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人魚先生與道長5◎
夜幕緩緩垂落, 幽藍色夜空中點綴着無數小星星。清風拂去白日燥熱,細微蟲鳴聲中,給初夏的夜間帶來一絲清涼。
近年,k市相關部門為了發展淩雲道觀的旅游産業, 将大部分建築盡數保留古時風貌, 道士們的住所也多為仿古建築。
白水水的房門微敞, 任由夜風吹來院前的淺淡花香。
在得知那人确實是自己生父後, 白水水看着報告呆愣出神。
白父說, 希望自己随他下山, 一家團聚。
“水水。”祁織敲她的房門。
祁織平時喜歡纏着白水水, 逗她,和她比武。但男女有別,祁織鮮少晚上過來找白水水。
白水水兩眼一眨, 起身走到祁織身邊。
到底是晚上, 祁織不便進她卧室,兩人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
昏暗朦胧的暈黃燈光映射在祁織臉上, 他的表情看上去頗為冷銳:
“水水,白家的水很深。”
“什麽意思?”白水水眸色疑惑一瞬。
她自幼在道觀長大, 心懷慈悲與人為善,未曾經歷過凡塵社會俗世的黑暗複雜。
祁織凝眉:“你可聽他提過你母親一句?”
Advertisement
白水水抿唇, 三千青絲在風中飄着幽香,她将鬓發随意別再耳後:“那日我問了, 他說母親早些年已病逝。”
“說她......臨走前都在惦記我。”說出這句話, 白水水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是在道觀長大的孤女,幼時經常羨慕有父母疼愛的孩子, 躲在小角落裏看着一家三口前來上香的信士。
後來逐漸, 白水水才将自己這份對親情的渴望埋在心底。
白水水承認, 她心軟了,她想去看看白父口中的家,去見見母親的遺容。
祁織蹙眉,琥珀色的眸子注視白水水,眸色疼惜,語氣鄭重:“水水,不要随他下山。”
“祁織,他是我生父。”白水水皺眉,覺得祁織這話過于不近人情:
“古人言,千經萬典,孝悌為先。我幼時與親人走散,如今相認,豈能不見?”
祁織眸微閃,才注意到白水水一直用的‘我’字來自稱。
祁織揉了下眉心,與她對視良久,最後還是妥協:“罷了,你若想下山,我便陪你。”
“你陪我作甚?”白水水古怪睨他一眼:“貧道與你萍水相逢,何德何能叫你如此挂念?”
祁織聽她又自稱‘貧道’,被氣得輕笑出聲,琥珀色瞳孔逐漸深邃,冷哼一聲:“白水水,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又不是人。”白水水眸微閃,嘴硬怼他。
翌日,白水水電話聯系白父,打算去上京祭拜一下母親,順便見見白家人。
其實白水水在道觀修行多年,心中并無回歸白家的想法。她只想積德行善,像師父那樣成為救濟世人的道士。
而那頭,白父似喜極而泣,連連道‘好’。
“那爸爸在機場等你。”白父語氣一頓,補充道:
“咱們家飛機停在k市的機場。”淩雲峰地處偏遠,周遭俱是山脈,不方便停機。
“好的。”白水水神色未變,連語氣都波瀾不驚。
“切。”誰家還沒架飛機啊?
祁織見白父有意彰顯財力,不由冷嗤一聲。
若是凡夫俗子見自己生父是個有錢人,早就上趕着認親,然後親親熱熱地随他回家。
可惜,他遇上的是白道長。
白水水此行只想祭拜生母,無回歸白家之意。
“白水水,我可告訴你,祭拜完你母親就趕緊回來。”
祁織倚靠在門口看她收拾衣物,語氣懶散地說着威脅話語:“不然我就把你養的玫瑰摘下來做鮮花餅。”
聞言,白水水将手中衣物一擲,微咬下唇,柳葉眉微凝:“那是不可食用的玫瑰。”
祁織眉一揚,将昨日她怼自己的話奉還給白水水:“我又不是人。”
話完,祁織肆意邪笑一聲,他起身走到花簇旁。
祁織伸手,指尖捏上嬌豔欲滴的花瓣,輕輕一扯,最外面的緋紅花瓣落在祁織手上。
“不準動我的花。”
白水水的澄澈眸子一怒,狠狠瞪向祁織,蹙眉道:“這可是仙陽師兄送的。”
見白水水反應如此過激,祁織心下微酸,手指揉搓花瓣又陰陽怪氣道:
“哦~原來是師兄送的。”
白水水聽他語氣發酸,解釋道:“仙陽師兄的夫人家中做花卉生意,二人去年結婚時給同門師兄弟姐妹都贈了袋花卉種子。”
白水水話一說完,二人之間忽地安靜下來。祁織嘴角微揚,眸如星河,眸光柔和看着她。
就當白水水以為祁織又要說什麽渾話來惹她生氣時,祁織忽地缱绻呢喃出聲:
“水水,答應我,萬事多加小心。”
-
六月下旬,窗外倏地風起雲湧,一陣暴雨卷得樹葉簌簌直落,遙遠的天際泛起詭異的腥紅。
白水水撐着傘眺望血色朝霞,昨夜祁織叮囑她的話歷歷在目,白水水連下山的步伐都變得有些沉重。
約莫清晨八點,祁織站在道觀門口俯視山腳,煙雨中隐約可見白水水的身影。
半響,直到徹底看不見白水水的身影,祁織才收回目光。
他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打過去,面色冷淡道:“現在派機過來吧。”
“好的,老板。”
電話另一頭的私助語氣微激動。我的老天,祁總終于要回來了。
*
白水水剛下飛機,白父接她回上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原因無他,白水水一襲深藍道袍跟在白父身邊實在太過紮眼。
白父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加上他不菲的身價,也算是半個公衆人物。
#白家大小姐被找回【爆】
#走紅網絡的女道長竟是白氏千金!
諸如此類的頭條瞬間占據娛樂甚至財經版塊的新聞。
十多年前白氏吞并千氏,然後在紐交所上市,白父一躍成為國內知名富豪。
而與白氏財力雄厚一同被津津樂道的,則是白父原配剛死就迎小三進門的醜聞。
不過這件事被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
直到二十多年後白水水被找回,關于白家的醜聞再次浮現在大衆面前。
【白家大小姐被找回來,白家太子爺地位不穩咯】
【什麽太子?還不是私生子】有人嗤笑道。
然而,鮮少上網的白水水還對此一無所知,她看着面前氣質看似溫婉卻讓自己感到違和的少婦,心下有些無措。
曲蓮言笑晏晏地拉着白水水的手,眼神熱切又溫柔:“水水,我姓曲,你媽媽走後,一直是我在照顧你爸爸。”
這妮子真是命大,不僅沒死,還被多管閑事的臭道士給撿走。
如今她回來,白父萬一要她進集團,那自己和兒子該怎麽辦?
自己居然有繼母?
白水水心下五味雜陳,難怪祁織說白家水深。
“福生無量天尊。”白水水扯回被曲蓮拉着的手,眸色冷然地對她行道門拱手禮。
白水水意圖表明自己乃道門之人,不願與他們過多牽扯。
白父從未對白水水提及續弦曲蓮,心中對妻子急不可耐地出現在女兒面前有些不虞。
他眸色尴尬一瞬,語氣故作溫和:“水水若是不願意,可以先叫曲阿姨。”
白父此話一出,簡直是當衆打曲蓮的臉。
曲蓮心底閃過嫉恨,臉上卻挂着完美無暇的虛假笑容:“老公說的是,水水叫我曲阿姨就好。”
白水水沉默,她現在只想早點去祭拜母親。
然而,這還沒完。
她還有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奶奶未見。
白水水随二人到白家所在的別墅區時已是深夜。
白家是做房地産生意起家,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市擁有好幾處價值千億的別墅群房産。
而白家所在這處別墅區更是上京市的達官貴人社會名流彙聚地。
進入別墅群範圍後,價值不菲的豪車在柏油馬路上徐徐前進,直到白水水昏昏欲睡,才到了白家門口。
“水水,我們到了。”白父喚醒她。
白水水眨眼,看到旁邊那棟別墅上穿着黑色絲綢睡袍的男人站在露天陽臺上向她招手。
夜間光線昏暗,白水水在車裏被遮擋半個視線。
男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通身沒個正經的氣質怎麽看都像是最近纏着她的那位。
“旁邊這棟別墅一直沒人住,似乎去年才有人搬過來。”
曲蓮拿出女主人的架勢,對白水水說道:“改日我再登門拜訪下這位鄰居。”
白水水下車,擡頭看向白家旁邊這棟別墅。男人對她燦然一笑,面容俊朗,一口大白牙在比今晚的月色都要亮堂幾分。
“哈喽,好久不見。”祁織換了個姿勢,右手撐着下巴,從陽臺俯瞰白水水。
白水水:“......”我謝謝你,分明清晨才見過。
“你們認識?”曲蓮詫異看白水水一眼。
“是祁氏海産的祁總。”白父對妻子低聲說一句,随後又看了眼白水水。
白父想起自己與她認親時,祁織也在。
只是他當時一心撲在白水水身上,沒留意到短發道士是祁織。
一路舟車勞頓,白水水眉眼透着疲倦困乏之色。
恰逢這時,白家別墅的大門打開,別墅內的路燈将整棟別墅照得宛如白日。
白水水站在門口,一陣詭異透着煞氣的陰風吹散她心中倦意。
一個身形颀長的青年站在門口大理石小徑中央。
青年與白水水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他看上去很瘦弱,面色慘白,眼神幽暗冷然。
若說白水水的冷然是身為道門中人的不喜不悲,而青年的冷然則宛如來自陰曹地府。
分明是六月中旬的初夏,他卻穿着一襲深秋常見的卡其色風衣,風衣将他身子包裹得嚴實。
青年的眼珠子倏地轉動一輪,輕咳一聲:“初次見面,我叫白天英,是你血緣上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