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藥倒了
此時無比歡快的錦繡也就萬萬沒有想到,她展望的未來雖已是再平凡不過,卻早就注定成空。
待她陪着她娘用罷了這一頓飯,也不等她将碗洗幹淨,就已是困得眼皮直打架了。
她難免強打着精神腹诽起來,她昨夜是睡得晚了些,可她到底還年輕,這副身體又向來好得很,怎麽就一點兒也熬不得夜了。
不過若是這就去睡個午覺也不錯?
如此她才能養足精神,睡醒了再好好收拾些必要物品,明兒一早便陪着娘離開這個鬼地方不是麽?
錦繡這麽一想便踏實極了,等她頭重腳輕的回了屋,頭才一挨枕頭便覺得眼皮越發沉重,嘴角還來不及綻出一絲微笑,就已徹底酣睡過去。
這之後也不過是兩刻左右,李勇便來了。
他先将宋銀屏遞來的兩個大包袱接到手,還來不及放到門外馬車上去,便瞧見她進了廂房,眨眼間便将沉睡的錦繡抱了出來。
李勇不由得有些咋舌,咋舌于別看這位宋娘嬌嬌弱弱的,走起路來都仿若風擺柳,原來卻也有把力氣。
只是就算宋娘手無縛雞之力,這沉睡着的丫頭既然是指揮使的女兒,他李勇又能幫上什麽忙,難不成他還敢幫着宋娘将人抱到馬車上?
倒是他頭午緊趕着買了兩個丫頭來,如此也好叫大姐在路上有人服侍;李勇便慌忙伸腳将院門撥開,連聲招呼兩個丫頭過來幫把手。
也正是這麽一轉身,他便清清楚楚瞧見了錦繡的面容,就險些将手中的包袱全都跌落在地——宋娘不是跟他,指揮使這個女兒和指揮使長得有六七分相像麽?
怎麽如今看來,這位大姐分明是和指揮使一個模刻出來的,這哪裏只是六七分像,這分明是十成十的像,就連雙胞胎也沒有長得這麽像的!
李勇趕緊跑幾步,緊跟在宋銀屏身後來到馬車邊,先将手中的包袱都放在車轅上,便慌慌張張伸手替這母女倆打開車門。
等宋銀屏努力将女兒抱上馬車,又将她放平躺好,額頭上已是滲出豆大的冷汗珠,左後背心疼得幾乎要撕裂,臉色也慘白的不像人樣兒了。
李勇還以為宋銀屏這是累脫了力,就不疊聲的告起罪來,直道女兒家的清白最要緊:“……宋娘可別怪我不曾幫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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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能不告罪,誰叫那位大姐身份太過貴重,那可是指揮使的親生女兒,也是唯一的一個女兒。
他也就不等宋銀屏擺手聲不要緊,便索性跪了下去,連他一向自恃的百戶身份也不顧了,更遑論自打他進了大同錦衣衛千戶所,便一直耀武揚威的模樣兒。
“還請宋娘救我一命,和我一同歸京!”他低頭哀求道:“否則等我到了京城,無法與指揮使大人交待!”
話本來他只聽得宋銀屏叮囑他,讓他備上一輛馬車來接女兒就成了,他心頭還有些竊喜,竊喜的便是既然這位宋娘不跟去京城,他只需要将大姐平安護送回去便好。
如此他便不用怕這位宋娘跟指揮使告狀,他當初不但百般不信車裏這位大姐是指揮使的骨血,還惦記着趁機吃一吃宋娘的豆腐。
他那豆腐當然是沒吃成,只因他也怕這一切其實就是真的;哪怕他再想占宋娘的便宜,也得等确定她的女兒是個贗品再也不遲。
可誰叫他這些日出入這處院好幾回了,每一回都被車裏這位大姐看在眼裏呢!
因此上就在宋娘一早去找他叮囑時,道只有女兒随他進京,他雖有些驚訝,驚訝于這位宋娘倒是個有骨氣的,又驚訝宋娘竟果然對他委以重任,到底還是松了一口氣。
大姐是瞧見了他頻頻出入宋家不假,可他到時只需他為了給宋娘母女當差,也好商議如何護送大姐歸京,圓謊還不好圓麽?
只是眼下他既然真真兒瞧見了大姐的容貌,他突然就覺得……若是叫宋娘這個給指揮使生養過的女人流落在外,恐怕他不好跟指揮使交差。
再他與大姐到底男女有別啊,大姐的親娘若不一路跟随,他豈不是還未上路便已擔了一身的麻煩?
他當然也就顧不得什麽裏面了,先哀求着宋娘與他一同歸京是真的。
誰知宋銀屏雖是舊傷疼得緊,疼得她滿臉冷汗,乍一瞧着李勇突然沒了骨頭,竟然抹頭給她跪下了,她還是撲哧一聲笑了:“瞧瞧李百戶這話兒的。”
“李百戶既是早就過,你們指揮使大人在外頭像我這樣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帶我回去交差有這麽要緊麽?”
眼見着跪在下頭的李勇冷汗直冒,冒得只比她多不比她少,只差一頭給她磕在地上求饒,求她萬萬不要再提過去的事兒了,宋銀屏這才慢條斯理抽出帕擦了擦臉,又淡淡的笑起來。
“那我便不妨教李百戶一句話,也算是救你一命。”
“等你到了京城見到你們大人,你便只管跟他講,我宋氏不過殘花敗柳罷了,今生再不敢往他面前去。”
李勇登時大駭——這話哪裏是救命,這分明是要命!
哪怕這位宋娘果然就是殘花敗柳,這話又怎能從他口中講出來,這不是硬生生扒了指揮使的臉面往腳底下踩麽!
看來宋娘雖然不跟去京城,也要與他報那當初被他輕視、又險些被他輕薄的仇了?!
“李百戶此言又差矣。”宋銀屏笑道:“我若是非得将李百戶當做仇人待,哪裏真敢将我的眼珠女兒交給你護送?”
她這話語雖軟,卻在無形中帶了幾分強硬,李勇只得頗為頹敗的從地上爬起來,深知她既是連這話都出口了,想來便已鐵了心。
而他既不敢硬扭了這女人一同歸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銀屏眼看着他不再堅持,這才緩緩從馬車上溜下來,又緩緩笑着指給他瞧,那個包袱裏裝的是什麽,這個包袱裏裝的又是什麽。
“我的女兒我知道,等她路上醒過來必是要鬧的,單憑李百戶與新買的兩個丫頭必然降不住她,你帶着的随從更是使不上力。”
“到時李百戶便告訴她吧,她的懷裏有封信,等她看完必會老實。”
……李勇一路騎着馬跟随馬車離開後,心頭難免含糊極了。
既然宋娘都知道大姐醒來定會鬧個不停,那封信就真的會管用麽?
他就有些後悔,後悔于宋娘都不惜将大姐藥暈了擡到馬車上來,他怎麽就忘了再跟宋娘要些藥來,等路上眼看着藥力将過,再給大姐補上點兒。
可他既然已在錦衣衛當差十年之久,他又怎會不知道這樣的東西不能多用?
萬一等大姐一路昏睡到京城,醒來卻成了個傻,他不是找死麽!
他便徹底打消了繼續給錦繡喂藥的念頭兒,轉而提心吊膽的交代馬車裏兩個丫頭,萬萬時刻留意着大姐的狀況,一旦人醒了可得趕緊跟她講,她娘給她留了封信,就在她貼身的衣裳裏塞着呢。
如此既省得大姐當時便喊鬧出來,也免得再鬧出更大的事兒來,譬如推開轎廂門就要跳車。
這位大姐既是指揮使的女兒,長得又與指揮使十成十的像,骨裏便該和指揮使一樣脾性兒,那她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這之後也就因着錦繡一直昏睡在車上,李勇這日夜裏也沒敢帶着衆人投宿,而是一直趁夜趕路。
他再怎麽頂着錦衣衛百戶之名,仿佛無論做起什麽事兒來都該天不怕地不怕,這位大姐卻是指揮使的女兒不是麽?
若是帶着還在昏睡的大姐進了客棧,再落進旁人的眼裏,這豈不是壞了大姐的閨譽,就是殺他一萬回也不夠賠的。
他也便萬萬沒有想到,等到這日後半夜裏錦繡被渴醒了,那兩個丫頭卻早在轎廂裏睡得天昏地暗……
李勇早在天未黑時便去沿途衛所又要了一輛馬車,以備着夜裏趕路太過疲乏,也好棄馬上車睡一會兒,只可惜他心頭有事兒,一直都沒睡踏實。
待錦繡的一聲破天驚叫在前頭那輛馬車上響起來,他慌忙彈腿坐起,誰知一頭便磕在了轎廂頂壁上,眼前頓時冒起了無數金花兒。
他緩過神來再喚停馬車沖下去,便瞧見錦繡已經出了她的轎廂,手中握着的發釵仿若一把利刃,就那麽直直的頂在車夫脖頸上。
“你們都別過來,否則我便殺了他!”錦繡立眉怒喝。
見李勇果然緩了腳步不敢再逼近,他那兩個随從與兩個丫頭更是再不敢動作,她卻依然毫不放松。
“可別叫我瞧見你們的動作,若被我瞧見了,我便紮瘋拉車的馬,大不了大夥兒同歸于盡!”
如今天氣雖然才進初冬,夜裏卻要比白天冷上三五成也不止,可等到錦繡出這番話來,李勇登時便覺得後背心已被汗濕。
“大、大姐可別亂來!”他慌忙又往後退了幾步,也免得真激怒了錦繡。
而他不但未曾張口便“宋娘給你留了信”,又只管口中喊着“大姐”,便也足見他是個聰明人了。
錦繡果然就被他這聲稱呼吸引了注意力。
這位李百戶竟然如此喚她?也就是……她娘的身份并不曾暴露,她也不是被人将她與娘一起藥倒了,再被押解回京城?
只是這李勇昨夜裏才趴過她的窗根兒呢,錦繡又怎會被這麽一個稱呼喊老實了?
她聽得李勇那一聲後也不過呆愣了瞬間,便又将那枚發釵往車夫脖上更加用力的抵了抵。
那枚發釵本就是她娘為她特地當做暗器打造出來的,再不像尋常金銀那樣柔軟,她的手只需多用兩分力,衆人便眼瞧着那車夫的脖上頓時滲出血來。
“我娘呢?”錦繡目呲欲裂的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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