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Chapter 6
露天餐廳是東南亞風的裝修，在天臺上擺了許多的熱帶植物盆栽，交錯着隔出一個個獨立的空間。
工作進展的順利讓林生瑜心情很是愉悅，這種愉悅在看到陳明祝和孔孫望同時出現在露天餐廳時，一度達到了頂峰。
她擡起手，想到冷臉的陳明祝多半不會回應他的招呼，便朝孔孫望招了招手，道：“小望，這邊！”
孔孫望大步朝她走過來，為了在佳人面前突出自己表現，他指着陳明祝說：“這尊大佛可難請了，我磨了半天才把他磨過來，小林，你可欠我個人情啊！”
這個人情林生瑜的确記下了，她仰頭看着孔孫望道：“好，改天請你喝酒。”
孔孫望笑着，“擇日不如撞日，你要是明天晚上沒事，那就……”
陳明祝站在孔孫望身後，不鹹不淡地出聲：“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別把自己騙了。”
林生瑜看向了陳明祝，好奇他說的什麽意思。
生怕他把自己揭穿了，孔孫望攔住他肩膀低聲道：“大哥，美女面前給我點面子。”
陳明祝哂笑一聲，“你上個月喜歡的桐桐不追了？”
“哎，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陳明祝：“你王者陪練的那個女孩你也不追了？”
“那就是游戲裏......”
“相親的莉莉也不接觸了？”
孔孫望大駭，“不是，大哥，平時怎麽沒感覺你這麽關注我，專挑這個時候來拆我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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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桡和劉晰藍也來了。劉晰藍笑着道：“都聊什麽呢？別站着聊了，都坐吧。”
他們在空的一側坐了下來，其他人當然不會和他倆夫妻坐在一起，便都順着往林生瑜那邊坐。
陳明祝先走進來，帶起一陣薄冷的風，就坐在了林生瑜的身側。不同于在酒吧時穿着的正式，他今天穿着簡單的恤衫和灰色休閑褲，眉眼沉靜，身材挺拔瘦削，就像一株歐洲雲杉。
時間好似略過了他，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天色才開始擦黑，遠處遼闊的天際浮起大片淡紫的雲，風涼氣潤，人的情緒也随之安逸寧靜了下來。
因為陳明祝的靠近，林生瑜心情自然愉悅，她推過菜單放他面前道：“剛剛點了兩個套餐，你還想點些什麽嗎？”
陳明祝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随手将菜單推到了孔孫望面前。
孔孫望也不想點菜，斜斜坐着，随意翻了翻菜單道：“都點了兩個套餐了，還點什麽？不夠吃再說吧。”
和孔孫望吊兒郎當的坐姿不同，陳明祝就算慵懶地靠着，腰背也總是挺拔的。
林生瑜常年和各個時尚品牌打交道，在觥籌交錯的風月場裏歷練出了幹練與優雅并存的氣場。
一眼看過去，陳明祝和林生瑜還真有些配。
劉晰藍杵了杵王桡，擡擡下巴示意他看對面。
王桡看了一眼，直男是感覺不出什麽的，不明所以地問媳婦道：“咋了？”
劉晰藍也不好當面說，拿起手機，給王桡發微信道：[你不覺得小林和明祝倆人挺合适嗎？]
王桡瞥了一眼，馬上搖了搖頭。
劉晰藍挑起眉頭。
王饒也只好拿起手機回她消息：[不得行]
劉晰藍：[為什麽？]
王桡：[別撮合了，明祝現在都沒走出情傷]
劉晰藍頓時八卦起來：[什麽情傷？他陳大少這樣的也能受傷？]
王桡瞥了陳明祝一眼，回道：[乖，晚上回去和你說]
他倆這搞小動作，只有孔孫望在沒話找話地和林生瑜聊天，中間還隔着一個陳明祝。
“小林，你下午還沒回我，為什麽從法國回來呀？”孔孫望探頭問。
林生瑜當然不能說是回來解決感情問題的，她笑笑道：“在外面漂久了，還是想回國來做點事。”
“聽大桡說你想開店，想好開什麽店了嗎？”
“做做原創首飾之類的吧。”
“飾品店啊？哎，就和陳明祝開的那個店一樣嗎？”
林生瑜知道陳明祝開了一個小店。
他們以前在一起時，林生瑜就說過她想開一家賣首飾的小店，因為小時候總路過那種街邊小店，卻只是看看，從沒敢走進去過。陳明祝的理想也清氣脫俗，他想開一家文身店。
十五六歲時的叛逆心延續到了近三十歲。
十六歲時他走進了一家文身店，老板沒給他文，和他說想做文身以後自己給自己做，錦衣玉食的陳少就在店裏打起了小工，當時竟然也不覺得累，甚至還感覺挺新奇。
他家裏是一鍋爛粥，從沒有半點親情可言，倒是在文身店裏，和大哥大嫂們像家人一樣親切。久而久之，他就把文身店當成了第二個家。
有一天，文身店突然沒有任何征兆地閉了店。陳明祝再怎麽聯系那些人，也聯系不上了。而他也被安排送去了法國。從那之後，他就對自己開家文身店有了執念。
林生瑜說，等到她畢業後，他們租兩間鋪子，一邊賣首飾一邊做文身。
她和陳明祝想要的從來不是大富大貴，而是小遇則安。
可惜誰也沒有堅持到最後。好在他們分割兩端，卻也都實現了自己理想。他開起了文身店，而她也做着時尚飾品相關的工作。
短暫的回憶令她陷入沉默。沒有人接孔孫望的話，氣氛一下沉寂了下來。孔孫望還沒察覺，自顧自道：“這飾品店生意可不好，就明祝開的那家，買東西的還沒去文身的人多，那店裏沒人看着，賊都不偷。”
林生瑜被他賊都不偷的形容逗笑了，抿了口水，笑起來。
陳明祝往後一靠，雙手抱臂，側頭看着她。
林生瑜一扭頭對上他的目光，微驚了一下。
這是重逢後他一次看她，至少是被她感覺到的第一次，但還沒等她反應，陳明祝就轉開了目光。
林生瑜回味着他剛才的神情，總覺得其中有幾分“你怎麽好意思笑”的責備意味。
當然，現在從陳明祝漠然的表情裏是看不出任何情緒了。
服務員陸續将菜端了上來。
這是家東南亞風味的餐廳，厄瓜多爾炸蝦，勐海烤雞，炸蝦片，越南炸春卷這些都是平常大家不經常吃的，算是吃個新鮮。
飲料上來後，王桡拿走了一杯咖啡，剩下一杯，林生瑜和陳明祝同時伸手，林生瑜在意識到陳明祝也想喝咖啡時就頓住了，但她離得近，先摸到了咖啡杯，陳明祝自然收回了手。
林生瑜拿起杯子放到了陳明祝面前，然後拿了剩下的一杯起泡酒先抿了一口。
可陳明祝并沒有喝，甚至目光沒有往咖啡上瞥一眼，只是拿起了筷子從冰碗裏夾了一粒荔枝吃。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自然是生氣的，但她已經對陳明祝的冷淡有所預料了，并不算意外，反倒是輕笑了一聲。至少現在陳明祝就是再煩她，再不想看她，看着王桡的面子上也不會直接撂面子，只能忍着。
一頓飯吃到了近十點，都是在聊天，盡管和陳明祝之間并沒有化一點冰的跡象，但有其他三個健談的人在，表面氣氛還是輕松融洽的。
吃過了飯，林生瑜提前去結賬。
回來時隔着幾處盆栽，她聽到王桡主動挑起話題問：“明祝啊，小林一晚上跟你提了幾次話題，你都沒說話，也沒吃幾口東西，你這态度看着像有點針對小林啊，怎麽，不喜歡她？”
王桡是個直性格，說話也不拐彎抹角，有什麽就直接問了，林生瑜并不怪他。可她聽到了陳明祝直接地說：“嗯，不喜歡。”
林生瑜站在幾盆高大的植物後，一瞬間感覺到如鲠在喉的難受。
她當然知道他不喜歡她了，可是聽到他就這樣直接地和朋友說出來，剎那像數千根針筆直地紮進她心裏，她心髒一陣緊縮，快要無法呼吸了。
陳明祝都這樣直接地說了，王桡畢竟和他才是哥們，考慮他的心情，王桡嘆口氣說：“那下次咱們聚，就不叫小林了。”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一直沒等到林生瑜回來，劉晰藍看了看手機，發現幾分鐘前林生瑜給她發了條消息，她複述道：“小林讓我們先走，她可能吃雜了肚子不舒服，讓我們不用等她了。”
見大家都紛紛起身，孔孫望問：“真不等啊？”
劉晰藍其實猜到了林生瑜突然消失的原因，剛才透過植物盆栽她就隐隐看見了身影，只是王桡和陳明祝話已經說出口了，再找補反而更傷人。
她起身道：“走吧，人家姑娘上洗手間，你們幾個大男人等着像話嗎。”
離開的路上，她編輯了條長消息發給林生瑜：[小林，我們都走了。大桡這人說話不過腦子，他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挺喜歡你的，你不要把這群小肚雞腸的男人剛才的話放在心上。以後常來我們店裏，我請你吃火鍋。]
林生瑜：[謝謝，可以幫我留一下陳明祝嗎？]
已經在等電梯了，晚那麽一兩分鐘他們就走了。
劉晰藍趕緊放下手機，拍了拍陳明祝的臂膀道：“明祝。”
陳明祝看向她：“怎麽？”
“剛才都忘了，麻煩你去看看小林的包是不是還在位置上。”劉晰藍找了一個借口。
陳明祝還沒說話，王桡先攬着劉晰藍肩膀說：“咱們去看看吧。”
劉晰藍趕緊拽住王饒衣服，語氣強硬道：“電梯來了，我們先下去。”
見陳明祝沒回答，孔孫望喜滋滋道：“你怕麻煩，那我過去看。”
劉晰藍正想連孔孫望一塊拽住，就見陳明祝轉身了。
她松一口氣，瞧着電梯總算來了，她趕緊拉住兩個男人道：“我們先走了！”
王桡被她拉上了電梯，還回頭道：“我們這樣把明祝留上邊不好吧？”
見電梯門合上了，劉晰藍擰了王桡一把，正色道：“他們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鬧什麽矛盾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在中間摻和什麽？”
孔孫望也是不明白了，費解道：“陳明祝這人連店裏不講道理的客都能忍，小林一個小姑娘，漂漂亮亮的，人也大方，他為什麽看人家不爽啊？”
是啊，陳明祝為什麽不喜歡林生瑜？
總是有原因的，如果他們都沒發現端倪，那就說明這矛盾可能還在他們能知道的時間範圍外。
女人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劉晰藍隐隐猜到，小林和陳明祝之間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陌生。
陳明祝走回餐桌旁一看，林生瑜坐過的位置上是空的，什麽也沒有。
他擡腿正要往回走，一道清淺的聲音叫住了他：“陳明祝。”
他回頭看去，林生瑜從他身後走了出來。
她看着他，嘆了口氣說：“我們能不能好好聊聊？”
沉默片刻，陳明祝開口道：“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聊的。”
“過去的事，你不也還沒過去，不是嗎？”她說。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陳明祝輕輕一哂。
“如果你已經放下了，你為什麽要說不喜歡我，又為什麽要開‘雨明’？”
“雨明”即是小店的名字。一間是飾品店，一間是文身店，是他們曾經的理想。
陳明祝冷淡道：“哪家文身店不賣點飾品？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一點。”
不嘴硬會死嗎？
林生瑜簡直想把他那嘴撬開，看看裏面是不是含了珍珠。
她氣笑了，上前一步逼問他道：“好，就算‘雨明’和我沒關系，那‘林小築’呢？”
陳明祝嘴角哂然的笑一點一點挂了下來，臉色沉沉地盯着她，“你查了我？”
“呵！”
林生瑜冷笑一聲，指了指吧臺道：“過來聊。”
她大步朝着酒廊走去。
陳明祝在原地僵持一會兒後，還是擡步跟上了她的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