處？”

酉溪剛要說話，少年注意到身旁的人，擡眸看了一眼，想到什麽，正對柳石淩道：“你便是來的客人罷？我是午覃，冒昧打擾。”

他一邊說着，一邊給酉溪睇去眼神。

柳石淩見他們二人眼神流轉，微笑道：“無妨。”

午覃低頭朝酉溪張嘴無聲說了些什麽，酉溪對他吐了吐舌。午覃眉眼低垂，一副無奈的樣子，酉溪卻是表情靈動，嬉笑以對。

午覃意識到還有客人在此，連忙止住，對着柳石淩禮貌道：“不好意思。昨日酉溪聽聞山裏來人，便一直想着來見見你。我們從小住在山上，很少見到外人，所以酉溪很是好奇，不是有意過來打擾。”

柳石淩看着他們兩位兩小無猜，感情甚好，只覺得可愛，自是不在意。

她有意想跟他們說說話，于是問道：“那酉溪現在看到了，覺得如何，我與你們有何不同？”

酉溪思索一會，道：“好像沒什麽不同。不過師姐比柳姐姐更漂亮一些，柳姐姐又比師姐好說話……”

柳石淩：“……”

她一時語塞，好在午覃立刻接道：“酉溪口快，她的意思是說，她喜歡柳姐姐。”

柳石淩不會計較孩童之言，摸了摸酉溪的腦袋，從懷中掏出她帶在身上的一條編織手鏈，遞給酉溪，道：“這條手鏈送給你，是我親手編的，算是我的見面禮。”

酉溪接過手鏈，仔細拿在手中瞧了瞧，手鏈是用紅繩編成的，中間還挂了一個小鈴铛，晃起來可以聽到清脆的叮叮聲。

酉溪從未見過山下的小玩意，覺得好看，愛不釋手，還是午覃提醒了一句，才道：“謝謝柳姐姐，我會一直戴着它。”

柳石淩看着她臉上露出天真純粹的開心笑容，也被感染彎起嘴角，道：“我還要去找人，以後有緣再見。”

酉溪朝她揮手道別：“柳姐姐再見。以後我能下山了，我一定去找你玩。”

柳石淩已經走遠，午覃收回視線，輕輕敲了敲酉溪的額頭，道：“她走了。你若想下山，現在就和我一塊好好去做功課。”

酉溪嘟着嘴道：“知道了。午覃你太煩了，天天功課功課的。”

午覃嘆氣，見她手中不停擺弄那條手鏈，一直戴不上，伸手拿過手鏈，口裏道：“把手伸來。”然後研究着把手鏈繞到酉溪的手腕上，系上了一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