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輕狂了
只是別瞧她娘全然沒留下一點點與她娘自身相關的話來,錦繡又怎會甘心?
她娘是連丁點兒去向都沒透露給她知道,更別論給她留下找娘的法,看起來很是令錦繡無從下手。
可那容家既是被她娘得如此顯赫,她又不得不回歸這個勳貴父族,那就且看她怎麽借助這一家,哪怕千難萬險,她遲早也要找到娘,再給娘掙出一個能夠容身的地方來!
單她那個混蛋爹竟是錦衣衛眼下最大的頭目,只為了前程計較,從他那裏就不會主動将她娘的身份透露出去不是?
錦繡當然便有些期待,到時只要她一意想找到娘,再給她娘換一個新身份,哪怕不能服她那個混蛋爹,至少也能脅迫他,總之都能叫他幫把手……
這時錦繡方才發覺,她已将手中這封信揉做了一團。
她便連忙松了手,又趕緊将信紙一點點展開撫平——而她本來還打算徹底将它一點點撕碎,再拿水泡爛它,也免得叫人從中瞧出她娘的去向。
現如今這封信裏既是沒有她擔憂的事兒,她可不是得好好兒留着它?
這樣哪怕有人得知她娘給她留下一封信,若是追問她追問得緊了,她也可以拿着它給人瞧瞧,也算是變着法替娘擇去嫌疑了。
這字裏行間可沒有見不得人的話!她娘也根本不是什麽錦衣衛密諜,她娘就是一個普通婦人!
若有人想從她宋錦繡身上與這封信中探尋她娘的去向,根本就是打錯了主意!
錦繡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将撫平的信紙重新疊好塞回信封,又将它重新貼身放好。
而此時天色已是徹底放亮,車馬亦在進入一處鎮後緩行起來,看起來像是打算找個鋪吃早飯。
錦繡就輕聲将兩個丫頭喚醒了,又笑着将手指舉起來輕噓了一聲,也好叫這兩人萬萬莫漏了嘴,她們根本沒顧得照顧她、就自顧自睡着了。
這兩人雖是李勇買來服侍她的,也許到了京城根本不能跟她進容家,只是服侍她這短暫的一路罷了。
可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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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容家是個好話兒的,她又堅持将這兩個丫頭帶在身邊,容家也答應了,她若從現在開始恩威并重,也好從這一步就開始籠絡培養自己人不是?
要不然哪怕容家可以接納她,她卻是孤身一人進了那大宅門,身邊是個人就全是容家的夫人太太們安排來的,不是眼線也未必待她多好,她豈不越發孤掌難鳴!
那個明顯更機靈些的丫頭立時便看懂了錦繡的用意,姐仿佛怕她們被那李百戶責怪,這才叫她們不用張口請罪。
她便腼腆一笑,也就未曾将那請罪的話語出口,又不忘悄悄伸手戳了戳同伴,好叫同伴也不要出聲,這才無聲的對錦繡低了低頭。
這般等得兩個丫頭打開車門,打算扶着錦繡下車時,迎在車下的李勇就一點也不曾發現有什麽不妥。
尤其是錦繡在後面這一段路上并沒鬧騰,在他看來也定是這兩個丫頭的功勞,這倆丫頭一定請大姐看過宋娘留下的信了。
李勇便滿臉是笑、躬身遞來一頂帷帽——這鎮雖,卻是大同前往京城的必經之路,來來往往的人這麽多,戴上帷帽也好遮臉。
他倒是從姐的容貌上就已斷定了姐的出身,可這一步也不過才剛剛開始不是?
那他此時若不引導大姐多多在意規矩,這一路竟叫無數人将姐的臉瞧了去,豈不成了脅迫容家?又給指揮使平白添了大麻煩?
錦繡卻是瞧見李勇遞來的帷帽便愣了。
難道車馬停了下來不是去吃早飯的?戴上這東西還怎麽露出嘴?
不過等她轉眼便瞧見李勇滿臉哀求,再想起那位方大人口中的、她自己的長相,她只好不情不願的将那帷帽接了過來扣在頭上。
她這可還沒進京城,也沒邁進容家的門檻呢!
若這一路上的鎮都令她不得不蒙頭蓋臉,那京城裏的規矩豈不更煩人!
這也就是她有心借助容家給娘幫忙,這才不得不假作守着規矩,否則她必将這頂帷帽反手扣在李勇臉上!
卻也不等錦繡拉下帷帽上的面紗蓋住臉,更不等她下車站定,她便聽得身後響起一聲輕笑,聽起來便又是方麟。
“李百戶再是容家出來的人,處處都要守着規矩替主家着想,眼下我們只是打個尖兒罷了,你叫這孩戴着這鬼東西,待會兒又該怎麽吃早飯?”
方麟心裏清楚得很,錦繡既是他那位容三哥一直流落在外的外室女,想來也是從沒見識過高門大戶的規矩,更別論學會那些內宅女的處事本領。
那若叫這丫頭戴着帷帽吃飯去,她可會順利将飯送到嘴裏?
他當然也明白,這李勇不過是瞧他帶着十幾個缇騎,這鎮上的過路客又不少,就不想叫太多人瞧見這丫頭長得像容三兒。
這樣一來或許還不等一行人到得京城,風聲就已經提前傳過去了,若被人聽容家女孩兒和錦衣衛缇騎混在一處,對容家來确實難堪了些。
那倒索性叫這丫頭別下車,一路上都窩在馬車裏吃喝拉撒不好麽?
既是将人請下了車,卻還要叫人面紗遮臉,連一頓早飯都不能好好用了,這又是什麽做派!
這根本就是容三兒的繼母與他方麟的繼母那等人才做得出來的事兒,明明暗裏早就恨不得全将繼繼女弄死,只差刀兵相見了,面上卻裝着賢良大度!
他也便不等李勇答話,就将手攤開、朝錦繡伸了出來。
待見得錦繡頓時一臉疑惑朝他看來,卻也未曾摘下帷帽遞給他,他也不解釋,探手就抓過那頂帷帽扔在了地上。
若非他一直極力忍耐,他肯定還會踏上兩腳,直将那鬼東西踩得稀巴爛方才解恨。
錦繡難免被他這一抓一扔惹得有些惱怒,倒不是惱怒他吓了她一跳,而是她明明與他不熟,他竟敢如此動作,這也太輕狂了些。
就是在她前世的年代,也沒有哪個不認不識的男孩兒敢對女孩兒這麽動手動腳,伸手來女孩兒的頭上搶帽呢。
這位方大人卻仗着身份這樣行事,還敢聲稱自己是她的表舅父?
不過錦繡眨眼兒也便猜到,這方麟一定是看不慣那等時刻都戴着帷帽遮着臉、扭扭捏捏的矯情做派,很嫌她這樣礙了他的眼。
再李勇方才也了,他們一行這只是用個早飯,随後便會繼續趕路。
那她若真戴着這頂傻乎乎的帽吃飯去,恐怕這頓飯到了中午也吃不完。
要知道她跟着她娘在大同生活了十四年,可從來沒學過用面紗掩着臉,更別論還要将飯隔着面紗送進嘴裏。
她就笑着對方麟屈了屈膝權當道謝,這才有些挑釁的朝李勇看過去,倒看李勇這回再出什麽話來。
可是李勇面對着眼前這兩位,他哪怕再有諸多不滿又敢如何?
他是為了舊主家考慮不假,生怕有什麽風聲提前傳進京城,再令指揮使難做。
萬一還不等他将大姐送進京城,輔國公府裏就先鬧了個不可開交,不是指揮使的夫人不願接納大姐這個外室女,便是輔國公夫婦又得拿着指揮使的不孝話兒,指揮使還不得被煩得焦頭爛額?
指揮使可是辦大事的人,哪裏能被後宅這等事兒紛擾!
只是指揮使既是他的舊主,李勇也知曉自己這位舊主的真正能耐,莫是輔國公府裏頭鬧一鬧,就算是鬧到朝廷上去,指揮使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他那位舊主只是厭煩內宅紛亂、又不願将手段用給一群婦孺罷了,其實又何曾真怕過事兒!
那麽現如今眼瞧着連方麟都厭煩起了女孩兒家出門在外、必須戴着帷帽的規矩,大姐自己個兒也明顯是不願意,他還有什麽話好講呢。
李勇便一邊陪着心解釋了兩句,一邊道也是他考慮不周:“……偏忘了姐戴着它沒法兒吃飯,還請姐勿怪我多事。”
等錦繡獨自在一張桌邊落了座,再回味起李勇方才那個做派與解釋,心頭難免又嘆了幾口氣。
李勇再怎麽粗心大意是個男人家,就不曾想到她戴着帷帽不好吃飯,卻也是早就知道她那個父族底細,這才吓得在鎮上就不敢叫她抛頭露面不是麽?
就是這麽一個父族,她娘憑什麽認為她回去便是掉進福窩兒了?
她倒寧願容家不過是個鄉下種地的!
只是錦繡旋即就想起來路上聽見的那幾個字,也就是方麟口中的“線報”與“緝拿”,在這樣的大事面前,尚未謀面的容家規矩再大,似乎也不足挂齒。
她便趁機端起碗來、借着這粗瓷大碗的遮掩,不動聲色往方麟一行人那邊瞟了過去。
也就是這幾眼之後,她已是徹底發現這一行人中并不曾帶着什麽嫌犯,衆人身上的打扮與腰間挂着的刀鞘也是一模一樣,再沒有與衆不同的。
就連方麟這個領頭的也是一樣,只在手裏比旁人多了一根精致的馬鞭。
她就輕輕彎起了眉頭。
哪怕這一行人确是為了緝拿她娘……或是她娘的同黨而去,如今這些人卻連一個活口都沒拿到,她哪裏還用害怕她娘的去向走漏?
怎知就在她垂頭彎眉時,黑衣人落座的那個方向又有零星話語傳到她耳邊,聽起來仿佛是兩人正在低聲談論一個和尚。
卻也不等她凝神仔細傾聽,方麟已是将手中的馬鞭響亮的抽在了桌上,似乎以此提醒手下禁聲。
那些竊竊私語頓時停了下來,随即又響起哧溜哧溜的吃面聲,呼嚕呼嚕的喝湯聲,令錦繡再也聽不到只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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